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接踵而至

之所以方素尧从小与同龄人显得格格不入，最主要是因为，在学习上他几乎无所不能。虽然这对将寒窗十几年的学生来说是好事情，但是在人际交往上明显的略逊一筹，有时候也会把好事情变成坏事情。
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懂，父母和姐姐当然也没有时间插手管他在学校里的事，所以就有了那些霸凌事件的发生。事后鲁姣姣恶人先告状，闹到了教导主任那里。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关系路子，自己没有理还气焰嚣张得很，要不是她说出的话毫无逻辑令人发笑，单旸还以为被欺负的人成了她了。
和方素尧还没进教导处时，鲁姣姣边哭边骂的声音就从教导处里传了出来，单旸一阵头疼，啐道，“真没教养。”她很少说这么重的话，要不是之前鲁姣姣的泼辣行径，也不至于让人这样说她。
一旁的方素尧此时却很是同意地点了点头。他父母一向很忙，所以他很不愿意给家里添麻烦，在学校也一直都表现得十分乖巧，从不惹事，真有什么情况也尽量自己化解。谁知道摊上鲁姣姣这么个家伙，还兴师动众把各自家长都请到了学校来听她撒泼，单旸这句没教养确实是很贴切了。
单旸在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听鲁姣姣哭闹间把整个事情颠三倒四地叙述了一遍，主要就是把锅甩到了她冲鲁姣姣扔虫子还拿蛇吓唬她这一茬，对自己不利的施害部分则全部略过，真是好笑。
不过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笑出来，单旸看着自己眉头紧蹙的老爸，理了理情绪，突然间潸然泪下，一副好像被憋屈了很久的模样。两手一只拽着老爸的衣角，另一只指控着鲁姣姣，甚至还带着微微颤抖，“你太……太过分了！呜呜呜……”
在场包括挨着她站着的方素尧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鲁姣姣更是原本以为自己在大人面前装娇弱，他们俩听了自己胡诌的那些话只要被逼急了一闹腾，到时候不管谁是真正的受害者，都会是她博得大人的同情。当然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一个不到10岁的小姑娘，哪里玩得过眼前这个活了30多年的老姜。
“你在学校欺负人，所有人都知道，就是没人敢说。主任，您可以随便去问他们班上的人，尤其是男生，问有哪一个没有被她欺负过！您可以亲自去看，他们有的人手臂上都有被她掐青的痕迹，到现在都消不掉……”
鲁姣姣眼睁睁看着单旸虽然带着哭腔，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把她这段时间来在学校的所作所为悉数描述，教导主任和她的小姨脸都挂不住了，青一阵白一阵，又碍于别的家长全都在场，不好打断她。
女儿在学校受了委屈，单一川很生气。但是他的教养阻止了他听完这些以后把气撒到对面的小姑娘和她的家长——看起来还是个半大丫头的小姨身上，只能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而方素尧的妈妈汪杞可就没他这么客气，本来她就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儿子在学校受欺负，她既然知道了当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梁主任。”一直倚靠在门边把两个小丫头的戏码看在眼里的汪杞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提起方素尧的手臂，掀起袖子，露出了里面星星点点尚未完全褪去的陈旧掐痕。
“腿上还有呢。”她刚准备弯下身去掀方素尧的裤腿，他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红着脸摇了摇低下的头。
“我说我儿子最近怎么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还跟我说是摔的，呵呵。”汪杞冷笑了一声，就算是单旸也感到了明显的压迫感，往单一川背后退了一步。
汪杞却抱着臂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单旸的头。
“乖，阿姨替这小子谢谢你。”瞬间脸上就变柔和了。
刚刚瞧见眼前这小丫头一口一个素尧哥哥，言辞间还维护得不得了，在家从来不怎么提学校的事的儿子却说了不少这小丫头的好话。嗯，深得她心，可以考虑考虑以后给家里那傻儿子做媳妇儿。
“妈……”方素尧嗔了一声，这也是他在场头一次开口。
单旸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这架势真的会让她以为方素尧的妈妈是来要她狗命的好吧！自己那略显拙劣的演技，爸爸和梁主任两个直男还有一众小朋友看不出来就算了，方素尧的妈妈可是个常年混迹在女人堆里的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由于单旸也不是直接受害者，单一川在接受了鲁姣姣的小姨张俞唯的道歉后，就匆忙赶回去上班了。
单旸不肯走，就留在教导处一直陪方素尧在一旁站着，直到汪杞很快跟张俞唯把赔偿的事情商量完了朝他们走过来时，她才心道自己应该先溜一步的。因为她实在是揣测不出方素尧的妈妈心里是怎么想的，之前要假扮男生，怕被一眼看出来，就从来没去过方素尧家里，也没和他妈妈这个厉害的角儿打过照面，这是重生后第一次见。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妈妈应该和她儿子一样聪明。
“你叫单旸……是吧？”方素尧试图挡在汪杞面前的小身板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直接被一把拨开了。
“妈，你吓着人家了。”总觉得单旸好像很怕他妈妈，被拨开的方素尧仍然不依不饶地想阻拦妈妈。
汪杞却丝毫没觉得这丫头是真怕自己，伸手一把就将单旸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是吗？你怕我吗？”
单旸摇了摇头，心里给自己捏了一把汗，这么看汪杞对她印象好像还不错。
可是被汪杞抱起来的这个高度，让她看清了不远处擦肩而过的另外一张脸。刚才注意力一直在其他人身上，她没有注意到鲁姣姣身后的身影。
前世她从来没有问过那个小三的名字，姓什么也不知道，但唯独那张脸，哪怕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
竟然是鲁姣姣的小姨，张俞唯。
刚才这人还问她爸要了手机号码，当时她在跟方素尧讲话，完全没有注意。这一下，单旸难免放空了一阵，等回过神来，汪杞已经抱着她走出了教导处，方素尧还是在一旁很紧张她，张俞唯也早就走得没影儿了。
她一把抓紧汪杞的胳膊，“阿姨，让她那个小姨多赔点钱，那个鲁姣姣可坏了！她经常欺负素尧哥哥。”
汪杞闻言哈哈大笑，又轻轻捏上她的脸，“没事，阿姨从她工资里扣。”
单旸和方素尧同时一愣，又同时反应过来，难道张俞唯是方家开的KTV里的员工？！
那看来鲁姣姣以后是不会再欺负方素尧了。
“小丫头，以后有时间来你素尧哥哥家里玩啊，阿姨欢迎你，来了让叔叔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松开了她的脸蛋，汪杞刮了刮她的鼻子。
“好！”单旸喜出望外，用最讨喜的嗓音应了她的邀请，还一头埋进汪杞的颈窝，那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汪杞得意地冲儿子使了个眼色，瞧见方素尧泛红的小脸，更得意了。
而此时的单旸虽然确实高兴，但一想到张俞唯的出现，眉头还是暗暗皱了起来。
接下来的很多天，除了小心翼翼观察老爸有没有跟张俞唯来往，还想方设法说服方素尧带他去他们家的店里，虽然他一直都不愿意，觉得他们是小孩子，不要去那种地方。
他当然不知道单旸是铁了心的要去，她必须把危机扼杀在摇篮中，才能避免后面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只要她爸不和张俞唯产生过多的交集，况且她和妈妈现在都在Y市，料想事情的发展也不会像之前那么过分，她再适当加以阻拦，应该是可以挽回原本的结局的。
调查张俞唯这件事，直接找汪杞问肯定不行，一来是她身为老板不一定有单旸需要的信息，二来单旸也很怕她看出什么。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比较好忽悠的方素尧身上，她好说歹说，循循善诱，最后还跟他权衡利弊起来。
“你看，鲁姣姣是小姨带她，能把她带成那个样子，是不是说明她小姨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方素尧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静静地等着她后面的话。
“如果一个坏人在你妈妈店里做事，万一她做出什么坏事，最后是不是会害了你妈妈？”
他懂了。
“那我回去跟我妈说，把那个人赶走不就行了。”
好家伙，确实是能一了百了了，但她的线索不就断了吗？！
“不行不行，我们也不能完全确定她真的是坏人呀，对吧？所以需要深入调查一下。”她连忙拉住方素尧，试图纠正他的想法。
“调查？”方素尧捕捉了这个对他们来说很陌生的字眼。
谁知单旸没等他细想，竟顺势拽着他的胳膊耍起赖来，“好不好嘛，素尧哥哥，你就带我去嘛，素尧哥哥最好了~”她之前为了绷住人设从来没这样过，现在反正方素尧也都知道她是女生了，索性放飞自我，疯狂撒娇，也都是前世跟他学的，这会儿全还给他。
而方素尧呢，是真拿她没辙，这一下子就直接松了口。
于是他们开始了放学后去方素尧家的店里听墙角的日子，店里的女孩子们看到是老板家的小少爷带了个矮半头的丫头过来玩，也没有过多在意。
店里有个很喜欢小孩的服务员叫小雅，单旸借机跟她搞好了关系，一声声甜甜的小雅姐姐把人家弄得五迷三道的，连自己被一个小孩子套了话都听不出来。方素尧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有点无语，纳闷着为什么她叫姐姐的时候比叫哥哥还甜？
“……素尧哥哥，素尧哥哥？”叫了几声见方素尧都没有反应，单旸跑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这才回过神来。
“嗯？她走了？”
“嗯，我们去听听刚刚跟她打招呼的那两个人说什么。”她的目标定位很是清晰，拉上方素尧就往墙角蹲去。
这种感觉很神奇。
他看过的书很多，覆盖范围也广。因此过去曾以为自己知道很多事情，现在才觉得也许什么都知道的，反而是眼前好像不怎么看书的小姑娘。
比如她总是能知道他什么时候遇到危险，能知道什么人有问题，面对相应的情况需要哭的时候眼泪立马就能下来，需要笑的时候能笑得像花儿一样。
又比如她现在能在纸上严谨地画出捋清了线索的脉络图，活像个侦探。
“有个姐姐说张俞唯是辍学打工，家里有个姐姐还有个弟弟。”说到这里，她突然笑嘻嘻地抬起头，想揶揄一下方素尧，“如果你比我小的话，那跟我们的情况一样的呀，素琪姐姐是大姐，我是二姐，你是弟弟，哈哈哈。”
“可惜你生晚了，我才是哥哥。”他扬起头，用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单旸的脑袋。
这一敲，敲得她愣了愣神，因为他此时的神情简直和长大以后的方素尧一模一样。
回过神的她清了清嗓子，连忙低下头继续边画边说，“另一个姐姐说，她很缺钱，借的钱总是没有还，脾气还不太好，对老板和同事两幅面孔，大家都有点讨厌她。还听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嫁个有钱有房又温柔体贴的男人，就算是有家室的也不怕，她一定能赢过别人的老婆。”写到这里，她握紧了笔。有没有钱另说，温柔体贴她爸确实是能对上号的，也就是没有底线的温柔，后来才会处于令人难堪的局面。
“啊，你说她万一做什么坏事，不会就是说这个吧？”方素尧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很有可能。”她笃定道。那能不笃定吗，后来事都干出来了。
“可我们家的钱都归我妈管的啊，我爸看起来哪像有钱的样子……”他想不明白，一脸的匪夷所思。
“谁说是你爸了？”单旸扁起嘴来。
“不是我爸难道还是你……”他话还没说完，单旸沉下的脸色足以说明一切。
为了向他充分表明问题的严重性，单旸把前世发生的一些事情掺杂着自己的推论大致编撰了一下。
说是自从上次请家长时张俞唯要了她爸的联系方式，之后经常给她爸发短信，一会儿要请他吃饭道歉，一会儿说买了东西给单旸赔礼，现下结合了在店里获取的线索，不知她究竟安的什么心。
“这事你得跟你爸说。”听完她的话，方素尧下了结论。
“嗯，我回去就跟我爸说，我爸这边肯定滴水不漏。”这也算是单旸重生后要做的最主要的事情之一了，怎能马虎。
“以后大人的事你还是别管了。”方素尧想到鲁姣姣那跋扈的样子，小孩都是那种程度，大人横起来只怕是更甚。安全起见，别让单旸参与到其中就是最好的。
“管大人的什么事啊，你们两个小屁孩儿？”方素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时的她个子已经快一米七，身材姣好，一边抬手给自己扎着单马尾，一边冲他俩走来。
“素琪姐姐！”单旸立马过去抱上她的大长腿，随即被揉了揉头。
“嗨，小山羊，蠢老弟。”方素琪就爱给自己喜欢的人起外号，经常在她面前混脸熟的单旸当然没能例外。
但被打断了对话的方素尧显然没她那种好心情，嗤了一声，并说道，“你才蠢，考年级倒数的人还好意思说我。”
“哈哈，你个小屁孩儿，整天就知道成绩、成绩，幼稚。姐姐我都快成年了，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也不跟小学生计较。对吧，小山羊~”说着她又去搓起了单旸的头。自从知道了单旸是女孩子，方素琪就更喜欢她了。
本来还想说如果能把讨人喜欢的单旸换成她弟弟就好了，现在弟弟妹妹双全，她真是倍感快乐。
“素琪姐姐说得对。”单旸举双手赞成。反正方素尧好哄，可姐姐已经上高中了，好感比较难有机会刷，所以她逮着机会就拼命献殷勤。
方素尧着实是不理解了。她到底是哪一头的？为什么每次他姐姐一出现，她就跟个狗腿子一样？
“别揉了，都打结了。”他没好气的把单旸从方素琪的魔爪底下夺了回来，轻轻把她的头发捋顺。
“哎哟哟，蠢老弟还会心疼人了。”方素琪即刻开始阴阳怪气。
“你有病吧？”方素尧红了脸，嘴上却没饶人。
“呵，我瞧你这跟女生讲话的态度，下辈子都讨不着老婆。”方素琪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摊了摊手，走了。
这话没震慑到方素尧，却吓着了已经到达方素尧“下辈子”的单旸。
她都已经这么拼了，方素琪不会一语成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