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小别重见

两人再次相见已经是两天后。
周一因为方素尧大部分时间还只能软趴趴地躺在床上，就请假没有去学校。
听说他周二回学校上课了，单旸一放学就迫不及待地等在了高三的教学楼楼下。
方素尧所在的高三（3）班的班主任高万永是高三的年级主任，极其严厉死板，学生几乎人人怕他。单旸也不例外，当然不是出于学生对老师的那种怕，主要是她很清楚这种角色在学校的影响力，不想惹事生非。
周二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高万永的数学，他正常发挥，拖堂到了天黑，把自己想讲完的都讲完了才肯把学生放走。一放学，教室门开，（3）班的学生动作快的已经从后门跑了，动作慢的则还在座位上清书包。
只见高万永背着手悠悠然从前门踱步出来，死死盯住了外面或跑或走的学生们，看有没有什么违规的行为可以抓。
短短半分钟，他就抓到了两三个嬉笑打闹的男生。放学的人群也因此一下子全都变得异常安静和乖巧，甚至跟上课一样鸦雀无声。
走出教室的人过半，方素尧和周琅才终于从前门走了出来。经过高万永的时候，他微笑着对向他礼貌问好的方素尧点头示意，马上换了个嫌弃的表情看了旁边的周琅一眼。周琅早就习惯了被同方素尧差别对待，只乐呵呵地冲他挥挥手，“高老师拜拜。”
随后高万永狐疑的目光就开始锁在了周琅身上，显然很是怀疑他会在走出教室以后做什么出格的事。
周琅被盯得打了个激灵，也不敢回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而方素尧一眼就看到了前方树干后面探出脑袋的单旸，脸上的笑意早就藏不住了，快步走了过去。
单旸把自己藏在树后当然是想尽量避开高万永宛如雷达扫射一般的可怕目光，待方素尧走近才敢低声喊他，“素尧哥……”可还没喊完，她就崔手不及地被整天说在学校要低调行事的方素尧牵上手，拉了就走。
跟在后面的周琅简直快给他吓出心脏病来，偏偏自己正在被老高盯着的关键时候，又不敢出声喊他，连忙主动献身挡在了他们和老高中间，生怕被老高看到前方的场面。
“周琅，你在干嘛呢？！”而从高万永的视角看到的，是周琅好像突然凑近了一个女生，很是可疑。
这一喝，周围的人统统被吓到，好些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哪个胆儿肥还不长眼的在这种时候还敢招惹老高。
天色已晚，操场上的路灯年久失修，也没几盏是亮的。离得近的人才能看清方素尧好像拉着一个矮他一头的女生，周琅在后面着急地跟着。离得远的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他们三个人错落着走在一块儿，和寻常结伴回家的同学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高万永对成绩好和成绩差的学生双标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方素尧在前面牵着单旸，周琅在后面跟着走。学校里的路灯本来就不是特别亮，随着人群越走越远，越来越不容易看清细节。他却死命盯着周琅，不去看方素尧那边一眼。
周琅对此心知肚明，立马浮夸地举高双手，“老高，我两只手都在这里了，什么坏事也没干的啊，你可别乱冤枉我。”
周围随即嗤笑声四起，此时有一部分人已经走出校门，跨出学校的范围，他们再也不需要理睬身后的管束，肆意地奔向自由。
整个人群便自此彻底闹腾了起来，笑的笑，叫的叫，比方才刚出教室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高万永眼见如此，终于懒得管了，摇了摇头，拿了讲台上的教案，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单旸与此同时也感觉到，手出汗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方素尧的。
“哥们儿，你慢点啊！”他们俩已经走出学校附近的范围，到了大路上，周琅才跟了上来，“刚刚老高还看着呢，你发什么疯？怎么把小童养媳牵了就跑啊，差点把我吓死了。”
“小童养媳？”他没过脑子的一番话被单旸听了进去，并抓到重点。
惊觉自己说漏嘴，周琅立刻噤了声。
单旸看看他，再看看满脸无奈的方素尧，瞬间喜上眉梢。
“啊对对对，我就是小童养媳！”单旸满脸兴奋地点头应着。这词还挺合适的，这一路发生的种种细细算来，她真的是很像童养媳啊！而且管它呢，只要能把方素尧和自己配成一对的词就是好词！
看吧。方素尧心想。
只有周琅一个人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这小童养媳觉悟还挺高的啊。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很多余吗？”方素尧不加任何掩饰地提醒道。
“可是我跟你们回家是顺路的啊，而且路也只有一条。”周琅虽然确实是想走，但就算他走了，他们也还是会一起走在同一条路上，这不没啥差别么。
“或许有一种方案，你先走，我们在这里还有些话要说一会儿。这样我们就不顺路了，你觉得呢？”方素尧用非常温和的语调地赶起了人。
“得嘞，我这就走。”识趣的周琅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接受这个方案，转身快步就跑走了。
“素尧哥哥。”见人走远了，单旸摇晃着他们还握着的手，歪头看着方素尧，“你烧退了吗？好些了吗？”说着就要用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捉住，但不是要阻拦她，而是带着她手将手心轻轻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好多了，退了，不信你自己摸。”
是正常体温，单旸放了心，要把手收回来，他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四手相握，面对面傻站着。
“这样好傻哦……”单旸憋着笑感叹道。
“不傻，真正的傻子已经走了。”方素尧回得一本正经，仿佛没有在骂谁。
单旸被他认真损人的模样逗乐了，笑道，“你老这样欺负人家的吗？他好可怜哦。”
“在我面前同情别的男人，我可是会吃醋的。”要命，他居然在撒娇。
“但他说我是童养媳诶~”这话单独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方素尧皱起眉头补充道，“那也是我的。”
“好，好。是你的，本来就是你的。”单旸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从方素尧口中听到语气如此幼稚的发言了，不，确切来说，她重生后的方素尧就没怎么说过这类话。
“你看过《甘霖》这个杂志吗？”话题突然被他转向了奇怪的地方。
前世单旸最喜欢的杂志就是《甘霖》，但这一世，因为都知道会刊登什么内容了，她根本就没有看过。之前单辉垠也是拿这个试探过她，但方素尧又不是重生来的，也没有必要隐瞒。
“看过，有篇文章我可喜欢了，写得特别好。”单旸说得神采飞扬，都没有发现，方素尧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好像准备看她笑话一样。
“是不是……‘若寥作比喻，爱应如繁华中一抹素锦，或喧嚣中片刻安宁……’”随着方素尧逐字缓缓背出，单旸喜形于色，难得的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也喜欢吗？”他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你真的没有看作者的名字吗？”方素尧挑眉反问道，他不信单旸会错过他的名字。
“作者的名字？”单旸眉毛一拧，抽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比划自己描绘过的形状，她依稀记得那三个字好像是……
“方”……
“素”……
“尧”……
她的表情越写越僵硬。
卧槽。
这何止是心有灵犀啊！那根本就是他写的嘛！
原来他们前世在这么早就有过交集了吗！
她记得好像是在前世高二的一期《甘霖》上看到的那篇文章，她本来就不是很擅长记住人名，再加上后来高三天天要背书做题，她压根儿就忘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名字。再遇到方素尧时已经过了许多年，“方素尧”三个字她听得虽多但几乎没有再写过，所以完全没想起来。
可眼下却不太好糊弄了，方素尧脸上仿佛就写着“我倒要看你怎么解释你没看到我名字这件事”。确实按照自己往常的风格，早就拿这事儿消遣他一万回了，还至于等到方素尧本人都知道了，才反过来问她吗？
“是我老姐跟你串通好，拜托你帮她瞒着的吧？”然而还没等单旸想好应对方法，下一刻他竟开口救了自己，一柄锅就甩到了方素琪头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总比自己确实没看到他的名字要好解释些。
“嗯，嗯，是的，就是这样。”她顺阶而下，点头如捣蒜。
谁知方素尧却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去，“哼，我就知道。你什么都帮着她，只要有她在，你就从来都不会向着我。”
？？？怎么这也能吃上醋呢？！她不哄好方素琪、哄好他爸妈，能进他家门吗？！
“你文章写得真好呀，素尧哥哥~我特别喜欢~”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撒娇吧，哄吧……于是她又主动拉回方素尧的手，“我没有向着素琪姐姐不向着你呀，其实素琪姐姐她……”
“你别给我提她。”他一想到方素琪那没个正经的样子就来气。
“好，好。我不提她，我只喊你……”听她说到这里，方素尧像是立刻回想起了什么，身子一僵。
他一僵，单旸也想起来了。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定在那里，跟照镜子一样，脸涨得通红。
单旸：“你……”
方素尧：“我……”
“你表白就表白，哭个什么嘛！”单旸见他没继续，就忍不住自己抢了先。
那天方素尧刚表白完，她就感觉到脖子一阵湿热，居然是他哭了？！接着他很快就睡过去了，她当时自然也问不到为什么。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他真能记事啊。
不单单是年仅十八的方素尧，连重活一世的单旸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有时也是会流泪的。
前世的方素尧高中时并没有喜欢的人，却也从未失去过对爱情的憧憬，想着也许自己有一天能够遇到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两人相携互持走过此生。
而有重生后的单旸陪伴的方素尧更是不仅对今后满怀希望，心中也有对未来目标明确的期许和清晰的轮廓。
所以，他们才会写出同样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