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毫无预兆的,天扑簌簌的就下起了雪,片片雪花将整幅天地都包裹成了银白色的幻境一般。
就在这一片雪白中,沉寂了半年多之久的定安侯府大门被推开,一道蓝色的身影将积了雪的地面踏出一排整齐的脚印。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松软清脆,仿佛整个世间只剩了唐然一个人一般。
雪总能让世界显得安静又整洁,就像现在,唐然明明记得那晚的火光冲天,到处被砍削得凌乱不堪,可此时被白雪白纱一般的覆盖着,却看不出一点惨遭蹂躏过的痕迹。
不过唐然的惆怅没能维持很长时间,一道带着嗔怪的声音打破了静谧钻进了他的耳朵。
“阿然,你怎么又单独行动呀,怎么都不叫我呢?害我担心。还好我够聪明,就猜到你是来了这里。”
“你来干什么?”唐然回头恼怒的吼了一嗓子。同时看见了跟在姜宥身后的两队神情冷酷披甲跨刀的羽林卫。
“这话说的,我当然是来帮你的。”
“我不用你帮,你哪来的回哪里去吧。”
唐然硬邦邦的甩出这一句却压根没能打发走厚脸皮的姜宥。
他笑着走近他身边,厚厚的靴子将唐然原本那排单调整洁的脚印踏得杂乱无章。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两队人马又冲唐然眨了眨眼道:“人多力量大嘛。”
唐然抱着手臂睨着他,“你不陪着你那岳父一家,上这来给我添什么乱?”
姜宥歪着头仔细看了看唐然,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醋意大发了是不是?”
“屁。”唐然挡开他的手往前走。
姜宥跟在后面解释着,“哎呀,这门亲事是我小时候我母妃给我定下的,不是出自我本心,做不得数的,改天找时间我就跟苏太尉把这事说清楚。”
唐然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他就转到另一边继续絮叨着,“苏太尉旧事重提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不过那苏小姐嘛——”他摸着下巴沉吟的模样换来唐然凌厉的一记眼刀。
姜宥讨好的急忙笑道:“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是很挑剔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的了眼的。”
唐然猛地停住脚步,严肃的盯住他,“我警告你,芙儿是个好姑娘,你要是真没这个心思就趁早把话跟人家说清楚,你要是敢让她伤心,我绝饶不了你。”
姜宥有些不爽的嘟囔道:“还芙儿,叫的那么亲热。”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子的正中央,唐然看着这处被掩盖凶残也掩盖了曾经欢笑的府邸有些怅然。姜宥也收敛了嬉皮笑脸觉得很是唏嘘,不过他更多的是诧异。
“你家,这明显是被人精心拾掇清扫过的呀。”他说出了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唐然也觉得奇怪。
“是我表姐。”
这时候一直跟在身后羽林卫中的一个瘦高少年,出声解答了他们的疑问。
少年走出列队站定到两人面前,先自报家门。“我是金辰,家父是兵部侍郎金远安。”
这样一说,姜宥就明白了,他小声问了唐然一句:“他是苏太尉的外孙?”
唐然点点头,又听这金辰说道:“是我表姐,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将你家打扫一遍的。”
“芙儿?”
唐然微微诧异,心下颇受感动。
姜宥在旁边忍不住酸溜溜说了一句:“这苏小姐对你的事可真是上心啊!”
唐然瞪了他一眼,之后转向金辰的脸上却是挂着笑,他一把揽过金辰,笑道:
“你在后面藏着我都没认出来,不错嘛,你都当上羽林卫了。”
金辰害羞的抓抓脸,“我刚上任没多久,不过确实挺荣幸的。”
唐然从前就觉得这小子有点楞,这不,他还在替苏芙说话呢,“你家遭难后,我表姐真的特别伤心,好一顿哭天抢地,我感觉这回她亲哥死她都没那么伤心。”
但是入了仕总还是长了心眼,还知道及时表达下自己的关心。
“我,我也很伤心,嗯,有什么能照应上的你就跟我开口。”
金辰安慰性的拍拍唐然的肩膀,“虽然你家人都死光了,但你不是没死成么,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别想太多了……”
唐然干笑着。这孩子是真不会说话呀,他能确定他这羽林卫肯定是他家走后门才当上的。
“呃,这真是拖你们的福了。”
唐然还打算跟金辰聊几句,却被姜宥使了很大力气突兀的拉到了一边。
“说话就说话,注意分寸,别搂搂抱抱的。”
金小公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世子爷好像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看情敌似的。
唐然没搭理姜宥,冲金辰笑道:“正好,既然都在这了,就帮把忙吧。”
他招呼着其他羽林卫,“哥几个也别傻站着了,帮忙一起找东西吧。”
“找什么?”金晨不明所以。
“呃,我爹留给我的传家宝。”唐然抓了抓耳朵,急躁的编着瞎话,“就是,我爹他藏了点值钱的宝贝,但是怕人发现就把藏宝的地址记在了什么册子或书信之类的上面。明白了吧?”
金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行,那大伙就忙活起来吧。”
于是,在唐然的号召安排下,金辰和其他二十几个羽林卫都没闲着的帮忙翻找起了东西。唐然则是带着姜宥进了偏院。
姜宥回头看见身后没了两队尾巴,可算是松了口气。他对着唐然无奈的一摊手,“现在你能理解我了吧,我可是在这种监视下活了十几年了。”
唐然同情的点点头,“嗯,确实让人窒息,真挺难为你的,不过——”
前一刻还是体谅下一刻他就突然冷酷起来,“那也不能成为你拿我当挡箭牌,利用我的借口。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呵呵,是是,是我不对。”姜宥脸上陪着笑,嘴里却忍不住咕哝道:“你这气性可真是大。”
“我是说,那个——”姜宥讨好一笑,转移话题道:“咱们还是赶紧找东西吧。”
两人于是在白雪覆盖下的残垣断壁中翻找起来。
但是找了良久徒劳无功。
“这样盲目的找下去不行啊。”姜宥开口问道:“皇后就没告诉你是什么信么?”
唐然摇摇头,“没,她只说是信,但什么内容没说。”
“可她要的东西怎么会在定安侯府呢?”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唐然深深叹了口气,“我根本就是一头雾水,我压根就不知道我爹什么时候藏了这什么信在家里,也从没听他提过。这一整件事情都透着古怪和蹊跷,偏偏我却没有头绪。”
雪还在下,唐然泄气的踢着脚下裹了层白衣的土块。
“我感觉我自己就像一个二傻子。”
“别这么说。”姜宥宽慰他,“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顺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早晚会真相大白的。”
“嗯。”唐然一口白气呼出,奇怪道:“我之前一直怀疑皇后,可昨天在皇宫,从她而反应来看又不像是她。可不是她还会有谁呢?”
“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找到信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