第六章:蛇窖

石灵住在山顶，很少和村里的人接触，只有偶尔下山洗衣服的时候才会碰到一些村里的人。
山上的冬天太冷，一些泉口都被冻住了，只能去山下河边洗，那里有人提前破开的口子。
石灵的衣服不多，拿着她和婆婆的衣服放在背篓里，来到山下的河边。
河水冷的刺骨，石灵的手都冻红了，她自己却没多大感觉，不停地揉搓手中的衣物。
隔岸跑来几个小孩，他们年纪多在六七岁左右，穿着棉衣到处乱跑嘴里吵着童谣。
看见石灵就忍不住跑来戏弄一番，他们都知道这是族长的哑巴女儿，平日里连族长本人都不待见她。
寨子里的孩子都爱戏弄石灵，不过每回都被石灵反击回去。
他们抓来一条蛇去吓她，石灵就当着他们的面把蛇开肠破肚。挖出它的蛇胆，生吃下去。
那些孩子奈何不了她，也都气的走了，石灵也能过几天清净日子。
这次来不知道又带了什么东西。石灵对这群小孩说不上讨厌或是喜欢，他们所做的一切对她的伤害值就如同毛毛雨，微不足道，没什么可记仇的。
为首的小女孩她是长老的孙女石娅，平日里家里很宠她。
她和那群小孩站在河面石板上喊道：“灵！过来。”
石灵继续用棒槌捶打着衣物，懒得理她。
石娅放出了一条小毒虫，让它顺着水流游过去。
她身穿红色的苗服，衣服上绣着古老的图案，边缘坠了很多银饰，走起路来声音很动听。
石灵眼睛瞅了一下那个小毒虫，见它没有攻击，便没有管它继续洗衣服。
石娅长得很漂亮，她和石灵年纪相仿，两人却很少发生交集。
石娅像山间的红色杜鹃花，明艳、活泼。石灵则像山崖边的鸢尾花，沉默、冷调。
石娅走到石灵旁边问道：“灵，我刚才叫你。你为什么不过去？”
石灵继续敲打着衣物，没有理她。
别看石娅小小年纪，其实已经可以练蛊了。她家中的长辈把一些简单的蛊术教给了她，平日里用这些把附近的孩子治的老老实实，都愿意听她的。
石灵不听她的话，这让石娅内心有些不爽，她面色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道：“灵，和我们一块去玩吧。”
石灵终于理她了，她用手指了指衣服，表示自己要干活。
石娅却没有走，诱哄道：“灵，衣服可以过会再洗，我们先玩一会。”
她小小年纪周身就沾了点蛊虫的气息，这是人养蛊时间长了自己也会带些。
石灵能感受到，她养的应该是毒蝎子，这种会躲在背后偷偷给敌人来一针。
石灵并不太想接触这种人，多数难缠。
石娅却像是猎物一样盯上了她，眼神中隐隐透着兴奋和张狂。
身后的小孩都感觉到一股冷气，不自觉的朝后退了退。
石娅的嘴里吐出一股小白雾，对着石灵的后背，那雾很快变得无色融入空气中。
石灵的嗅觉好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甜味，很淡。她又闻了一下，脑子就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石娅望着地上的石灵，对着那群小孩说道：“你们把她抬起来，送到蛇窖去。”
“一条蛇吓不住她，我就不信几千条蛇还吓不住。”
那小孩有些吃惊问道：“真的可以吗？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石娅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说道：“我有办法不让她死，只是吓唬吓唬她。”
这下众人都愿意了。
蛇窖是寨子里每个人都不怎么提及的存在，那是特意给养蛊人用的。
里面养的大量的蛇，平日里都是喂给它们野兽吃。
石灵被一群小孩抬到石窖入口，放了下来。
这里有个盖子，外表就像村民储藏粮食的窖，没什么稀奇的。
可隔着盖子都能听到一些嘶嘶的声音。那些东西聚在一块感受到有人来了，它们以为是来给自己送食物了。
石娅在石灵身体上涂了一层香料，她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有用。
接着吩咐人打开盖子，里面很黑，却又能感受到空间很大。
盖子打开的同时阳光一块照了进去，几个孩子低头望了一眼被吓得不清，连忙收回眼神说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族长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石娅却说道：“胆小鬼，不是你们要戏弄她的吗？”
几个孩子听后又沉默，石娅继续说道：“怕什么？就说是我做的。她一个哑巴又没什么用，就算倒霉喂蛇了又能如何。”
“再说，我们寨子里的人又不是没拿人喂过。”
“一年前的那个外族人你们难道忘了吗？”
几个小孩纷纷摇头表示没忘。
“她又不会死，我在她身上涂了东西，里面的蛇闻到味自然不敢动她了。”
石娅发号施令道：“扔下去吧，别犹豫了。过了今天我可不会再帮你们了。”
石灵被人给推了下去，底下的蛇闻到味道一拥而上。
石灵却在这时睁开了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了，眼神冷静的看着上方的盖子。
这里面漆黑一片，石灵躺在蛇的身上，感受到它们在不停扭动。
骨子里的血液被点燃，她此刻有些兴奋，活了这么久真是极少数有这种感觉。
黑暗中一双红色的带着杀气的眼睛盯着石灵。她自己也看到了，那种无声的恐惧感真是很抱歉，她感受不到呢。
蛇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有蛇王了。
石灵用嘴吹起了口哨，那些蛇听到后渐渐安静了下来。
石灵躺在它们身上睡了一觉，打算养精蓄锐。
——
龙婆婆见石灵出去很久都不回去，就下山去找她。
那些孩子做事心虚，见到龙婆婆就会自动跑远，也不和她说话了。
龙婆婆找了很久，察觉到不太好，迟疑一下还是打算去找石青紫问她该怎么办，毕竟那也是她的女儿。
石青紫近日忙着研制新蛊，不喜欢别人来打扰她。
龙婆婆拄着拐杖见到了龙书勋，他正在门口编织着竹篮。
龙婆婆道：“书勋，灵下午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现在天都黑了，你年轻腿脚快帮我去找找。”
龙书勋听到石灵丢了，有些呆愣，他有多久没听到这孩子的消息了，似乎很长时间了。
龙书勋在石灵被送走了也去看过她，不过石灵每回表情都很淡，时间长了，龙书勋也干脆不去了。
一个和自己不亲近的孩子，养了能有什么用。
今日龙婆婆来了，讲了这些事，龙书勋还是要找一找的，即使他对这个孩子没多大感情。
龙书勋不敢叫石青紫，怕打扰到她。
龙婆婆和石灵她爹一共找了一夜都没有人。
山里都跑遍了，寨子里也找了，龙书勋也累了，他手中的火把都灭了。
他想这孩子可能出意外了，毕竟山中豺狼虎豹多，这事闹得有些大，寨子里的人都知道石灵丢了。
石青紫也知道了。寨子里的小孩忍不住了，跑到龙书勋面前说：“石灵在蛇窖里。”
龙书勋大吃一惊问道：“你们怎么知道？”
小孩怕他责备就又跑了，龙婆婆着急忙慌的往蛇窖里走。
半路碰到了石青紫，就和她说了这事。
石青紫面色不显，心脏却跳快了几分，她大步走了过去。
那个蛇窖的木盖子她在两天前才打开过，后面就没喂过吃食了。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石灵总是下意识的用手背盖住眼。
她在暗处生活久了，越发受不了那样刺眼的阳光。
石青紫打开蛇窑，那一刻心脏提到了最高处，她亲眼看到石灵平躺在那些蛇的身上，两人的目光透过唯一的洞口四目相对着。
石灵没想到第一个找过来的是她，她还以为是龙婆婆呢。
洞口扔了绳子，石灵爬了上去。
她衣服脚边缘的地方，少了很大一块布料。
被石灵用来包裹着一块湿淋淋的东西。
石青紫一言不发的把她拉回屋子。
那步伐走的很快，石灵险些没跟上。
这间屋子，她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
石灵回到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没多大变化，就是不知道那个小蜈蚣长多大了。
石青紫问道：“包的什么？”
石灵用小手解开给她看，屋里只有两人，唯一的阳光只能照到门口和窗户的位置，其余的还是黑的。
那颗大蛇胆被露了出来。
石灵冲着石青紫笑了，单纯无害的孩童站在老旧而又黑的屋子内，她笑的令石青紫都觉得毛骨悚然。
石青紫看着那颗蛇胆，这是蛇王的心脏，现在被她挖了出来。而这样的孩子是她生出来的。
——
石娅被人叫了过去，大堂内石青紫坐在正位上，目光冷冷的看向她。
这里的屋子光线总是不太好，越靠近里面就越漆黑，石青紫就像一个坐在王位的毒蛇，周身都散发着阴冷与黑暗。1
石娅以为顶多被训一顿，内心并不害怕。
石青紫从木椅子上起来，慢慢的走到她面前，周身自带的威压让石娅有些心虚。
石青紫用手摸了摸她的脸，指甲划过，她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下去。
石娅被打趴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叫道：“姑姑！”
石青紫却只是警告用眼神的回道：“她再没用，也是我的女儿，懂！”
“你既然喜欢蛇窖，也去里面住几天再出来吧。”
石娅也被人丢了下去，她家里的长老都不敢说话，因为族长发怒了。
她二十岁左右就当上了族长，手段自然是有些狠辣的，经历过那一年选拔族长的人都清楚石青紫的可怕程度。
即使过了好几年再看她，还是会忍不住毛骨悚然，不敢在她面前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