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直男眼中的童养媳

升入初中后，方素尧皮肤愈渐白皙，不但五官长开了，前世那白净纤瘦的模样也仿佛逐渐蜕变出来，手指越发修长，骨节分明，是她最最喜欢的那双手。
于是单旸也从盯着他的脸看也转变为了经常抓着他的手看。一开始方素尧总是不习惯，生怕被认识的同学看到了误会什么。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周遭的同学对这些事也开始变得很敏感了，更别说他自己本身又是内心戏多界的佼佼者。自从单旸考上了和他同一所的初中，又能经常见到了，她每每突然把他手抓过去，他都难免一阵心悸。
“真的有那么好看吗？”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问这个问题了，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仍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好看，最好看了。”这话回得方素尧又是心下一软，不好再说什么。但单旸却边说边像在端详一件艺术品一样，顺着他的手骨一截一截地认真抚摸着，摸得他一阵鸡皮疙瘩起。
每天都能看到自己这双手和这张脸早就看腻了的方素尧完全不知道她觉得好看的点在哪里，除了手，她还说过他眼睛好看，脖子好看，骨相好看，脸型好看……他就纳闷了，单旸这小小年纪是怎么能在他身上找出那么多词的。
当然都是单旸前世积累的，也是她前世没看够没摸着的份儿。
“你很喜欢吗？”如坐针毡地不知过去了多久，见她还是一副神采奕奕、兴致不减的模样，方素尧便又开口了。
“喜欢，我最喜欢了。”她答得是毫不犹豫，方素尧一时连呼吸都好像忘了，仿佛有种她说的是自己而不是这双手的错觉。
“你喜欢就送给你。”他说出这句话，才终于能让单旸舍得把目光从手上移开，抬起头看他本人了。
“不行。”她却突然一脸认真地把手推了回去，放回到他的膝盖上，“因为它们是你的，我才喜欢。”
夏日的蝉鸣同鸟叫声在此刻的方素尧耳边被相继慢放，拖长了尾音。空气中微热的风儿吹动着单旸身后被扎起的及腰长发的发尾，方素尧自己的浏海也不听话地骚扰着他的眼皮，令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单旸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漏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于是，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把方素尧整个人框进去，又补了一句。
“要全部放在一起喜欢。”
她指的当然是，手，眼睛，骨相，脸型，脖子，她说过的那些有的没的。
总之反正只要是人有的，前面又带了“方素尧的”，她全都喜欢。
前世，就应该告诉他的。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但她应该在方素尧来找她的时候就说出来，不然死了是真的会遗憾。
思及此，她居然有点想哭。
重生以后，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让她掉眼泪的事情，她的眼泪都是有目的地在流，饶是方素尧都觉得她人很机灵主意也多，遇上事很能演。
但她对于方素尧的感情，不可能说是演，只能说是毫不掩饰，昭然若揭。只是因为年纪，都被认为是小孩子心性，没有人当回事罢了。
没关系，只要方素尧把它们当回事，就足够了。
“喜欢就喜欢，我知道了，你哭什么嘛？”方素尧发现自己的心情总能给她搅得七上八下的，正如刚刚才轻飘飘了没几秒，她就能给他拽下地来。
可这种时候，他好像还应该说点什么才对。
“我又没说不喜欢你。”他边给单旸抹眼泪边嘟哝着，谁知道这小没良心的听后下一秒又破涕为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前世的方素尧从小到大都没有几个男生朋友，而且硬要算的话，旭叔和单辉垠都能凑俩。
小时候是因为他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双极其女相的杏眼搭上又浓又密的睫毛，这组合放在方素琪脸上是恰好，但在方素尧这里可就成了累赘。加之他性格从小害羞内向，引得女生嫉妒、男生只敢远观。
长大后呢，直男不愿意和基佬做朋友本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面对基佬时，他们总是十分没有安全感，仿佛有一种只要和基佬关系变好就会被对方觊觎的迷之自信。
然而现在情况显然已经不一样了，方素尧心中笃定自己喜欢单旸，一些青春少男的烦恼心事也自然是需要找同性说道说道，于是周琅就在他的人生中粉墨登场了。
在周琅之前，他不是没有交到朋友，只是心性难改，交朋友永远是被动的。况且他本就早熟，在家有大7岁的姐姐，在学校又成天跟实际年龄三十来岁的单旸混在一起，属实很难产生与这个年龄的小屁孩儿有过多交流的想法。
他和周琅一直都同班，但方素尧素来看不惯他邋邋遢遢不顾形象的样子，于是从来不主动与他产生什么交集。直到刚上初三的一个雷雨天，他没注意书包侧边拉链没有拉好，当时又想着单旸打雷会害怕，要人陪，急匆匆支着伞一路小跑。
周琅在后面看到他书包在掉东西出来，叫了他几声，雨声大，盖过了，方素尧就没听到。等到周琅追上他拍了他的肩膀，书包里的笔早就颠了几支到地上的泥水里。
方素尧正愣神时，他已经回过身把几支笔一齐抓了起来，甩了甩脏水，又毫不在意地胡乱往自己衣服上使劲擦了几把，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污渍了，才咧着嘴冲方素尧一笑，递过去道，“给，你的笔。”
从那以后周琅就经常跑来找他玩儿或者问题目，同时也让他接受了有些人表面上邋遢，内心却比谁都干净的事实。
周琅和单旸头一次打上照面，也是在一个雷雨天。
因为他好奇方素尧每次雷雨天放学跑那么快去哪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有次他脚程好不容易赶上方素尧，跟着他一路跑到初二的教学楼，见他搂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谜底这才揭晓。
“素尧哥哥~”那小姑娘这么叫着方素尧。
“轰——”一阵巨大的雷声，吓得周琅都抖了一下肩。
他只见那小姑娘直接缩进了方素尧怀里。
“我怕……”
好在放学人来人往，大家的雨伞又把人都挡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周琅离得近、又刻意看着他们，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一幕。
“周琅？你在这干嘛呢？”方素尧终于抬头看到了他。
“我这不是好奇你跑那么快去哪儿嘛……”周琅略显尴尬地偏过了头。
方素尧怀里的单旸也把头转了过来，用眼睛好奇地瞟着他，却没有从方素尧怀里离开分毫的意思。
“我要先送她回家，往市图的方向走，你要是顺路的话，一起走吗？”方素尧看眼下的情况，赶人也不太好，干脆问了一嘴。
这时周琅还不知道单旸，是因为方素尧内敛慢热，和他还没熟到那个份上。单旸知道周琅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单旸早就很好奇是哪款直男能成为直男方素尧的好哥们儿了，一看这模样还真是意料之外。
在她的认知里，不论是前世那个还是现在的方素尧，对于外表都是相当讲究的，干干净净是基本，整整齐齐是必须。而眼前这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的小胖墩，至少如果落到前世的方素尧口中，他吐槽起来一定不留情面，是不会给自己积什么口德的。毕竟他对平时脾气那么好的旭叔，都可以就身高这一点抓着不放进行无差别人身攻击，当然，也是熟了以后才会这样。
单旸怕方素尧夹在中间会尴尬，一路上除了打雷的时候把他拽得紧紧的，其他时间都在充当话痨。一会儿和周琅讨论起热门的动画片，一会儿问方素尧数学作业怎么写，切换得快速且自然，不给他们尬聊的机会。
聊着聊着，发现周琅这个人挺热心肠，豁达的心态甚至颇有几分像方素琪，难怪以这种形象还能跟方素尧处得来。又聊毕一个话题，她随意地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眼下的场景突然让她想到了重生后第一次见到方素尧时，他背着摔破腿的自己，方素琪走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讲着话，她一下又有了新的话题。
“素尧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背着我，走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差点把我摔下来了。”单旸指着她印象中的一块路牌，那天她太开心了，可不会记错。
“记得，又要背吗？”方素尧侧过头，冲她笑得特别甜，作势就要蹲下去，把伞递给她来撑。
单旸手忙脚乱地把伞还给他说不用。心说这些年他胆子真是长了不少，居然主动调戏起她来了。
方素尧可真不是想调戏她，只不过看她前面一直跟周琅聊得热火朝天，都快忘了他这个人，这会儿才想起来，他就顺带宣誓一下主权罢了。
而周琅则压根儿听不出来面前的两位所想的任何一层意思，只是觉得今天见到了方素尧露出了很多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方素尧本人了。他心里也有老多话想问了，可方素尧这妹妹从一开始就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连个缝都不给人留。
好不容易把单旸送到了家，方素尧还坚持要在门口等着看她进了门再走。
“哎，你家里不是只有个姐姐吗？什么时候冒出个喊你哥哥的妹妹了？”周琅见单旸终于没影儿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喊我哥哥的就一定是妹妹吗？”方素尧不答反问。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题又被抛了回来。
“童养媳啊。”方素尧神态自若，仿佛完全没有说什么不得了的话。
“童……你别诓我，当我不看电视剧的吗？那都得是你姐姐那个年纪的给你才叫……”
“停，请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你这么一说就变得有点可怕了。”方素尧一阵恶寒，实在难以想象他那恶魔姐姐乖乖给人当童养媳的样子，童养媳这个词果然还是安在单旸头上比较合适。
周琅显然还意犹未尽，“可以啊你，毛都没长齐就讨着媳妇了。”这些字眼他们明明才刚接触到不久，他却已经用得很顺溜了。
“你毛就长齐了？说别人之前怎么不先照镜子看看自己呢？”方素尧怼得飞快，丝毫不留情面。
周琅这家伙脸皮厚得很，根本不在意他怼自己，“看过了看过了，我是没长齐啊，所以我没有，哈哈哈。”
还没笑完，又好像要安慰他似的，来了句，“童养媳……人走了你才敢这么开玩笑的吧，没关系，兄弟我理解你。”
人走了才敢？开玩笑？别逗他笑了，就单旸那跳脱的风格，要是在这里听到了这话恐怕都要边拍手叫好边说“啊对对对我就是童养媳”，接下来还有可能甚至要缠着他问什么时候才娶她。
周琅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真正怕的会是这种场面。
而且后来周琅很快也知道了他没有半点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