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现代言情 > 佞·妾

第42章草惊蛇

佞·妾 一串山胡椒 2024-03-03 12:27

刚穿过外侧主楼与苏式园林回到自己的桃花源,胡轶惟立刻抱着蝠首明琵琶来到秋月的房门外。
她站在廊下吩咐道:“妈妈这会儿还在睡午觉,你们几个别去扰她老人家清净,也都回自己卧房歇着吧!我进去看看秋月好些没有。”
众人都知道秋月昨晚身体抱恙,没能陪胡轶惟应局,她回来关心自己的妹妹也是人之常情,于是纷纷拿上出条子的行头转身离去。
确认四周空无一人后,胡轶惟挥动玉臂,穿进了秋月造好的结界中。
“姐姐,怎么样?你用这把琵琶给王闯埋好情蛊了吗?”
胡轶惟轻颔臻首,“埋好了。昨天夜里他满脑子都想着谢婉君,连跟我行房时,也总‘婉君’‘婉君’地叫个不停,根本没空问我阿竣的事情。”
秋月甜声笑道:“那就好,不然姐姐还得费一番功夫跟他周旋。”
胡轶惟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多亏你在这儿也造了一座结界帮我。如果没有你的助力,凭他们之间深重的孽缘,咱们又少了一颗灵珠,我还真有可能没法应对。”
秋月又把脸凑到她跟前,扑闪起莹亮的杏仁眼,“那姐姐打算如何谢我?昨晚妈妈听说我生病了,还给我请来一堆大夫会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走,没耽误你的正事。”
“别急,说不定不只我,这回连山神大人都会亲自感谢你。”
话音刚落,她立刻将怀中的琵琶变成一支葫芦金簪插进垂云髻,然后伸手自鬓边摘下一朵用于固定发髻的牡丹绢花。葱指一点,那朵盛放的牡丹就在她掌心里变成了一根红木签。
秋月瞬间怔住,“山神庙的红木签!姐姐,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王闯送给我的‘贵人签’。刚才我已经施法看过了,山神大人在签底写了一行小字,说他已经查清灵珠被毁的真相,让我们尽快赶回江口。”
秋月将它拿起来用指尖轻轻一抹,果然看见签底那行“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的诗句变成了胡轶惟提到的那句话。
她很快冷静下来,“既然山神大人都出面了,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咱们的修行之期没有结束,按理说还不能擅自离开滨州。姐姐,既然少帅短时间没法回来替你赎身,那你不妨利用大帅名正言顺地回到江口,这样即便王母娘娘事后追究起来也能自圆其说。”
胡轶惟对上秋月的眼眸,笑意盈盈道:“咱俩又想一处去了,你放心,我已经顺着王闯的思路营造出了缘分天注定的假象,他已经答应替我赎身,带我离开滨州。”她略顿一顿,“对了,地底下还有多少‘烧刀子’?”
秋月瞬间了然,“大约还有二十五六坛,加上姐姐埋下的情蛊,够那位大帅喝上一个月了。”
胡轶惟慢慢勾起唇角,“不,估计用不了一个月,我就能让他帮我金蝉脱壳。”
晌午一过,日晷迅速偏移,不一会儿金盆似的夕阳便沉入群山的环抱中,夜幕从四周合拢过来,另一场阴谋诡计就在这漆黑如墨的深夜里悄然铺开。第二天晨光熹微时,疾驰一整晚的福特轿车,终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章公馆的大门口。
王焯看着后视镜里闭目养神的柳承如,轻声道:“司长大人,咱们到了。”
柳承如轻“嗯”一声,缓缓睁开双眼,“劳烦王副官先把箱子搬进去,我在车上稍微休整一番。”
王焯知道他要自己替他打头阵,于是郑重颔首:“司长大人放心,卑职会全力协助您的。”
说完,他立刻离开驾驶舱,从后备厢里扛起沉甸甸的鸡翅木箱,疾步走向章公馆的会客厅。彼时章桐和正坐在会客厅的扶手椅上,用薄荷脑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听见他走进来的脚步声,赶紧收好铝制药盒起身相迎。
“你今天来得真早,我都刚起床。”
“不早不行,情况紧急。”
王焯缓了口气,将宝箱轻轻放在客厅的正中央,生怕再弄出更大的动静。
章桐和看着木箱,满腹狐疑地问:“钟泽灏真的筹到钱了?”
王焯平复呼吸,沉静道:“说来话长,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跟你讲的。你先守好这口箱子,我去府门外请那个能说话的人进来。”
章桐和忙道:“好,你快去。”
王焯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回廊拐角处。
章怀义端着两杯新泡的碧螺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见章桐和满面愁容,自己心里也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父亲,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章桐和接过其中一杯清茶,亦是隐隐不安道:“实话跟你说吧,昨晚大帅给我发来一封特级电报,是他去滨州前我们秘密约定的内容,如果他确认钟泽灏叛变,就让王焯带‘血滴子’来江口见我。”
章怀义将另一杯茶放在他的座位旁边,眉峰不由自主地聚拢,“‘血滴子’?我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咱们滨州竟然有这个地下组织?”
章桐和放下茶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虽然知道它的名字,却对它的架构一无所知。你以为大帅凭什么能在少帅的严密监视下,依然完好无损地活到这把年纪?真凭所谓的‘父慈子孝’吗?你可千万不要低估他在鄂赣的影响力。”
“我明白了,这是所谓的树大根深。父亲,那待会儿我要不要……”
“嘘——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回廊底下就传来两名男子的脚步声。
渐渐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自窗边映入了章桐和的眼帘。他还来不及惊讶和感慨,对方已先极为轻松地开口破冰。
“章老爷,您还记得我吗?”
“是你?柳司长。”
柳承如越过王焯走到他身旁,侧首轻声道:“咱们在航运业务上的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今日在贵府相见,应该算作老友重逢才对。”
章桐和很快舒展容色,转身相邀,“当然,新茶迎旧友,司长大人快请坐。”
柳承如客气地拱了拱手,“多谢章老爷热情款待。”
两人隔着一张小圆桌各自坐定,章怀义也以品茶为由带王焯离开了会客厅。
柳承如先从外套左侧的夹层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牛皮纸,“这是我的身份函。”他将它慢慢推到章桐和面前,待他查阅无误后,再从右侧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他,“这是大帅不便在昨晚电报里说的话,还请章老爷过目。”
说完,他收回自己的身份函,端起玉盏闲适地品着碧螺春茶。
半晌后,章桐和将密信还给他,自肺腑里发出一声长叹:“没想到如今的情况已经变得这么紧急了。”
柳承如转头看他,“不是紧急,是危急,关系到这条船上所有人的性命。”
“那大帅需要老朽做什么?”
“三日之内让令公子把木箱送到晋冀平阳的日军司令部,一天也不能耽搁。”
“犬子自然愿为大帅效劳。”章桐和沉默须臾,转头迎上柳承如的目光,“只是老朽心里仍有一个疑问,想请柳司长帮忙解答。”
“章老爷请讲,柳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如今钟泽灏已经投靠了少帅,那他为何还愿意把自己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转赠给大帅呢?这会不会是少帅给大帅挖的一个坑?”
柳承如抬手盖住茶盏,“怎么,你怕大帅掉坑里,把你也带进去?”
章桐和浅笑摇头,“当然不是,老朽也只是想知道,大帅是如何得知钟泽灏投靠少帅的?”
柳承如的眼仁转了转,顺手将茶盏凑到唇边,“据大帅自己说,是一个名叫春桃的妓女向他冒死揭发的。您有所不知,这个婊子让少帅和钟泽灏当了一回同靴,可自己在两边都没捞到好处,如今见大帅去了滨州,那还不得赶紧费尽心机攀上高枝,好上演一出野鸡变凤凰的戏码。这还真是婊子无情呐!”
章桐和若有所思,“照您这么说,少帅跟钟泽灏竟然都没有对她设防?”
柳承如浅浅一笑,“美人乡是英雄冢,章老爷自己也是男人,能不懂这个道理?一旦在床上享受了人间极乐,所有的理智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要不说军统经常培养美女间谍呢!您以为她们是在什么地方搜集情报的?少帅这回也算是掉进火坑里了,千防万防,没防住他这几个月的‘枕边人’。”
章桐和反复琢磨着他的言下之意,又把他提到的行为逻辑在脑海里验过一遍,再佐以章怀义上次去滨州的见闻,确认无误后终于开口回道:“司长大人言之有理,看来如今是百密终有一疏,少帅与钟泽灏还未曾察觉婊子对他们的背叛,大帅便将计就计让咱们敲山震虎。”
柳承如见他总算打消了疑虑,便开始塑造己方的共敌,“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给你交个底。钟泽灏以为杀掉徐述侦是走了一步一箭三雕的好棋,实际上他就是个臭棋篓子,兵行险招,惹来三方势力对咱们虎视眈眈。”
他咬重“咱们”和“三方势力”这几个字,章桐和不由微微愕然,“你的意思是除了红蓝两党之外,还有——?”
“七十六号。”
柳承如慢慢凑到他跟前,“这帮人可是咱们上面那位正主的死对头。”
章桐和也主动向他靠近,“你说有没有可能,那笔该给正主的钱,其实早就被七十六号截胡了?”
柳承如轻轻敲了敲桌面,“所以咱们才得赶紧把箱子送到华北去,就算是少帅和钟泽灏联手给咱们挖的一个坑,一旦东窗事发,前面也有小鬼子挡着呢!大火烧不到咱的眉毛。”
章桐和恍然大悟,忙点点头,“老朽明白了,明天就让犬子亲自护送资金北上,绝不耽误大帅的千秋大计。”
柳承如微微一笑,“那就辛苦章老爷和章公子了。”
他往后坐直身子,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章桐和脸上,“柳某也有一件事情想请教章老爷,不知道您能否为我答疑解惑。”
章桐和也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慨然答道:“柳司长但说无妨。”
他着意看他一眼,“您说我们前前后后给鬼子送了这么多钱,他们为什么还不肯跟大帅谈权力架构呢?要知道汪季新从蓝党的一个无名小卒到如今的华东大总统,也只才花了一百万美金而已。”
章桐和的眼皮有一瞬轻微的跳动,却装作是被窗外刺来的一缕阳光挫伤了瞳仁,于是迅速抬手将它挡在掌心之外。光线变暗的瞬间,他朝他幽幽开口:“会不会在鬼子眼里,咱们给的还是不够多?”
柳承如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逆着窗外已经格外明亮的天光,他发现他脸上的微表情全都躲进了身后那层金钟罩里,连一丝轻微的惧怖也未曾露出。
他果断改变策略步步紧逼,“这种情况我也想过,可是一千万美金,怎么着也算富可敌国了吧?除非——”他又向他凑近几分,“除非鬼子身边已经有了更听话的选择,所以才骑驴找马,一直吊着大帅的胃口。”
章桐和闷哼一声,已显露出半分不悦,“柳司长干嘛这样看着老朽?难道您觉得这个所谓的‘更听话的选择’,会是老朽吗?”
柳承如勾起唇角,笑容却意味不明,“如果真是您的话,那卑职现在就向您拜码头,还望您登上宝座以后赏卑职一个丞相之位。”
章桐和愈加沉声肃容,“柳司长,以后这种玩笑最好别开。”他从光影里游出几分,亮起格外锋利的眸光,“因为——不、好、笑。”
柳承如顿了顿,很快往颊上堆满诚挚的歉意,“既然您对大帅的忠心天地可鉴,那刚才是柳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1)了,还望章老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章桐和默然半晌,随后也笑起来,“如您所言,大敌当前,咱们可不能起内讧。待会儿我就叮嘱犬子,让他当面问咱们的正主什么时候来华南地区建国,一定给大帅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那我回去如实禀告大帅。”
见他起身欲走,章桐和拿出平日的礼节劝道:“来者即是客,柳司长和王副官一起留下来吃顿早茶再走吧!昨天府上刚到一批阳澄湖大闸蟹,再配上一壶陈年花雕酒,想必不会亏待司长大人的味蕾。”
柳承如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肚子,爽快道:“那行,柳某却之不恭。”
章桐和作势相邀,“司长大人,早茶厅在后院,您跟我来。”
两人并肩走到专用早茶的滴翠阁时,章怀义和王焯也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四人用“蟹八件”(2)将十二只大闸蟹吃了个精光。酒足饭饱后,章家父子俩又亲自送王焯和柳承如离开府门。直到那辆福特轿车淹没在赶集的人群中,他们才一前一后往会客厅折返。
“父亲,柳司长今天怎么突然问起权力架构的事情,会不会是他已经知道鬼子给我们那本《建国协议》了?”
章怀义的声音极其微小,可仍顺着秋风传到了章桐和的耳朵里。
他停下脚步回头问:“你早上都听到了?”
章怀义点头承认,“我本打算带王焯喝茶,他却说自己要去江油码头办点私事儿,让我别管他。我见四下无人,就摸过来听了会儿墙角。”
章桐和示意他跟上自己的步伐,继续边走边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不瞒你。‘血滴子’办事向来讲究一凭一证,没有证据他们是不会随便审人的。所以你刚才提到的那种情况,不是‘不可能’,而是‘极为可能’。”
章怀义顿时慌了神,“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把唾手可得的总统之位拱手让人吧?这可是您梦寐以求的东西。”
章桐和盯住他的脸,摆出身为父亲的威严,“谁说我要拱手让人了?他王闯不仅要跟日本人周旋,还要费心费力地对付他那个假儿子,只要局势乱起来,咱们就能浑水摸鱼。”
他示意他凑到自己跟前,“上周二谢麟竣是不是向你答复了买药的事儿?”
章怀义点点头,“没错,他说他已经向美国的瑞星医药公司追加了一笔违约金,给您买的那支盘尼西林九月中旬就能运到咱们江口,而且会走国际红十字会的人道主义通道进来。”
章桐和沉吟片刻才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得及。你明天就带上这箱钱和我批注过的《建国协议》去华北平阳,把谢麟竣的计划告诉咱们正主,最后一定要强调我帮他们找了一处存放武器弹药的新仓库。”
“新仓库?您的意思是牛角山上的东西已经被人发现了?”
章桐和轻轻摇头,“不确定,不过上次你姑母在电话里说,她跟大帅回去的时候路过谢氏宗祠,发现里面的牌位刚被人祭奠过,说不准是少帅那位在红党的堂舅回来了。而蓝党的军统锄奸队也一直在江口神出鬼没的,咱们不能在两党的严密监视下继续押宝牛角山。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已轻笑一声,“你听我说——”
又一阵秋风穿堂而过,摇动起庭中枯叶沙沙作响。末了风落笔处,是在章怀义的脸上点出了一个意气风发的答案。
“儿子明白了,明天一早就出发!”
与江口的风起云涌相比,这几日的滨州格外风平浪静。
王闯大手一挥,直接买断胡轶惟整月的条子,搂着她陪自己饮酒作乐,游山玩水。钟泽灏知道王闯不爱西洋电影只爱传统京剧,于是在八月五日傍晚,以自己的名义组织了一场滨州票友会。他专程请来梅兰芳先生的亲传弟子魏守鹏,给王闯唱他最爱的剧作《贵妃醉酒》。
除了柳承如以出差为由没能出席外,湖广会馆的戏院内坐满了滨州的达官显贵们。当然,他们每人身旁也都陪着一位相好的名妓。菊仙伴着厉尘,梦梅伴着唐彪炳,丹云伴着赵甫堂,只有胡轶惟为王闯和钟泽灏应了两局。
就在戏台上唱到“宫娥们敬酒”时,一位面黄肌瘦的服务员端来一盘小吃。
“大帅,您点的清炸豚肝。”
王闯低头看了一眼菜色,顿时皱起眉头,“我可没点这玩意儿,谁让你送来的?去去去!别打扰我看戏。”
服务员如蒙大赦,赶紧端着盘子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演出结束后,王闯照例命人赏了许多额外的银钱,然后推说自己要带胡轶惟去箔纳百货订做首饰,婉拒了钟泽灏接下来的所有安排。钟泽灏只能满脸赔笑,亲自护送他们走到湖广会馆大门口,又目送王闯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去。
他二人一走,他也顿觉意兴阑珊,便吩咐众人改日再聚。
得到顶头上司的许可后,下属官员与富豪乡绅们这才带上各自的倌人陆续离场。赵甫堂看见厉尘和菊仙在前面挽着手有说有笑,忙对他二人的背影唤道:“厉船王请留步。”
听见身后传来呼唤声,两人驻足回首与他对望。厉尘敏锐地发现伴他身侧的丹云已经不见踪影,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分,可面上只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厉船王,府上刚到一批好酒,不知今晚可否赏光陪我喝一杯?”
厉尘与菊仙对视一眼,回头问道:“敢问司长大人,只有厉某一人受邀吗?”
“当然,厉船王可有空?”
厉尘瞬间了然,“司长大人盛情相邀,厉某岂能没空?”他拍了拍菊仙的柔荑,温声宽慰道:“你先回天香楼吧,我们明晚再去看电影。”
菊仙十分乖觉地松开手,“不扰大人与厉爷的雅兴,妾身先告辞了。”她转身走向湖广会馆的后院,倩影很快没入微凉的夜色中。
“我的座驾就在前门,厉船王请。”
返程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无言的默契,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抵达赵公馆后,赵甫堂更是直接带厉尘来到自家后花园。半亩宽的荷塘上架着三进三折的廊桥,廊桥末端是一座八角飞檐凉亭。塘里的荷花虽已基本凋谢,可卷起的残叶仍在月光下伴着蛙鸣声翩翩起舞。
厉尘在亭中四处观察,最终挑了一张铺着软垫的石凳坐下,“没想到赵司长府上也有这样宽阔的水榭亭台,更没想到大人连桌椅板凳和美酒佳肴都提前备好了。这般隆重,真让厉某受之有愧。”
赵甫堂亦于他对侧落座。他拿起石桌上的白兰地,一边往他的杯中倒酒,一边感怀道:“想当初我与厉船王交心时,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也是在这种清幽雅致的凉亭里。自那天起,我就很想找机会请你来府上小叙一番,而今终于等来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怎么能叫受之有愧呢?”
厉尘深觉他话里有话,刚想回应,余光便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赵公馆的管家佘弥。他立刻将措辞拦在齿关内,只默默看着他躬身走进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样东西。
“老爷,今天的《鄂赣晚报》送到了。”
“放桌上吧。”
佘弥一言不发地放好报纸,然后以进来的姿势转身离去。赵甫堂随即放下酒瓶,将食指指尖落在了头版头条上。
“你瞧,这是什么。”
(1)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出自《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意思是拿卑劣的想法,去推测正派人的心思。该成语在句中一般作谓语,也作定语;多含贬义。
(2)蟹八件:明朝初创的食蟹工具,有锤、镦、钳、铲、匙、叉、刮、针8种,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腰圆锤、小方桌、镊子、长柄斧、调羹、长柄叉、刮片、针,故称之为“蟹八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