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难缠

天色渐晚，石青紫站在寨子中的阁楼之上。
一眼望去，远山与天空一色，飞鸟路过，那种灰蒙蒙又带着落日的一点余晖是寨子中最常见的景色。
距离石灵走了也快两个月了，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中原内，石灵爬上房顶踩着青瓦片站在上面。
风不是很大，她穿着苗疆的服饰，向家的方向望去。底下的丫鬟不停叫她下来，石灵并不理会，拿起腰间的笛子坐在青瓦上吹奏起来。
她身侧的蜈蚣被笛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朝石灵爬了过来，
石灵伸出手掌，让它爬上手心处，它很乖到了此处便不会乱动了。
府中的老夫人和孙女一块散步，瞅见了房顶上的石灵。
老夫人也就是付兰，她有些生气，她想一个小姐怎么能做出如此行为。以前她是山野丫头，那时候没人管也就算了，现在她是张府的孙小姐怎么还能如此放肆了。
老夫人叫来照顾石灵的丫鬟，问道：“你们怎么看管主子的？”
丫鬟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非要上去，我们管不住。”
老夫人看了看她身边的婆子，示意让她去处理。
老婆子接受到指令，一人走到两个丫鬟面前，伸手就打了两巴掌。
怒斥道：“没用的东西，连小姐都看不好，平日里府里白养你们了。”
两丫鬟吓得跪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捂着脸哭诉道：“老夫人饶命，我等确实无能。可是新来的小姐和普通小姐实在不一般，您明察秋毫啊。”
老夫人摸了摸手腕的墨绿色的玉镯子问道：“怎么个不一般法，你倒是说说。”
丫鬟一五一十把石灵养蜈蚣，玩蛇，以及平日里喜欢躲在暗处，不见太阳的事说了出来。
周围人全都听到了，小声议论纷纷。
老夫人低头看着她呵斥道：“所言属实！”
丫鬟跪在地下道：“奴不敢欺瞒老夫人。”
周围人还想议论，被老夫人一个目光扫射就不敢再说了。
二小姐玉溪却有意无意的说道：“祖母，前几天我和妹妹去看望四妹妹亲眼看到那蛇从她手里爬了出来，吓死人了。”
这群人说的话，石灵坐在房顶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个清楚。
她摸了摸手心处的蜈蚣说道：“去，把她们都赶走。”
蜈蚣很听话从她手心处爬了下去，然后开始召集附近的蜈蚣，周围密密麻麻的虫子都朝这里爬了过来。
老夫人从未见过这种事，连连后退几步嘴里喊道：“来人！来人啊！”
石灵想回去了，她一点都不适合外面。这里的人都觉得她很奇怪，其实在她眼里那些人才奇怪。
她往房顶上一躺，听着门外惊呼的声音，平静的闭上了双眼睡着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的人走了，又重新来了一群男人。
他们拿着火把和酒，到处找寻着蜈蚣的踪迹。
老夫人吩咐了，今天必须把那些东西全都烧死完，不然他们可都不好过了。
石灵知道他们要烧蜈蚣，就提前让那些虫子都自己躲到府外的地下去。
那些家丁直接踢开石灵的房门，见人不在直接把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些蜈蚣。
石灵像个幽灵一样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静静地问道：“你们找什么呢。”
她长得白，眼珠子确实纯黑色的，走路时没声，喜欢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
如果穿苗疆的服饰，可能会多一阵银铃的声音，在这样漆黑的屋内和鬼魅一般死死的盯着对方的后背。
那群家丁全都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石灵站在暗处的木柜子旁冲他们一笑，古怪的说道：“我一直就在这啊。”
家丁内心紧绷咽了下口水，彼此看了看对方，无声的交谈。
石灵穿着绣花鞋子，又往前走了几步，完全没有任何脚步声。
她身上的银饰全都卸掉了，换上了汉语的服饰，外面起了一阵冷风，木门吱呀作响。
屋里却越来越黑，明明是白天却像是深夜一样，还伴随着一股阴冷之气。那些家丁越来石灵越觉得她邪门，哪有像她这样的孩子。
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黑眼珠不眨一下的盯着对方。她身后的木柜子开了一个小口，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一个巨大的蛇头猛然从柜子中窜了出来。张开血口大盆朝家丁而去，看身形足有两三米高，身上的花纹红色斑斓，这是条蟒蛇。
“快跑啊！”嘶喊声传遍了院落，五六个男人被吓得想向门口跑去。
门在这一瞬间猛然关上，石灵的下身是黑色的马面裙。她不知道何时走到门口处背对着众人说道：“不请自来又想走问过我的同意了吗！”
她说完慢慢转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她黑色的瞳孔变成了红色。和蛇窖中蛇王的眼睛一样，冷血、凶狠、又总爱带着些玩弄的神情。
那样的眼睛真如妖魔一般，立于黑暗之中让人自动忽略了她的身形。
“啊啊啊！鬼啊！”巨大的叫喊声把隔壁院子中的人都吸引来了，她们听到声音，拿起家伙头叫上人就往这边跑。
石灵孤身一人推开房门，冲着来的人莫名一笑，说道：“他们都在屋里呢。”
那群丫鬟和婆婆一头雾水走了进去，只看见倒的一地家丁。
自此一事，石灵在府中算是出名了，大家都猜测她是什么妖魔鬼怪，其实根本不是人。
老夫人看见她也是觉得膈应，原本她们一家过得好好的，自从这个丫头来了，闹得府中鸡犬不宁。
原本伺候石灵的人全都走完了，院中只剩她一个人。
幸好她在院里找到了炉子可以自己做饭吃，石灵想到好久没有见到她那个爷爷了，打算去看望看望他。
石灵换了一身蓝色的裙子，为了显示自己的乖巧可爱特意扎了双丫髻，在头上左右两侧又坠了两个银铃铛。
龙婆婆说了要和爷爷多培养感情。
石灵出了门，看见一个丫鬟路过，把她叫了过来。
丫鬟一脸紧张赫然把石灵当成了妖魔鬼怪。
“爷爷在哪？带我过去。”石灵拽住她的衣裙问道。
丫鬟穿着一身碧绿的统一服饰，低着头带石灵往老爷子的住所前去。
这里的房子很多，石灵经常迷路也就很少出门，她认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到了花园中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有些像他爹，不过也就一两分而已，丫鬟解释道：“这是家主，目前家中的大事都是他管着的。”
石灵多看了他几眼，那边的人收到目光也往回看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蓝色绸缎，衣服上面绣着鸟兽，手中拿了一把折扇正在与人交谈。
石灵注意到他的眼睛，用动物来形容他，那就是一只金蟾。
而且看起来真的很爱财呢，一个外族人也敢玩蛊，真是不要命。
石灵走过，那个家主问了身侧的家仆说道：“刚才那个女孩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家仆回道：“这是前两月刚回来的四小姐。”
那男人点了点头，他把手中的折扇打开，上面画的不是山水风景，而是一只金蟾站在荷叶上。
——
张志远听到石灵来了，想起了这些时日付兰的冷言冷语。
他好不容易回来，如今张府大好日子，张志远真不想因为一个小丫头毁了他现在的生活。
看见石灵来了，张志远不如从前亲热，冷淡的问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石灵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她吃完糕点又开始喝茶，直接忽略了张志远。
吃饱喝足后才慢悠悠的说道：“爷爷过了好日子，就把孙女忘了吗？”
张志远一时语塞回道：“还不是这几日你惹的祸。”
石灵坐在木椅上，双脚还够不到地面，她两腿摇晃了一下说道：“我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入我的房间，如果当初他们进的是卧室，早就死了，哪还有命在。”
石灵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爷爷在寨子里待了这么多年，那里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了。”
张志远被她看的心头一颤恍惚间又回到了寨子里。
他拍了一下桌子大怒道：“够了！闯了祸你还有理了。”
“如今这是我中原！你来这里就该入乡随俗，再提那些寨子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石灵未做任何反应，只是冷冷的用眼睛盯着他看，和那里的人一样。
张志远被看的后背发毛，脑袋一热一个想法浮现在心头。
他想把这孩子扔了，这样就他此生和苗疆就再也扯不上关系了。
张志远最开始是觉得石灵和她爹一样，是像他们中原人，所以才会格格不入，才会被人欺负。
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这个孩子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那边人的血脉，身上的习性是改不掉的。
他努力稳定了心神，心中却又种了一颗小种子，在不停地生根发芽。
石灵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她说：“爷爷如果不想养我的话，可以把我送回龙婆婆那里。”
张志远不可能回寨子，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那个地方，自然不可能送石灵回去。
即便是派人送石灵回去，他都会害怕，怕苗疆的人找过来，那里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张志远看了看石灵，他想起当年就是被下蛊才会受制于人一辈子。如今再也不能了，这孩子留在身旁谁知道她会不会下蛊，终究都是隐患。
张志远一咬牙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他让人叫来了马车，直接把石灵抱了上车。
石灵的东西都还没拿，想要回去拿东西却被他拦下了。
“灵，听话。过会就能回家了。”
石灵原本吵嚷着要去拿笛子，听后忽然安静了，冲着张志远诡异的笑道：“爷爷不要骗我。”
张志远身上一冷嘴上却说：“放心吧，不会的。”
马车足足驾驶一夜，不知道跑了多远，荒郊野外张志远告诉石灵要在此处休息。
石灵点点头，想要睡在马车上，却被赶了下去。
他让石灵去捡些干柴好生火，石灵照做，张志远就那样驾驶着马车跑了。
黑夜中，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静静地看着，她抿着嘴默不作声，只是黑眼珠死死的盯着他离去身影。
她想他爹的性格真是和爷爷学了个九分像，两个人都是那么的懦弱又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