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怪小孩

小厮带着二人走进去，张志远偷偷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变了，全都变了。
府邸比他离家前大了两三倍，入门后皆是山水画廊，石灵跟着小厮来回拐了好几个弯才到正厅。
那老夫人正坐在正厅和孙女讲话，她没孩子年轻时就从旁支中过继来一个男孩。
养大后，本事不小。把家业越作越大，如今也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
张志远一身粗布麻衣走了进来，他的头发有些乱了，这一个月舟车劳顿看起来又苍老了不少。
外表看起来就和乡下的村民没太大差别。
付兰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裳，保养得当的手上带着两支镂空金镯子。她头发全都梳到后面，前面带着大量的点翠作装饰。
她如今五十多岁，皮肤却如三十多岁的人一样，光滑细腻。不长斑也没有多少皱纹。
看到张志远进来的那一刻，她有些晃了神。她的头微微往前伸了些，耳朵上的珍珠耳坠子动弹一下又恢复平静。
张志远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狼狈样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时之间也不敢开口说话。
夫妻四十年未见，此时谁也不敢认谁，还是石灵晃了晃他的手提醒道：“爷爷，到家了吗？”
张志远艰难的对着正位上的人开口道：“付兰，我是志远。”
“一别经年，你身体可还好。”
一句话那老太太瞬间泣不成声，情绪也崩溃了，站起身指着张志远大骂道：“你个负心汉，这么些年都去哪了！”
屋内人乱作一团，几个小姑娘也在偷偷打量着他二人。
张志远只道：“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打要骂都随便，且给些时间解释一二。”
付兰情绪恢复了些又坐回椅子上说道：“好，我听你解释。”
张志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他当年还有几个好友同行，都被龙寨的那个母老虎给下蛊害死了。
张志远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苗疆待了几十年都不敢出来。
张志远说完后偷偷打量付兰的神色，她此刻又恢复了正常人模样，看不出她心里想的什么。
付兰听完后，心中五感交杂。她故意问道张志远：“这孩子是你和那人的孙女吧。”
张志远羞愧的低下了头只能说道：“她确实是我孙女。”
“付兰，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如今我离开那地方了，也没有去处。你若是肯留我下来，我便厚着脸皮住下。你若是不肯留我，那我现在就走绝不多待。”
付兰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那个老头，很难想象他是四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张志远。
他出生好，没受过挫折。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定的娃娃亲，家里都是经商的，也算门当户对。
婚后也过了一段夫妻恩爱的日子，只是张志远在家闲不住，非要去学那些文人墨客去各地云游。
付兰没拦住他，从此这人一去不复返，了无音信。
她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走什么，这里毕竟是你家。虽说现在比从前富裕了不少，到底也有你祖宗的基业撑着。”
她对着身侧的大丫鬟吩咐道：“去收拾下房间，告诉大家就说老爷回来了。”
她这一句话算是认实了张志远的身份。
周围人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打起了各种算盘。
张志远倒是还没忘石灵，只道：“付兰，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付兰年轻时是个大家闺秀，三从四德被家里人教导的记了一生，一辈子都是循规蹈矩。
她看了一眼石灵道：“你的孙女，自然也是这府中的小姐。”
石灵注意道她说完这句话，旁边坐着的三个小姐，视线一下子挪到自己身上。
她用手捏了捏藏在她手里的小蜈蚣，第一次见面应该要送个礼物，她觉得这个蜈蚣就不错。
下人带他们去房间，石灵和爷爷分开了。
这里的建筑和苗疆石寨有些不一样，石灵还有些不适应这里。
她住的这个院子，里面还有两个小丫鬟和一个婆婆。
是府里的人现配的，石灵打量屋内两眼，带她来的那个人说，这以后就是她的房间了。
有些太亮堂，她还是喜欢黑一点的屋子，养虫子比较好。
桌子上放着糕点，石灵直接伸手拿起来吃。
那婆婆嫌弃的说道：“小姐，吃东西前要先洗手，这里不比你从前住的地方，日后你可要多学些规矩。”
石灵问她：“学什么规矩？”
婆婆答道：“三从四德，行为礼仪，琴棋书画都是要学的。”
石灵天真的说道：“这些是给男人立得规矩吗？好像有些多。”
婆婆大惊呼道：“小姐，这是用来给女子的，男人怎么能学！”
石灵有些讨厌她，这个人说话咋咋呼呼的，一会高，一会低。听着让人心生厌烦。
石灵问她：“我也是女的，是不是也要学这些。”
婆婆应道：“没错，过几天老夫人估计就请你去学规矩了。”
石灵吃了一口糕点，这里也就这还不错了。
她说：“那我不学，可以吗？”
婆婆心想哪里来的乡野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嘴上还是应付的说道：“小姐，这些必须要学，不是你想不学就不学的。”
石灵用手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具都因为震动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我说不学就是不学！你这个人真是废嘴。”
婆婆还想说什么，石灵直接把她赶了出去，“这是我的屋子，你没有我的许可，不许进来！”
那婆子一脸怨恨的走了出去，她要去找管事的，她不再要这干了，一个乡野来的小丫头伺候她能有什么好处。
屋内只剩下两个小丫鬟，年纪和石灵差不多大，被吓得不敢吭声。
她俩原本就是院外的杂役丫鬟，负责洗衣服之类的活，这次因为人手不够突然被调了过来。
石灵见她俩一直站在也不说话，就拿着糕点盘子走到她们面前说道：“吃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石灵以为她们不爱吃这个就不问了。
——
第二日，门外来了不速之客，府上一共有三位小姐，年纪在十岁到十五之间。
大姐不常出门，两个小妹性格活泼些，今日特地来看这个新来的妹妹。
石灵正趴在桌子上逗弄着小蛇，它打着哈欠似乎还想要冬眠。
这是石灵从院子里的地下寻到的，两个丫鬟吓得连屋内都不敢进，只得站在门外。
二小姐玉溪身着碧绿袄裙，梳着双环髻，发丝间戴了些绢花点缀，右边又插了两根金钗不显寒酸。
三小姐玉墨年纪尚小，她平时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跟在二姐身后。
玉溪问道门口的丫鬟：“你们小姐做什么呢？”
丫鬟支支吾吾道：“小姐在和小蛇玩。”
玉溪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在和什么玩？
丫鬟哭丧着脸说：“小姐在和蛇玩！”
玉溪吓了一跳，心道怎么会有人玩蛇，好奇心驱使她还是想进屋瞧瞧。
屋子的门是关着的，石灵坐在木凳上腿也不老实，不停摇晃。
门突然被人推开，她被阳光刺的捂住了眼，手中的小蛇也嗖得一声爬下桌子。
玉溪和玉墨正巧看到了那条带花纹的小蛇，几人吓得连退几步，花容失色半天缓不来神。
石灵不喜欢别人直接进自己的屋子，但听说她们是自己的姐姐，在血脉关系上她可以比对平常人多一分耐心。
见小花蛇跑了，石灵对它唤了一声“回来”，那蛇又拐了个弯，自己爬回去了。
“四妹妹，你怎么还养蛇？这东西多危险啊。”
三小姐玉墨今年刚过十岁，原本她是府中最小的，石灵一来她便不是了。
石灵回道：“这不是我养的。”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门外站着的众人，外面的人身上被阳光洒满。石灵刚好待在屋内的阴暗处，她不喜欢笑，总是用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对方，看的人后背发凉毛骨悚然想要离开。
见她们迟迟不走，石灵也不爱说话，想着她们可能是来要见面礼的，就把提前准备好的蜈蚣蝎子都拿了出来。
为了包装好看，她还特意找了一个盒子来装。这个她们苗疆人都很喜欢的，石灵送的都是毒虫中的极品，千挑万选出来的，很适合练成蛊。
“姐姐，送你的礼物。”石灵把两个盒子塞到她们手中。
她俩以为是什么首饰之类，没想到一打开就看见那蝎子冲自己扬起了尾巴，吓得手一抖把盒子掉落到地上。
石灵赶紧把它俩抓回来，好不容易逮的，放跑怪可惜。
这里的人真是奇怪，见蛇害怕也就算了，怎么见虫子还是害怕，真是该好好练练胆子了。
玉溪和玉墨见她徒手抓蜈蚣和蝎子，吓得魂不守舍，直接拽起彼此的衣袖慌慌张张的跑了。
真是个怪孩子，她们俩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让玉溪想起幼年时期婆婆讲的小鬼，那样的眼睛死死盯着你，躲在阴暗处突然出现背后，拍了一下你的肩膀对你喊道：“姐姐。”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冷漠的像个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