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诋毁

车轮滚滚一溜烟从面前消失，董英还站在门口怔怔的发楞。
但实际上董嘉禾在客栈住的并不踏实，她急于赶快拿到血蛤去救万事兴，但考虑到自己一个尚书府庶女的身份去求见，那皇后应该不会屈尊接见自己。
况且从唐然和姜宥的谈论中，她也觉出这皇后恐怕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她怕自己应付不来。她也没什么筹码，直接开口像皇后讨要她可不会给，还是跟着姜宥一起进宫比较稳妥。
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捱了两天之后实在等不下去了，于是便径直去了苏府。她顾不上许多了，如今她只想救万事兴的命。
等到苏荃的棺椁真正入土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苏老太尉伤心欲绝，丧仪结束后很久还在拉着姜宥的手恸哭：“哎呦，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以后叫我怎么活呀！”
姜宥一直在旁搀着他安抚。太尉渐渐止住了哽咽的同时不着痕迹的开始打起了另外的算盘。
“我也没什么念想了，就这么一个孙子还遭此大难，现在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我那孙女了。”
他说着微微扭头扫了眼始终跟在后面静悄悄不说话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姑娘正是苏延年之女，苏荃亲妹“苏芙”。她隐约听见前面大人在议论自己，便埋下了头，脸红的像个饱满的苹果。
这种时候不好直接说什么拒绝的话，姜宥只能干笑着敷衍。不时瞟向唐然时的表情很是窘迫。
唐然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闷声走在他们旁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乱，却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然哥哥。”
应声回头，瞧见是苏芙，声音不大，软软糯糯的。
他放慢脚步，落后几步与她并排走着。
苏芙近距离仔细打量了唐然一阵，几次张口吭吭哧哧半天，最终说了句：“然哥哥，你，你没事，真是，真是太好了！”
唐然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家的命案，他轻叹口气，“整个定安侯府也就我侥幸逃得一劫，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你——”苏小姐看来想安慰他一番，奈何嘴笨，嗫嚅半天憋出一句：“你别太伤心了。”
“傻丫头，这种时候你还安慰我呢？”
唐然抬手轻轻揉了揉苏芙的头顶。明明她是兄长刚逝，哭的那一双眼睛还是肿的，这时候却来宽慰他，让他觉得有些窝心。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唐然从前就总喜欢捉弄苏芙，此刻也想借机驱散她亲人伤逝的凄惨，于是，故意在苏芙的头顶上乱搓一气，把她原本梳的板正的头发搞的乱蓬蓬的。
换来苏芙的嗔怒，“然哥哥，哎呀，你搞乱我的头发了，别弄了……”
姜宥听见打闹声回头就看见了这亲昵的一幕。
苏芙却在与他眼神相对的瞬间，迅速的低下头缩起脖子，躲到了唐然身后。
唐然后知后觉的发现是姜宥的眼神让苏芙羞涩害怕，他怒瞪回去，这维护的姿态换来姜宥的诧异和哀怨。
“没事，别怕！”
苏芙听见唐然的话，从他背后挪出来。
她忍不住问唐然，“然哥哥，你与这位世子爷是熟识么？”
又是这个问题，唐然几不可察的皱起眉，“嗯，算认识吧。”
“父亲说，要我嫁给他。”
苏芙说着快速的又瞄了眼前边的姜宥，恰好他正往她这边张望过来，她立马又像只鹌鹑似的缩住脖子，羞的无地自容，声音更小的说道：“可我听说，他风流成性放浪不羁。”
唐然本想把说给苏延年的那套关于姜宥的说法再复述一遍给苏芙，可是看见被苏太尉亲切拉着的姜宥的背影，他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痛快，于是，突然就改了主意。
“可不是嘛！”他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说道：
“他这人华而不实，满嘴的花言巧语其实矫情饰诈。他不光风流，还猥琐。而且他私生活相当混乱，男女通吃荤素不计。”
“啊？”单纯的苏小姐被唬的一愣，再看向姜宥的眼神就变成了惊诧还带着点嫌弃。
唐然借着这话发泄了一通，心情倒是好了很多，尤其是捕捉到苏芙面上的那一抹嫌弃之后，他心情好像没来由的舒畅了不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是诋毁姜宥。
等一众人返回苏府后，却发现董嘉禾等在厅内，唐然从一众仆从看她的冷眼中充分感觉出了她的不受欢迎，苏老太尉看见她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是你？你来我家干什么？”
“苏太尉，苏荃的死，我或许有不可推却的责任，但真正杀他的人却不是我，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您犯不着把气都撒在我身上。我来是来找世子和唐公子的。”
苏家一众人都眼如刀脸色如霜的看着她，她却仿佛并不在乎，径直走到了姜宥面前，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唐然，直截了当的问他：
“我们什么时候进宫，我没那么多功夫耽误了，我多耽搁一刻，万事兴就多一刻的危险。”
厅内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姜宥和董嘉禾，一时搞得他有点局促，想了想姜宥开口道：“你等一下，我换件衣服，马上同你进宫。”
他转身出了正厅，和唐然对视一眼后，见他也跟着自己出了厅，三人一直走了很远，还能听见苏老太尉的咒骂声。
待晚些时候，进了宫的三人直接被领去了皇后的殿内。
皇帝与皇后同坐于高台之上的宝座内。
董嘉禾大胆又好奇的打量着上首启明国最尊贵的两个人。
只见那头戴凤冠的胡姬皇后容色艳丽妖娆无匹，不管是卷翘睫毛下嵌在深深眼窝里一双灵动的仿佛天生带着勾魂摄魄魅力的大眼睛，还是高耸鼻梁衬托下精致立体的五官，或者微笑时嘴角微勾突出的那抹异域风情，都是让人挪不开眼的艳丽。
那一袭正红宫装更是将她玲珑的身材衬的凹凸有致。她就好似万花丛中绽的最热烈的那一簇红蔷，美的直逼人心。董嘉禾心下暗叹，这番样貌的确够得上祸国的本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帝如此宠爱她了。
至于皇帝就不如皇后那般的荣光焕发了，他似乎有点疲惫，提不起精神，怏怏的。
他的眼神先是落到了姜宥身上，中气不太足泛着沙哑的声音问他：“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与你父亲遇到了刺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无碍了？”
“让陛下担忧了，虚惊一场，我与父亲都无碍。”
“岂有此理，哪路贼人如此大胆，敢行刺皇室贵胄！”这皇帝说话吐字很慢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他上下打量着姜宥，眼神中带着猜忌和意味不明的琢磨，说出的话却是关心的口吻：
“如此看来，你独自在京城行走怕也是不安全。这样，我调派两支羽林卫随时在身边保护你，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向我汇报，直到你返回拓州为止。”
唐然歪头瞥了一眼姜宥，有点同情他的处境了，“什么保护，这不就是派人监视么。”
“那就多谢陛下了。”姜宥倒是神色坦然，面上端的一片恭顺。
皇后看着殿下几人一直是似笑非笑，表情十分的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