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打脸王？

真要说的话，前世的方素尧是什么样子，在现在的单旸脑海中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原本印象确实非常深刻，但实在是她重生后的这个方素尧，这些年里给她带来的冲击不是一星半点的。再加之本身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难免会让人把对他们的认知重叠起来。
她还能记得的，是他们之所以给他冠上女王大人这个称呼，是出于一个契机。当年有个搞笑的动画，里面主角是个十分傲娇的女王。
这位女王大人每次表面上总在拒绝别人进贡的好东西和新鲜玩意儿，还十分嫌弃地喊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要。可趁没有人时总是自己偷偷去尝试，尝试过后往往会觉得如同别人所说的那般好。她觉得好的东西，就会光明正大地用上，好像自己之前拒绝这些东西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虽然部下们对此都非常想吐槽，但碍于她的脸面与威严，从来没有人敢提什么意见。
总的来说，这个角色挺打自己脸的。用当时流行的话说，她是个“真香”王者。
而她的行为模式，与前世的方素尧像极了。具体说来，应该是与同他们相熟以后的方素尧很像，在熟人面前的方素尧每次打脸都打得毫无心理负担即便是被当场拆穿也能泰然自处。
包括他一开始很不同意她们称呼自己为女王，后来不但算是默认了，甚至还在与单旸一同等候一场电影开场的时候拿起一个电影宣传的小册子，念出了上面的名字：《我是女王》。
像这类事比比皆是，一般人如果是关系好的朋友给自己推荐好用或者好玩的东西，对方大多都是依据彼此的喜好判定适合才会来推荐的。所以往往就算实在是不想接受，也会在表面上应下来，事后不去关注就行。
他方素尧可不是一般人。
每次单旸和苗苗还有阿珺在群里分享护肤品时，直男旭叔当然表示自己只用大宝。但有时候他也会根据自己近期的肤质情况接受三位女孩子的建议，比如冬天要多补水啦，夏天整点吸油纸啦。旭叔还是非常爱护自己形象的，虽然年长他们几个许多，但也并不想成为邋遢大叔。
方素尧当然比他更精致一些，只不过女孩子们谁都没想到，头一次想跟他讨论护肤品的时候就碰了壁。
起头是她们本来讨论得热火朝天，单旸在群里看到方素尧冒泡，刚刚和苗苗聊天的激动劲儿还没收住，一上来就对顶着“GAY”这个昵称的方素尧大呼姐妹你来啦。
方素尧打出的字显然没好气：“谁跟你是姐妹，兄弟还差不多。”
对基佬只有刻板印象的单旸就觉得奇怪了，在群里问其他人，“怎么会有基佬不接受直女喊姐妹呢？”
阿珣：“他早就说过他是攻，你们之前都不信来着。”
苗苗：“你信呀？”
旭叔：“我不信。”
方素尧：“跟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你要试试看吗？”
旭叔：“滚。要试也是我攻。”
方素尧：“呵呵，也就只有你们这些直男，才会一边说自己直一边还争着当攻。”
男生在吵，女生全都在打一排哈哈哈哈。
阿珣：“我当然信啊，最近很流行美人攻，就是GAY这样的。还有暴躁受，就像旭叔这个脾气的。”
方素尧：“谢邀，我看不上他。”
单旸：“女王大人，你用过这个面膜吗？我看网上评价挺好的，正好做活动，我给你们一人买一份，就当是给大家的端午节礼物吧。”除了打完这些岔开话题，她还发了个截图，努力刷掉了旭叔因愤怒而连发的几个表情包。
那头的方素尧正怼旭叔怼得起劲，看到新的消息，一排字“你怎么不说清明节送我们礼物呢”噼里啪啦打完刚准备按发送键，定睛一看发消息的是单旸，收势删掉了字。
方素尧：“我不用那个牌子的面膜。”
单旸也不勉强：“那好吧，我就只给他们买了。”
可等到他们都收到货开始讨论使用感受的时候，方素尧却毫无障碍地加入了他们的聊天，而且不但几个新品他全都买了用过了，还能头头是道地给他们分析不同产品之间的差别。
旭叔向来是直接拆方素尧的台：“之前是谁说不用这个牌子的面膜的，这不用得挺欢的吗？”
方素尧：“我说过我不用吗？”
其他人：“……说过。”
单旸：“（聊天记录截图）”
方素尧：“说过就说过呗，我又发现它好用了，不行啊？”
单旸带头：“行行行，你是女王大人嘛，为所欲为。”
阿珣：“对对对，女王大人说什么都对。”
苗苗：“嗯嗯嗯，只要女王大人开心就好。”
旭叔：“……你们三个怎么还惯着他啊。他这不就是个打脸王吗？”
方素尧：“怎么呢？我打到你的脸了吗？”
……而且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在单旸去方素尧那儿旅游的前夕，群里还曾经讨论养生，说到红酒可以软化血管，睡前喝一杯还有助于睡眠。方素尧对于参与这个话题不屑一顾，说自己还年轻，睡眠也很好，不需要考虑这些。
那天他们刷屏聊了一晚上哪种红酒好，后来还各自买了不同的尝试，在群里开起了红酒品鉴大会。单旸当然是喜欢喝偏甜的，买的都是甜口的，反正她觉得好喝。
等到后来单旸坐到了方素尧家里，俩人工作完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时候，方素尧突然没头没尾地对她说：“上次你说最好喝的那个红酒链接发给我一下。”
单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他到底在说什么，“噢”了一声，翻出手机给他发链接。
她临走前，快递就到了。
方素尧晚上洗完澡，在高脚杯里倒了红酒，晃了晃杯子，拍了张图发到群里给他们看。一如既往地被他们说打脸，但是在他本人脸上却全是笑意。看他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根本没法想象以往在群里打字内容那么傲娇的人实际上会是这副表情。
他总是表现得好像很不愿意参与他们的话题，但最后总又偷偷努力过后让自己能毫无障碍地参与到其中。
前世过往的经历和他本身的为人处事方式，造就了方素尧这样别扭的性格，但他又何尝不想有朋友簇拥在身边呢？只是一直都没有罢了。当有了这么一群人，不管是不是现实中在他身边，他嘴上说着懒得搭理，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和他们聊到一起。
然而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和方素琪的性格都是大不相同的。
方素琪大大咧咧的，活泼开朗，不拘小节。身边朋友向来很多，高中还早恋，换了两三个男朋友。方素尧看到过几次，很是不屑，觉得她实在是没什么看人的眼光。
他六年级时有次遇到了高三的方素琪和当时的男朋友手挽手，人家好好跟他打招呼，他当着人家男生面嗤了一声。这让方素琪很没面子，决定在自己男友面前给他个下马威，说，“蠢老弟，你以后别谈恋爱给我看到，不然我一定加倍奉还，让你好看！”
方素尧根本没被她的话震慑到，只再次嗤了一声，道，“我不谈恋爱。”
那时的他对谈恋爱的认知，就是他那过分开朗的姐姐一次又一次地在换男朋友，如果这就是谈恋爱，那他当然不谈。
他的心太小了，所以只想喜欢一个人。
“我次奥！方素尧！你特么……”
单旸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只有耳边炸开的方素琪口吐芬芳的声音清晰无比。
接下来身上突然变得凉飕飕的，她打了个哆嗦。
睁眼，方素尧已经坐起来，后腰抵在她额头前，她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方素琪慌乱地把背后的房门关上，反锁。唰地一下冲到床前，揪住方素尧的领子，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幸亏我先醒先过来看，爸妈还没出门你知道吗？！他们要是过来看到了怎么办？！你不是从小就跟我说你不谈恋爱的吗？！啊？！那你昨晚都干了什么啊？！趁我喝大了你就欺负小山羊？！啊？！你说话啊！”
单旸瞬间清醒了。
都怪昨晚方素尧那句告白，说完没过多久他还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单旸则被他那句话的余震和发烫的体温灼得压根儿就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眼皮才实在撑不住合了上去。
方素尧的头剧痛无比，不是心理上造成的，真的就是很痛。被方素琪揪着领子猛地摇晃了半天，他甚至都感觉眼前发白，天旋地转。
“我没有……”一开口，声带发出震动，连带着头骨也在震，就更痛了。
单旸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去抓了他的手。
比昨晚还要烫！
“素琪姐姐，你别晃了，他发烧了！”单旸赶紧爬起来，阻拦方素琪。
“不给我说清楚，还好意思发烧？！”方素琪这个时候对自己的弟弟显然没有那种同情心。
“小山羊，你快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刚问完，又觉得没有必要问单旸，她这种时候肯定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要帮着方素尧开脱的，“算了，我自己看。”
说罢，她先是确认了方素尧上下衣着是完整的，然后一把撒开了他，转向他身后的单旸。让她在床上站好，上下其手摸了个遍，发现衣服裤子还跟是昨天的一样，内衣完好无损地穿在她身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素尧与头痛挣扎了一会儿才把眼睛再次睁开，看到的就是她在单旸身上摸来摸去的样子。
“你别扒拉她……”他强撑着说。
方素琪只晲了他一眼，曲起一根手指，往他脑门儿上一弹，他就径直倒了在床上。
“都这样了还想护短？你护得住吗？”方素琪都懒得理他，伸手把站在床上的单旸抱了下来，然后随手抓起被子的一角扔过他头顶。
她本来想把单旸直接拉走，但害怕父母还没出门，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打开一个缝，看外面的动静。
单旸得了空，回身把盖住方素尧脸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让他可以好好呼吸。想了一下，又把那个大兔子放到方素尧旁边，让他可以有东西抱。最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
“素琪姐姐，我们不用给他拿点退烧药吃吗？他烧得好厉害……”
“妈！”门突然被汪杞推开，方素琪吓得往后一弹。
“干嘛？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汪杞瞪着女儿。
“你你……你怎么还没出门啊？”被瞪的人强装镇定。
“你爸车钥匙忘了拿，我上来拿。就看到你偷偷摸摸地从你弟弟房里往外瞅。”她目光移到房内，审视了一下躺在床上和蹲在床边的另外两个人，又回到她身上，“怎么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没有，我哪敢……”方素琪赔上假笑，声音都在抖。
“我怎么听说你昨天带着两个高中生弟弟妹妹喝酒啊，你这不挺狂的嘛。”许旸茹当然给汪杞通风报信过了。
“哎呀，我以为那是果汁饮料。”这点谎她也敢在她亲妈面前撒。
连单旸都忍不住默默在心里为她点了根蜡，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你能看不出那是酒？”对自己女儿什么德行了如指掌的汪杞根本不会给她留什么余地，“你喝过的酒怕是比你两个弟弟妹妹吃过的糖还多吧。”
“哪有那么夸张啊，妈……”方素琪试图挽回自己在单旸面前的形象。
“夸没夸张你自己心里清楚。”汪杞说罢，又看向了单旸。
要命，轮到她了。
汪杞换上了较为温和的表情，问道，“小旸，昨晚睡得好吗？”
“好！好！她跟我一起睡得可好了！是吧，小山羊？”方素琪上前一把抱住单旸，单旸只能配合地点了点头，但她真的觉得这样是没有用的。
“我问你了吗？你急个什么劲儿？”汪杞只用一眼就把方素琪瞪得放开了单旸。
她目光再次转向单旸，这次她的笑容特别意味深长，“小旸啊，哥哥睡觉抢被子吗？”
“不抢。”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谎，因为说了也没有用，汪杞肯定什么都知道。
方素尧睡觉不抢被子，被子都被她卷走了，所以他着凉了啊。
倒是方素琪还没反应过来她妈妈问的是个什么问题，抢不抢被子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妈妈还有超能力，能从单旸身上哪里看出来她昨晚是和抢被子的人睡的还是和不抢被子的人睡的吗？
汪杞满意地笑了，也不知道是满意她没有说谎，还是满意别的什么。
而单旸也不想知道了，她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修罗场啊……
最后，汪杞才终于把目光定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走上前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对方素琪交代道，“琪琪，退烧药在餐桌旁边的置物柜第二层，让你弟弟吃了药再睡。我去店里了，你爸还在楼下等着的。”
方素琪巴不得她快走，连连点头，还殷勤地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单旸实在是很怕她马马虎虎的一会儿找错了药，赶紧趁这个时间在柜子里把退烧药找到，又去倒了水，端去给方素尧。
而这一切被汪杞看似无意地瞥见了，全都看在眼里，又瞅见旁边笑得谄媚的女儿，叹了口气。也还好，反正最后都是他们家的人。
“素尧哥哥。”房间里，单旸推了推躺在床上眉头紧蹙的方素尧。
看样子是很难叫醒的。
单旸无奈，俯下身去，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素尧哥哥~”
方素尧肩膀突然缩了一下，眼睛猛地睁开，转过脸来，懵懂中透着一丝惊恐地看着她。
“把药吃了再睡。”单旸左手水杯，右手药丸，挨个递给了他。
然后伏在床沿用双手支着下巴，仰头静静地看着他把药吃完，又多喝了几口水。他垂下眼帘看着杯子里的水面，咕嘟咕嘟慢慢喝着，那模样乖巧得很，这人怎么生病了也这么可爱呢。
喝了半杯水，方素尧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又躺了下去。
他有点难受地咳了两声，把小臂抬起来挡在眼睛上，好像是觉得太亮了。
单旸秒懂，赶紧一阵小跑去拉上了窗帘，等回来的时候，方素琪刚好回来了。
“蠢老弟！吃药了！”……如果刚才来的是她，应该是能一口气直接把方素尧喊起来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素琪姐姐，嘘……我给他吃过了，刚睡下。”单旸示意她别再那么大声。
“啊？你给他吃的啥药啊？退烧药不在我这呢嘛？”单旸面色平静地走过去看她手里拿的药。
“这是止痛药。”她指了指盒身说明上的字，无奈地说道。
“啊？这种红红的颜色难道不应该是退烧的吗？”
……方素尧是怎么能活到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