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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心上恩

佞·妾 一串山胡椒 2024-03-03 12:23

他们从小木屋里跑出来,迎面撞上三个身穿尼龙衬衫的神秘杀手。徐述侦反应极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开枪全部打死。夏荷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瞬间哑然失声,连尖叫都忘了。
这三声枪响惊动了神秘杀手们埋伏在附近的同伙。徐述侦听见皮鞋踩踏声越来越近,赶紧拉着夏荷往后跑。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刚转过巷口,又被另一伙追兵堵住。徐述侦少不得拔枪双手迎战,干脆利落地干掉好几个。
“在那边!在那边!”
话音刚落,这伙追兵身后就响起连续不断的枪声。他们一个个接连倒地,暂时幸存的人只能左右应战无暇他顾。徐述侦趁乱带夏荷跑到后面另一个巷口,躲进了一座废弃的院落中。
“述侦……”
夏荷撑住灰白的墙壁,心里深感不安,“你刚才杀的那些人是……?”
徐述侦拔掉弹匣,一边整理子弹,一边肯定地回答:“你放心,我不会再杀曾经的好同志了,那些人都是汪伪特工。”
“汪伪特工?!”
夏荷想起刚才那阵枪响,心里愈发迷惑不解,“那……那杀汪伪的人是?”
徐述侦摇摇头,手中动作却不曾停下,“我不知道,可能是跟着你来码头的红色地下党,也可能是一直盯着我的军统锄奸队,总之我们现在必须——”
他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那些被胡轶惟拼凑完整的冤魂,从面前阁楼一层的房间里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可是夏荷什么也看不见,她只看见徐述侦突然愣在原地,连他装到一半的弹匣都卡在了手中。
她忙问:“必须什么?”
“快跑!!”
徐述侦“咔嚓”一声扣住弹匣,火急火燎地踹开院门,拉起夏荷的手往外飞奔。但他刚跑没几步,就发现那些院子里的冤魂又齐刷刷地出现在了巷子里。
他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连逃跑都忘得干干净净。
夏荷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把手伸到他面前上下晃动,“述侦?述侦你怎么了?!”
徐述侦如梦初醒,不顾自己的反应是否会引来周围的特务,瞬间惊恐地尖叫起来:“鬼……鬼……有鬼!有鬼!”
夏荷唬了一跳,看着眼前这条空荡荡的巷子,顿觉背脊发凉,“你别老吓唬我,大白天的哪里有鬼?!”
徐述侦没有理她,而是举起手枪,对那些越靠越近的冤魂大声疾呼道:“别过来!都别过来!我不想杀你们!别逼我开枪!”
他反常的举动,引起了附近另一伙汪伪特工的注意。他们循声找到他,见他完全没有防备,于是纷纷对着他的身体拔枪射击。
“小心!”
夏荷反应极快。她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用自己的后背为他挡住一颗又一颗滚烫的子弹。可她毕竟身量不高,那些两人无法重合的地方,还是成为了汪伪特工们着重射击的靶心。
“嘭——嘭——嘭——”
巷子末端突然传来数声连续的枪响,另一头的汪伪特工们应声倒地,衣衫被鲜血湿透的夏荷也早已没了气息,唯有三魂七魄全都消失殆尽的徐述侦,还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愣在原地。神秘的黑色枪口对准他的后脑勺,“嘭”的一声风起叶落,寒鸦四惊。
徐述侦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双眼仍旧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鸦翼投下的灰影落进他黝黑的瞳仁,如承载着深重的罪孽,死不瞑目。
黑色枪口消失在巷尾。胡轶惟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慢慢从墙壁里现出真身。
“汉奸已死,各位英勇牺牲的烈士,你们现在可以安息了。”
她并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自下而上抵住眉心,将一缕缕冤魂全都收进自己的通灵宝珠内。唯独在看到夏荷的冤魂时,胡轶惟突然哽住了自己的喉咙。
十天前,天香楼菡萏馆的书房里。
钟敏和秋月走后,胡轶惟果断放下手中的棋子。此时的棋盘上,黑子已成七杀定局。不过,倘若白子左交右攻,双方仍有希望打成平手,并非必死无疑。
她看着面前神情落寞的夏荷,迷惑不解地问:“妹妹,你怎么不落子?”
夏荷将手中的白玉棋子随手投进棋碗里,秀眉跟着一蹙,“反正这局棋走是输,不走也是输,姐姐技高一筹,我不玩了!”
胡轶惟瞬间了然,“你有心事?”
夏荷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没有,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
话音刚落,她果断起身搭上翠翘的右手,头也不回地往门边走,“姐姐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回主卧眠一眠。”
“站住!你睡得着吗?”胡轶惟见她很快停下脚步,于是幽幽地问:“钟泽灏的管家钱詹迩来找过你吧?”
夏荷猛然回头,“姐姐你!”
胡轶惟也款款起身,迈着姗姗莲步向她走去,“前几天钟泽灏派钱詹迩来天香楼,说是给少帅送补品,可我分明看到他从桃花源出来以后,就悄悄地溜进了你的菡萏馆,难道钟泽灏也送了补品给你?”
夏荷饶思片刻,随后脱口而出,“姐姐已经有了——”
“别!”胡轶惟完全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一双清丽的眼眸刚扫过她的脸颊,便立刻浅笑开口,“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姐姐已经有了新欢少帅,却不肯把钟提督这个旧爱分给我。”
她看着她眼底浓眷到窒息的震惊,笑得愈发温然,“你现在清心寡欲,就跟庙庵里的尼姑一样,这些拈酸吃醋的话,既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
夏荷很快偃旗息鼓,转而换上一张沉郁的面具,“姐姐想怎么样?”
胡轶惟的表情也在眨眼之间,变得既严肃又认真,“这话应该我问你!倘若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们打算做什么?”
夏荷微启檀口:“我们……我们想……”
她的双唇嚅嗫了半天,终是欲言又止。
“不想跟我说?行!我现在就去主楼前厅,找妈妈要一本干爹的花账瞧瞧!”
说完,胡轶惟转身就走。夏荷惊恐地连声大叫:“姐姐!姐姐不要!”她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低嚎:“姐姐!求你放妹子一条生路吧!”
胡轶惟拨开她的柔荑,回身跪坐在她面前。她看着夏荷哀戚的双眸,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要我放你一条生路,那你得先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才好帮你啊!”
夏荷恍若一只遍体鳞伤的小鹿,面对胡轶惟这个敏锐又狡黠的情绪猎人,不禁半信半疑地问:“姐姐真的要帮我?”
正当胡轶惟准备开口回答时,秋月突然推门而入。她见她们面对面跪坐在地上,如花的面容都扭成一团,不禁笑侃道:“哎呀!姐姐,夏荷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胡轶惟放下双手偏头问道:“秋月,钟先生送到了吗?”
秋月点点头,“送到了,姐姐放心吧!”
“那就好!”
胡轶惟转头看着夏荷,不禁温然一笑,“妹妹,咱们还是坐着说吧!”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回锦塌落座。胡轶惟看着夏荷的湔水秋眸,绻绻地剖白心意,“我若有心害你,那我当天就把这事儿告诉妈妈了,而不是等到现在才来问你,既然问了你,足以证明我是真心想帮你。”
不知出于感动还是感激,夏荷眼底又泛起一阵汹涌的泪意,比刚才还要我见犹怜,“姐姐……是他,是他回来找我了!”
胡轶惟眼波微转,瞬间心如明镜,“你指的是徐述侦?”
夏荷点头承认,“没错,他买了两张去沪宁的船票,还给我写了一封亲笔信,再托钱管家这个老客户送进来。”
她转而以苏绣红莲手绢轻轻拭泪,眼泪刚好润湿绣面上殷红夺目的花朵。胡轶惟只觉得她方才那番话,就和手绢上泪浸的红莲花一样,充满了破碎又诡钓的氛围。她讶然出声:“你这是要和他私奔?!”
夏荷扬起俏脸,直白以对,“没错!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儿多待!”
胡轶惟眼底的惊讶,很快就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片震怒,“你疯了?!且不说以前私奔失败,被妈妈抓回来活活打死的青鹭姐姐有多惨,就算你成功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他去送死!”
夏荷从未见她对自己发火,不免搅着手绢怯声问道:“姐姐怎么说得这么严重?什么送死不送死的?”
胡轶惟不想强行点破她的因果,只淡淡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徐述侦不值得你这么爱他。”
谁曾想这番话反而激起了夏荷的斗志。她果断揭开自己脸上怯懦的面具,无比坚定地向她袒露心扉。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爱他,愿意跟他远走高飞。再说了,就算不是因为爱,一旦有机会,谁不想逃离这座地狱呢?哪怕姐姐你身在花魁榜首数十年,难道你就愿意一辈子待在这儿吗?莫非你从来都不想逃?”
胡轶惟怔忡须臾,“我原是不想的……”
“但是少帅来了,所以你想跟他一起回人间生活,对吗?”
夏荷也有样学样,趁胡轶惟还没反应过来,赶紧点破她的情思,“我看得出来,姐姐与少帅在席上一见钟情,你是爱他的,不然你不会替他来劝我接客。既然如此,你应该更能理解我的心情才对!”
胡轶惟适才发觉,夏荷已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这场博弈的上风。她只能慨然默认她所陈述的事实,却依旧把她不曾触及的思想深域捧到她面前,“你确实聪明,可你还是猜错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只想跟他回人间生活,我更想和他一起,把人间变成真正的人间。否则的话,在哪儿都跟在天香楼这座地狱一样,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分别。”
“把人间变成真正的人间?”
胡轶惟低头看着还没走完的残局,沉默片刻后,缓缓伸出纤长的玉手,将那些棋子一颗一颗收回棋碗中。
“没错,你所谓的那个人间,其实也不是人间,而是一座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的活地狱。就算你逃出去,也只是从一座地狱走进另一座地狱而已。不过乱世之中,躲在英雄背后苟且偷生,用他们的牺牲换来一夕安寝,这本没有什么错,毕竟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若是心甘情愿地做敌人打向英雄的子弹,就是大错特错了。夏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荷坚决又果断地点点头,态度之诚恳,就差并拢双手指天发誓,“明白!明白!姐姐放心,出去以后我绝对不会做汉奸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汉奸!”
胡轶惟低眉苦笑不止。她将最后一颗棋子捏在手中,这才抬头看着夏荷。
“好,我先问你,去沪宁的船票是哪一天的?”
夏荷依言回答:“是这个月二十一号的东芝邮轮,早上十点半准时出发。”
胡轶惟摩挲着手中的棋子,“我给你指条明路。既然钟先生是个商人,那肯定少不了请客吃饭,能不能劝他把应酬的时间安排到二十一号早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话音刚落,她又不忘强调,“还有,你别光顾着自己走,也得为你的翠翘妹子多想想。”
夏荷惊喜万分,“姐姐?多谢姐姐成全!夏荷只能——”
“别急,”胡轶惟连忙打断她的话,“给我看看他那封亲笔信,如果不太方便,你就告诉我他在信上大概说了什么。”
夏荷的脸上又飞来一片彤云,“他说到了沪宁以后,我们就坐船去美国生活。”
胡轶惟将棋子埋进掌心。她牵起嘴角,似送嫁的长姐,对面前这位新妇莞尔一笑,“你看你,是不是高兴得昏了头?既然你们要去大洋彼岸的美国,那必须带上足量的美元才行。沪宁是江淮地区最大的港口城市,在当地兑换外国货币,必须持有汪伪政府颁发的所谓‘良民证’,涉外银行才肯受理业务。你什么都没有,是打算只带个人跟他走?”
夏荷赧颜愧声道:“我……我也想从滨州的黑市上弄点美元,可是……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胡轶惟将棋子投入棋碗中,一锤定音似的笑了笑,“这几天你就安心陪好钟先生,博取他的信任,顺便打消妈妈的疑虑,兑换美元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好妹妹,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走完。”
夏荷立刻跪地啜泣,“谢谢姐姐!你的大恩大德!妹妹永生不忘!”
回忆在脑海里逐渐湮没,胡轶惟收起夏荷的魂魄,深深地叹了口气:“妹妹,你说得对,你是为了情,我也是为了情,咱们各为各的情,别怪姐姐出卖你。”
尽管如此,她始终没有告诉夏荷,她对谢麟竣的一见钟情,不是在滨州的清晖饭店,而是在江口的大帅府。
一九一九年五月二十日,江口大帅府的后花园里,锁着两只皮毛油光水滑的小赤狐,它们分别是秋月和胡轶惟的真身。
自从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发以来,每逢改朝换代,隶属于畜生道的妖精们都必须经历一次长达十年的不应之期。即这十年内,它们只有在夜晚才能化为人形,并且法术大受影响,亦没办法增长功力。
眼看夕阳西下,黑夜即将来临,铁笼里的秋月急得团团转。
“姐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变成餐桌上的野味吗?”
胡轶惟趴下身子,耐心劝道:“你别着急,让我再想想办法。”
说完,她立刻启动体内的通灵宝珠,却迟迟收不到来自山神李崇明的回复。
秋月见她愈发虚弱,不禁忧从中来,“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胡轶惟只好收起法术,哀痛欲绝地叹了口气:“通灵宝珠受到的时代干扰实在是太强,信号没办法传回千裘山,估计山神大人——”
她话音未落,秋月赶紧撮口惊呼一声:“有人来了!”
脚步声向它们逐渐逼近,宛如一位前来催命的灵魂摆渡人。两只小赤狐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死期,谁知走来的人并不是白天那群衣冠禽兽,而是一个只有五岁的稚童。
“别怕!别怕!我偷到钥匙了,这就放你们走!”
他蹑手蹑脚地拧开铁锁,迅速撤掉栅栏,“快跟我来,两个可怜的小家伙!”
它们跟着他跑到大帅府的后门口,站在门外这条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深巷里,胡轶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痴痴望着远处那位年仅五岁的救命恩人。
秋月急得抓耳挠腮,“姐姐!快走啊!”
胡轶惟最后看他一眼,随即转身和秋月一起,奔向扑面而来的黑夜。
命运之轮从那刻起,转了整整二十四年,才又把他们转回彼此的身边———
胡轶惟看着书桌上的歇业令,娇滴滴地问:“干爹要请什么贵客?这么大的阵仗?连我们姐妹几个都不能开门做生意。”
钟泽灏搂着怀里的胡轶惟,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我要请少帅这尊活菩萨。”
胡轶惟冉身迎合,笑容又纯又媚,“少帅?就是干爹和三位司长提过的‘跛子六’?哦不对,你们最喜欢叫他‘土匪野种’!”
见她秉持着一副浑然天成的媚态,钟泽灏恨不得立刻办了她。可是碍于提督府内眼目众多,他只能一把掐住她的纤腰,凑到她耳边色意满满地说:“你这小蹄子!别信口胡说。陪席那天,可千万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知道不知道?!”
又坚又硬的胡茬挠得胡轶惟的耳垂酥酥发痒。她急忙推开他,檀口一启,玉声温然:“知道啦!干爹,我想吃徐氏豆腐店的泉水内酯豆腐,您让那个徐老板送一些去清晖饭店嘛!反正邹大厨厨艺精湛,什么食材都能驾驭,这种豆腐又是滨州特色,您假公济私一回好不好?”
钟泽灏的理智早已被胡轶惟收入囊中。他忙不迭伸出手指,在她俏挺的玲珑鼻上刮了刮,“好好好!你这个小馋猫!既然你想吃,那我就让他送来。”
他又敲了敲桌面,吩咐伺候同样在侧的管家钱詹迩:“一会儿你把这封邀请函送到徐氏豆腐店,顺便提醒徐述侦,他不在少帅拟定的名单上,送货当天记得走饭店后门。”
钱詹迩立刻满口答应:“好嘞!我这就拿上它,去徐氏豆腐店找徐老板。”
胡轶惟也从钟泽灏的腿上起身,并对他投以温柔的媚笑:“那女儿先去卧房睡一觉,等干爹忙完了咱们再好好玩。”
纵有万般不舍,钟泽灏也只能像丢了魂一样,痴痴地颔首同意,“你快去吧!晚上等爹爹好好疼爱你!”
胡轶惟妖妖迢迢地扭身离去。刚回到卧房,她就在床上变出一个熟睡的自己,然后迅速追上钱詹迩的脚步,神不知鬼不觉地附身于他。
“徐老板,提督大人要请少帅吃饭,看上了你店里的泉水内酯豆腐,还请你五月一号下午五点半,准时到清晖饭店的大堂找黎经理确认当日所需数量。”
整个交谈过程中,胡轶惟始终对邀请函和请客名单这两件事情闭口不提。因为她非常清楚,这些年徐述侦与钟泽灏二人狼狈为奸,钱詹迩的手脚也并不干净。
所谓的“内酯豆腐”,既是一道人尽皆知的食材,也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徐述侦瞬间了然,“好的,请提督大人放心,我一定准时送货上门。”
胡轶惟欠身退出,刚走到无人处,她就从口袋里掏出钱詹迩的打火机,将那封亲笔邀请函烧成了灰烬。随后,她用法术修复了这段记忆。所以直到今天,钱詹迩依旧记得自己曾亲手把邀请函交给徐述侦。
可徐述侦却认为自己被他和钟泽灏联手摆了一道,以至于他第二次登门拜访时,徐述侦心里早已竖起了一道防备的高墙。
“你已经暴露了,若是不想被红党、蓝党或者少帅的人盯上,就拿上提督大人给的船票,赶紧远走高飞!”
“钱爷,这张票是二十五号的,你们既然要我逃命,为什么不立刻送我走?”
“乱世之中,无论什么票都是一票难求,有就不错了。这段时间你就藏在码头这间小木屋里,别去天香楼找你的马子夏荷。少帅刚住进桃花源,你可千万别害人害己!”
这是钱詹迩口中为数不多的实话,徐述侦表面点头答应,背地里就把他们给的所谓“诚意”扔进了垃圾桶。
穿着尼龙衬衫的密探站在钟泽灏的书桌前恭敬回禀:“提督大人,钱爷,徐述侦在北郊的黑市上,把船票换成了二十一号早上十点半的。”
说完,他便从衣襟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张座次相邻的船票,并把它放在身旁那一叠又高又厚的补品上。
钟泽灏勾唇浅笑,眼里露出一道阴狠的凶光,“既然这厮想提前走,那我也不介意送他一程。”他转头问钱詹迩:“给他马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钱詹迩将船票收进怀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老爷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钟泽灏点点头,“行,你快去天香楼。”
画面逐帧逐页地消失,看着夏荷荒谬的结局,胡轶惟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与悲怆——每次和秋月游历世间之前,李崇明都叮嘱她,不可用法术逆天改命,不可强行点破人与人之间的因果轮回。
芸芸众生,爱恨嗔痴,作为妖精只能冷眼旁观,不可深陷其中,亦不可动了真心,影响修为。可她除了前两条仍在坚守以外,这颗心早在二十四年前,就交给了那个救命恩人。
或许某天,她会跟夏荷一样,心甘情愿地溺死在浩瀚无垠的情海里。
此时,秋月已悄然来到她身后,“姐姐,你说的那个人,我搞定了。”
胡轶惟回过神来,主动拉起朱砂色蜀锦斗篷,罩住了半张神色哀戚的俏脸。
“走吧,咱们去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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