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泅水

唐然没找到什么别的适合幽会的地方，所以他们这次见面还是在后花园的假山空隙处。
董嘉禾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绣了两个月的荷包送给宋念，他欣喜的接过，珍惜的摩擦着那上面的鸳鸯以及背面的一个“禾”字。可董嘉禾却注意到他忧郁的神色。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还是出了什么事情，你看着不开心。”
宋念深深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我好没用，我只会养马喂马修剪马蹄，别的什么都不会，每天我看你与那万家少爷出双入对，我的心都是如刀割般的疼。我嫉妒我恨，可我只是一个下人，我永远也比不过他。”
“你别这么想。”
董嘉禾伸手握住宋念的手，“我知道你善良宽厚勤快，从小到大，我受了罚挨了骂，只有你陪着我逗我笑，宋念，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是最特别的存在，别人永远无敌取代的。”
宋念勉强挤出一丝笑，但马上又沮丧起来，“可是只有你这么觉得有什么用呢，我始终只是个养马的下人，注定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董嘉禾想了想转到他面前，
“别这么自轻自贱，打起精神来，你的差事我来帮你安排，过去我只是尚书府的庶女不能干涉内务，可如今我是万家的少夫人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安排一个体面的差事。你等我消息，嗯？”
宋念眼睛一亮，紧紧握住了董嘉禾的手。
等宋念从另一条路返回，董嘉禾从假山钻出来。
唐然提醒她道：“你跟这黑小子总这么偷偷摸摸藕断丝连也不是回事吧，这么下去早晚得露馅，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怎么收场？你那个夫君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啊。”
董嘉禾瞪他一眼，“注意你的用词，什么藕断丝连，我跟宋念是两情相悦，而且我们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
“行行行！”
唐然一翻白眼，“切，懒得管你们，反正到时候别连累我就行。”
之后，董嘉禾利用自己名义上万家少夫人的权威，把宋念安排在了粮店里当了个管事，却没想到会因此惹出麻烦。
唐然呢，他上午刚因为姜宥遭到了挤兑，下午罪魁祸首本尊就露面了。
本来唐然正在花园好好的浇着花，一双手突然滑到了跨间揽上了他的腰。
他大脑还没反映过来，肢体已经警觉的先行动了。
“阿然小美人儿，你，哎呦——”
姜宥话还没说完就被抓着胳膊一个用力，天旋地转的掼在了地上。
他四仰八叉的被摔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呼着痛。一张脸倒着放大在了眼前：
“姜宥？你怎么又来了？”然后是意料之中的一个鄙夷的眼神，“也对，也就你这种色胚会有这种无聊的流氓行径。”
看唐然没有要扶他的意思，姜宥就自己揉着屁股爬了起来，嗔怪道：“阿然，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下手这么重，你说万一给我摔残了，那你不心疼啊？”
“呵。”唐然冷笑一声，冲他扬了扬拳头，“这是你自找的，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是世子，我早就揍你了，你给我好好说话。”
“哎呀，好了！”
姜宥把他的拳头按下去，“我今天其实是来找你教我泅水的。”
“啊？”唐然这倒是有点意外了。
“上次多亏了有你在，但我可不想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被淹死。要是你能来当我的贴身侍女倒还好说。”
他盯着唐然的眼神又迷离了，“那样就算溺水也不怕，因为你会用那种嘴对嘴的方式帮我渡气救我呀，用你的吻换回我的神智，啊，想想就，嘿，很激动呢。”说着还猥琐的搓起手来。
“激动个屁。”唐然忍无可忍的一脚踢在了姜宥的小腿上，疼的他哇哇直叫。
“你好歹是个世子，就不能正经点么？”
“正经的模样是给外人看的，不正经的模样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见到，我把你当自己人，还正经个什么劲儿啊。”他用肩膀蹭了蹭唐然的胳膊。
唐然又亮起了拳头，“你再靠近我，我就真的揍你了。”
姜宥不想惹毛他，嘿嘿笑着退开。
“我很忙的，我没时间，你找别人教你吧。”
对于姜宥的提议，唐然果断拒绝。
“可是你们少夫人已经答应我了呀。”
“什么？”
“你们少夫人已经答应，让你每天下午匀出两个时辰教我泅水。”
唐然低低咒骂了一句：“她疯了吧。”
姜宥呲着一排大白牙冲他笑，左脸的酒窝露了出来，“所以，现在，教我泅水就是你的差事。”
唐然无奈极了，他问姜宥：“干嘛非让我教？你想学泅水，怎么不让你那些手下教？”
“那能一样么，跟那些男人在一起多无趣，哪能比得上你这温香软玉。”
唐然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眉，跟男人在一起很无趣？可他也是男的呀，实打实的男人，他想知道，如果这家伙知道自己是男人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呢？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他是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姜宥在继续游说他，“你想啊，不然你也得做那些洗衣打扫的脏活累活，再不就一站站一天的服侍别人，那不是也挺累么，你教我这两个时辰就当是偷懒了呗。”
唐然听他这话觉得挺有道理，而且也多少了解了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知道拗不过他，于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吧，那你跟我来。”
姜宥跟着他穿过长长的的回廊绕过了后花园，走后门来到了小河边，也就是那天他领略了美人美背图的那条河。
脱了鞋袜唐然径直趟进了河里，招呼姜宥：“过来吧。”
他穿着女装，但内里是个真爷们，所以并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不可当着男子的面随意脱靴露脚这一层。
姜宥却愣了，当然他发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吃惊于这姑娘的一双“大脚”，都快赶上他的了。
“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他眯了眯眼，对“她”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经历，养成了这不顾礼教无拘无束的性子的？
“喂，过来呀，杵在那儿干嘛呢？”唐然又叫了他一遍。
“哦，来了。”
姜宥迅速脱了鞋袜，随着他趟进了河里。
“学泅水你得先学会闭气。”
唐然说着抬手将他的头按进了河里。
姜宥挣扎几次想直起身都被按了回去。他觉得唐然一定是故意的，因为他模模糊糊似乎听见了“她”的笑声。
等姜宥可算直起身时，头发和袖子前襟都湿了，鼻子里也呛了水，大喘着气的同时还不停的咳，很是狼狈。
可见到他如此摸样的唐然却仿佛很愉悦，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在对上姜宥哀怨的眼神时才变得严肃。
“你怎么这么笨，这得练，来，再来一次。”
姜宥抹掉脸上的水，眯眼看他，“你敢不敢跟我一起？”
“好啊。”
唐然爽快的答应下来，他闭气可是很厉害的。
这一次两人同时将头沉进水里，唐然的手依然放在姜宥的后脑勺上，姜宥还是没能坚持很长时间，同样还是被唐然死死的按着脑袋按在水里。
远远观望着的姜宥的两个仆人——圆头大耳的“沈阔”，对另一个同样在看戏的尖下巴小眼睛的“孟良”说：“看世子扑腾的这么厉害，我们要不要去帮他呀？”
他们分明的看见姜宥手舞足蹈的一个劲扑腾，而旁边的唐然却气定神闲。
孟良摇了摇头，“咱们可别过去碍事了，这是情趣懂么？”
这种情趣带给姜宥的体验可不大好，他都想放弃学泅水了。
“让我缓一会。”
姜宥抚着胸喘着气，等气喘匀了，他问了唐然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尚书府？”
唐然撩起一撮浸湿的头发甩到脑后，回答的模棱两可，“没多久。”
“那你从前就一直服侍董小姐？还是服侍董大人？”
唐然的眼睛瞟向别处，左手将右胳膊的袖子卷起又放下，有点磕磕巴巴的答道：“就，咳，嗯，我，我是一直服侍董小姐的。”
他听见姜宥长长的“哦”了一声，唐然不喜欢这种被人揣测的感觉，想要掌握主动权，也为了将话题换个方向，于是问姜宥：
“那个，你，你是喜欢我么？”
他的这个问题同样突兀，同样让姜宥懵了。
“呃……”
姜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唐然连珠炮似的说道：
“是那些丫鬟仆妇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什么你看上我，打算抬我回王府做妾，我可没信啊。”
他转过头看着姜宥，“你应该跟无数个女人送过秋波示过好吧，也没见你要娶一个回去呀，我可不觉得我一个婢女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姜宥先是皱了皱眉，然后迅速换成平常自己的那种风流表情，轻飘飘说道：“我对从前的那些女子可不是真心的，对你我可是很感兴趣的哟。”他说着贴近唐然的脸。
唐然向后仰，感觉到他的鼻息喷到自己脸上，“所以，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姜宥的眼神从唐然的额头滑倒直挺的鼻子，又滑到颜色粉嫩的双唇。带着暧昧的意味，轻吐出两个字：“你猜？”
说完狡黠的一笑，趁唐然怔愣的功夫拘起一把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唐然把溅到自己脸上的水擦掉，瞪起眼睛，“姜宥，你完了，你给我等着。”
说着撩起裙摆开始追他，两人在河里你追我赶，吵嚷着相互拘水互泼笑闹起来。
岸边的两名彪形大汉看的很是羡慕。
孟良一脸陶醉，“啊，多美好啊。”
沈阔面露羡慕，“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远处一棵槐树下，负责监视的人用蝇头小字记下来姜宥此刻所为。但他没想到今日送往宫中的密报并没第一时间被皇后见到，而是无意中被太子看见了。
太子逐一看着这些天的密报——“小世子逛妓院；小世子被万府丫鬟湿身诱惑；睿亲王纳新妾；小世子与万府丫鬟甜蜜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