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会说话

山间地小溪早上都结成一层薄薄地冰。
石灵拿着小竹篮一脚踩了上去，冰裂了，她不怕冷直接用手插入冰凉刺骨得溪水中去抓那条巴掌大地鱼。
那鱼扑腾几下，还是没有逃过石灵地魔掌。
放进竹篮内，又捡了几条小虾，打算回去熬汤喝。
此时新年过去了半个月，龙寨那边传来消息，族长去世了。
龙婆婆听后有些伤感，这几天总喜欢坐在山顶看着夕阳西下，也不怎么说话了。
石灵把鱼清洗干净，锅里倒了一点油，把鱼地两面煎了一下，去腥。之后倒上两碗水开始熬汤。
这样熬出来地汤较为鲜美又补身体。
熬好后，她给自己和婆婆各盛了一碗。
蹲在院子里小口小口地喝汤。风很大，院子里地柿子树头顶一片枯枝。没关系，春天来了还是会冒出新芽。
龙婆婆需要去参加葬礼，石灵也要去。
一老一小走在阳光洒满地山路上，龙婆婆开口说道：“灵，过了年就八岁了。”
石灵点点头，手中拿了一根小草左右摇晃。
婆婆又道：“可以出去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石灵抬头问她，不明所以。
龙婆婆自顾自地说道：“我年轻得时候也出去过，外面什么都有特别精彩。不过人老了，总是要回家乡。”
“不过，灵要是出去得话，一定要记得落叶归根。”
石灵看了远山出了神，山得那边是什么呢？
——
龙寨里，张志远坐在灵堂前说不上得悲伤或高兴。
那个老妖婆终于死了，可他也老了。四十年！他被整整困在这里四十年了……人老了就越发想念自己得家乡，后悔年轻时得意气用事。
石灵到了龙寨一眼就看到了她那个爷爷，蹲在灵堂也不说话，就在那不停地烧纸。
龙婆婆松开握住石灵得手，“你自己先出去玩会，婆婆有事要做。”
石灵跑了出去，这屋子里得人多数都在哭，她也不喜欢。
龙婆婆走到灵堂前磕了个头，又在姐姐得棺材前轻声说了几句话，走时故意踢了一脚张志远，使眼色让他出来。
张志远和这位小姨子并不熟，她年轻时经常外出，两人都没见过几次面。
龙婆婆在门口等他，见他跟上来了，故意把他往没人的地方带。
“你叫我何事？”张志远得头发两鬓都白了，还留了一个长胡子。
龙婆婆摸着手中得拐杖说道：“今天晚上，我送你离开寨子，到时你把石灵一块带上。”
张志远以为她又在故意戏弄自己，苗疆得人就爱这么试探人，一但你说了句要走，下一秒就可能暴毙身亡。
他当年就见到过好几个这样的事例，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逃跑。
龙婆婆一脸郑重道：“我不开玩笑，我姐姐已经死了，留你在这也没什么用。灵需要出去，我不想她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龙婆婆转身要走，张志远还是叫住了她，他想自己都这把年纪了，苟且偷生四十年也够了，赌一把，若是能回故乡自然是好得。
张志远道：“我走！是今晚吗？”
龙婆婆拄着拐杖道：“没错，记得小心些，别被人看到了。”
“你身体里得蛊因为我姐姐去世了，现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到时我会给你带些银两作路费，记得好好照顾灵。”
她走了，龙婆婆这辈子都没成亲，大部分时间都是孤身一人。
石灵被寨子中的毒蛇咬了，她现在有些生气。直接两手拽住毒蛇的尾巴使劲甩了起来，先是在空中转了三圈，再不停的往地面摔打毒蛇的脑袋和身体，直到把那蛇打到浑身不能动弹才消气。
她也不知道那蛇死没死，不过感觉应该没死，毕竟她又没有打它的七寸，养养伤还是能好的。
这是寨子里的小孩故意放的蛇，见石灵这么凶也都吓得不敢过来。
龙婆婆来了，看了一眼地上被打的浑身冒血的毒蛇对着石灵说道：“你没事吧。”
石灵把被蛇咬过的那条腿伸了过来，有两个牙印，周围皮肤有些发青了。
龙婆婆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往上倒了些白色粉末按在伤口处，说道：“好了，灵。我们该回去了。”
石灵走前看到了她娘和她爹，两人也来了。
没多看几眼，龙婆婆就拉着她走了。
回到家，龙婆婆开始给石灵收拾着衣服，这几年龙婆婆给她打了不少银饰，都打算给她带上。
石灵用手语问她：“收拾这些做什么？”
龙婆婆握着她的手说道：“灵，以后就要和爷爷一块生活了。”
石灵沉默了，她去屋内的桌子边把竹筒打开看了看。
那是蓝蝴蝶的蛹，石灵把竹筒拿过来示意婆婆把这个给她带上。
还有她的竹笛，这个也不能忘。
夜幕降临，龙婆婆牵着石灵下山，她俩身上都没有带任何银饰，那东西走路时声音太大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张志远早就在山下等着了，见两人迟迟不来，心里是干着急，把什么都想了一遍。
最后龙婆婆终于慢悠悠的来了：“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腿脚有些慢，让你久等了。
张志远还以为他被放鸽子了，龙婆婆把包裹递给他说道：“我也没存多少钱，你省着点花。听说你家在中原，离这里确实有些远一路顺风。”
包裹里放着地图，龙婆婆送了他们一段路就实在走不动了。
石灵被爷爷抱着，她回头朝龙婆婆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山路难行，又是夜里，张志远抱着石灵走的不算太快。
他的心脏跳的快极了，不是走路累的，是因为这是他四十年第一回出山。那种难以言喻又带着一丝恐惧和期待的心情，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处在高度紧绷状态。
石灵在他身上闻到了蛊虫的问道，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往张志远的后脖子上轻轻一刺，一个小虫子被她扎了出来。
张志远感受到后脖子吃痛，扭头看见石灵手中拿了一把小刀，刀尖上还扎着一只他最害怕的蛊虫，紧张的问道：“灵！你做什么？”
这是石灵第一次张口说话，“脖子上——有蛊虫……”
那语调非常僵硬，像个初学人话的鹦鹉。
比起蛊虫更让张志远惊讶的是，她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张志远支支吾吾吓得说不好话：“你你你……”
石灵解释道：“因为——你看不懂——手语——我就只能——说话了……”
张志远问道：“那你好好的，之前为什么要装哑巴。”
石灵：“我没有——装哑巴。是那他们自己——那样叫的！我只是——不爱说话。”
张志远沉默了，心中念叨一句：“怪小孩。”
他想到那个蛊虫问道：“你从哪里弄得。”
石灵又不说话了，指了指他的脖子。
张志远这次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我身上逮到的？”
石灵点点头，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张志远怕是有人故意下的蛊，整个人又开始紧张兮兮了，抱着石灵就开始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偷小孩的。
石灵知道那是什么蛊，一般用来寻人的，不论他跑多远都能找到。
这蛊不是龙婆婆下的，她用不着。
石灵也懒得和张志远解释这些，她今天第一回说话，有些累人，现在就想睡觉。
要想出苗疆，需要翻过几座山。
张志远身体没有毛病，虽然年纪大了，体力却还行，抱着石灵还背着包裹走了一夜也没喊累。
他不敢再去村庄过夜了，几十年前长了一次教训，足够他记一辈子了。
两人一般在树林里休息，吃完干饼又继续赶路。
石灵歇够了也能自己走一段路，不知道走了几天，她脚下的鞋都磨破了，终于到了一个小镇上。
张志远告诉她，接下来他们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因为可以付钱做驴车。
石灵听到不用走路了，自然是开心的，管它什么车，能拉着人走就行。
龙婆婆给他装的都是些碎银子加铜板，石灵躺在驴车上看着大街上叫卖的老人，确实如龙婆婆所说一切都很稀奇。
张志远花了一个铜板给石灵买了一个糖人，当作安抚。
在他看来石灵还是个小孩，这些天连续的赶路并且不闹脾气，确实很令他意外了。
张志远带上石灵也有他的私心，因为他老了，如果回到家那里没人，再加上他的后代都留在龙寨了，他怕自己以后生病了没人管。
石灵是他的亲孙女，只要日后多养些年亲近了，老了也好有个依靠，不至于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石灵可没想这么多，她注意到街边有卖玩具的，扯了扯张志远的衣袖示意她也要。
她想要那个风车，一吹就动的。
这东西卖三文钱，张志远觉得有些贵，有这钱够买六个肉包子了。
只能耐心的和石灵讲：“灵。这钱我们要留着吃饭，不可以一下子花完了，不然后面我们就饿肚子了。”
他说这话石灵立马不要了，她是山里长大的，知道什么都比不过粮食重要。
张志远见她不要玩具了，很是满意，听话的小孩到哪都惹人喜欢。
两人坐着驴车进了县城，到这里人家就不送了，需要换车。
张志远先带石灵找客栈打算休整一夜再出发。
这几天奔波劳累的，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他付了些钱，租了一间下等的屋子，又买了些热水洗漱。
石灵手里拿了一根大鸡腿，正吃的开心，她也不在乎住的环境怎么样，她不挑剔这些。
山里面很少吃到鸡肉，有时候一年四季都见不到。
张志远见她吃的馋，安慰的说道：“爷爷离家前还有很多钱，不知道这一别几十年，家里怎么样了。”
他家是县城中的富商，他更是家中的独子，下面都是一些妹妹。
当年他是娶了妻子的，离家前妻子也才十七岁，两人并未有子女。
一晃这都四十年了……
他带着石灵走了十几日，中途有时候坐车有时候走着。
石灵的鞋子都磨破好几双了，真是回趟家跋山涉水，累人不轻。
越靠近中原，越是近乡情怯。石灵倒是没太多感情，她小时候被送走到龙婆婆那，现在又被送到爷爷这里，内心都说不上有多大起伏。
无所谓，是谁养都行。
这趟路走了月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张志远身着粗布麻衣牵着一身青色布衣的石灵走到那个张府面前。
这府邸和他记忆中差距太大了，即便都是姓张，他还是一时之间不太敢上前去认。
只能在门前来回走，他双手插在袖口中，一边又一遍的叹气。
石灵见他婆婆妈妈的，直接自己跑上去敲门。
门后有人守着，听到人敲门打开了一个侧门问道：“小孩，你做什么？”
石灵指了指不远处的爷爷，说道：“他让我来敲门的。”
张志远看到门开了还是下定了决心上去。
那小厮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道：“你有事？”
张志远回道：“我想请问你们家老夫人是不是叫付兰？”
小厮呵斥一声：“你个老头子，怎么直呼我家夫人名讳。”
张志远一听是，心中顿时有底了，这就是他家！
他自报名讳道：“你去回禀你家夫人，就说她夫君张志远回来了。”
小厮觉得他定是来找事的，这些年冒充张志远的多了是，没一个是对的。
看门小厮只道：“去去去！我要关门了。”
张志远见他不信，就连忙给他塞了些银钱，卑微的说道：“小兄弟，你行行好，就帮我上报一句，成不成我也不怨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拿钱自然好办事，那人瞬间换了一副脸说道：“行，那我就去帮你问问。”
老夫人见不见你，我就不确定了。
张志远道：“多谢小兄弟，等我认亲完成，定然不会忘你。”
张志远蹲在门口把当年的事又重新回想一遍，若是要对证他也好答上来。
约是等了半刻钟，张志远都觉得那人不会出来了，侧门突然打开，那小兄弟说道：“你们俩过来，我们家老夫人要见你们。”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