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噩耗

郁凌看到他俩一同出现的时候毫不遮掩自己的表情，就连他们站在她面前了还没缓过神来。
陆方纬倒是大大方方地和她说新年快乐。郁凌迟疑着和他客套了两句，边用眼神问许颂雅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许颂雅叹了口气，只和她说：“我和他说两句话。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郁凌就把她手上的两件行李带走了。
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许颂雅很讨厌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明明想要和他一刀两断，如今却有藕断丝连的苗头。她不想再承他的情了，像是在自我安慰又像是在提醒着自己：“手机还给你，我不欠你了；你帮我搬行李，就当你在为自己赎罪。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陆方纬闻言脸色愠怒，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是的。”
“我偏不要和你划清界限！”他一如既往地任性，并没有因为上了大学而有所改变，“我就要和你纠缠不清，你甩不掉我的！”
“陆方纬！”许颂雅对他失去了耐性，“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更何况，过去的那些都是假的，是你精心设置的陷阱，你以为我还会傻到跳进同一个陷阱里吗？”
“那不是假的！”陆方纬眼睛微微发红，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开始也许是假的，但后来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上你了！我承认我当初很混蛋，我做错了，可是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弥补这个错误吗？”
“我对你的好，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我曾经去学校找过你，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教室你的宿舍在哪里，也不知道你的课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学校里走走逛逛一间间找，还在食堂外守株待兔，每次都扑了个空……”
“我试过放弃，试过不去想你不去找你，可是我做不到……”
“我每天都给你发信息，请求你的原谅，告诉你我有多想你，有多后悔……”
“你以为我对你这么死缠烂打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个什么该死的打赌，我犯得着这么犯贱吗？”
饶是许颂雅再冷漠狠心，听到他这番告白也受到了触动，她摇摇头喃喃道，“你不需要这样做的……你不用为我做到这样……”然而最后一丝理智仍在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目的。
“我是个混蛋，这是我自找的。”他弯下腰想抱她，“你愿意给我这个混蛋一个机会吗？”
“你别再说这种话了。”许颂雅躲开他的手，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深情款款又受了伤湿漉漉的双眼，害怕自己的理智会全线崩塌，“我今天是想和你做一个了断的。你骗过我，我无法再信任你，你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有些事，结束了就结束吧，不要再想着去弥补了。”
郁凌在家里等得昏昏欲睡，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门开的声音，又一下精神抖擞地坐起来，看见冻得脸发红的许颂雅。
“他找你说什么了？”
许颂雅瞥她一眼，自觉地交代了情况，“就是找我忏悔自己做错了，说和我摊牌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现在也没有和方悦娴在一起，只是方悦娴一直缠着他，他甩也甩不掉，然后让我给他机会弥补。我拒绝了他，他就和以前一样死皮赖脸地说要重新把我追到手，每周都去学校找我，骚扰我，要和我纠缠不休，要让所有人都见证他的真心。”
“我去……”郁凌一脸震惊，“他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啊！想想他以前在学校多么狂拽酷炫，仗着家里有钱连校长都不放在眼里成天打架生事的纨绔子弟居然为了你摇身一变成为为爱洗心革面勤奋刻苦对爱执着的大情圣了？！”
“你现在说话都不带断句和喘气的吗？”
“小雅！虽说他以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他现在为了你都变成品学兼优的高富帅了，还对你还痴心一片，你真的不动心，没想过原谅他和他重新开始吗？”
许颂雅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些变化，“……他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确实动摇过，可是……”她摇摇头，清理掉那些扰乱她思维的情绪，“我现在一团糟，真的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
“如果你真的打算和你妈妈断绝关系，你和他在一起，起码也算有了个依靠了……”
“依靠？”许颂雅挑眉，从语气到笑容都是毫不掩饰地嘲讽，“我从我父母身上学到的最深刻的一课，就是不要相信谁是可靠的。看看我妈，想着嫁给我爸就有了依靠，结果呢？争吵，谩骂，无休止的战争，最后因为第三者介入被他抛弃，靠男人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因为你父母，所以不相信爱情了？”
许颂雅摇摇头，“我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男人可靠。先别说男人了，对我而言，连家人都是不可靠的，与其去相信谁可靠，不如老老实实让自己强大起来靠自己最实在。毕竟，只有自己不会辜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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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颂雅在郁凌家度过了第一个离开家人的新年。
许云丽说得出做得到——从许颂雅离家那天开始，她再也没给她打过一分钱。
返回学校后，她一心扑在学习上，顺利拿到了奖学金。学校不仅免除了她的学费，还让她平时在学校的图书馆兼职，每月虽然只有三百元，但加上奖学金已经足以维持她日常的开销了。
寒暑假，她会四处去找兼职，偶尔郁凌会陪着她一起。
三年下来，她存下了一小笔钱。
郁凌曾说，你的大学四年，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兼职，要么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
当别人在看电视剧时，她在学习和工作；当别人在谈恋爱时，她在学习和工作；当别人去参加各种活动时，她也在学习和工作……
时间和经历让她迅速成长起来，但她对许云丽的怨恨却丝毫不减。
只是，即便当年撂过多少狠话，走得多么决绝，当她生病脆弱时，当看到孩子与父母撒娇时，她也曾暗自羡慕过，甚至偷偷地期望过能得到来自家庭的一丝关心。
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于是，每一次这个念头闪过，她就会下意识地自嘲，告诉自己不要幻想这种可笑的事情。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的心已坚硬冰冷，不会再有这种她会觉得可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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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下学期转眼就到，许颂雅向心仪的公司投递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简历。
很快，她收到了面试的通知，并且顺利地通过了面试，在国际市场部当翻译，平时的主要工作是翻译文本合同和资料。
虽然英语只是她的选修科目，但是她在英语上下的功夫不输专业科目，做得倒也顺手，半个月下来就得到了直接上司林珮的肯定。
在她即将回校忙论文和答辩之际，林珮向人事部申请让她转正留在她的部门，她拿到毕业证的第二天就可以以正式员工的身份上班了。
就这样，她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对许颂雅来说，这一切美好的像是梦一样。她靠着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工作，并且一步步得到了认可。这份工作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收获，还有精神和心理上对自己的肯定。
可是命运的有趣之处就在于，你以为你将迎来美好时，同时伴随而来的可能也有黑暗。
那天下午，许颂雅穿上了学士服，和同学们一起拍毕业照。郁凌和她不同系，二人为了留个纪念，拉着郁凌的男友王行朝充当摄影师。
郁凌长相清秀，性格又讨人喜欢，身边不乏追求者，但直到大二都无人能把她拿下。
王行朝在摄影社对郁凌一见钟情，但从未表明心迹，只以学长的身份在她身边出没，生活中对她嘘寒问暖，学习上热心帮助。后来，他在郁凌生日的那天送给她一本相册，厚重的相册里是一张张从二人认识那天起，他趁她不注意抓拍的照片，有她打哈欠的、有她伏在桌上睡觉的、有她和小猫玩耍的……每张照片都拍得极美，照片背后还有他写的满满的情话。
女孩子通常都难以抵挡这种攻势，二人当天就确定了关系。
三人从操场拍到草地，又从草地拍到校门的喷泉，几乎一下午的时间都耗在了拍照上。
直到太阳快落山，单反也没电了，三人才意犹未尽地去吃饭。
就是在这时，许颂雅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是黑的，可是依然能听到震动声。她又继续往里边翻，然后从包的内层翻出了陆方纬送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许颂雅早已用自己挣的钱买了手机，只是陆方纬给她买的手机她一直还带在身边。她以为那晚陆方纬就把手机拿走了，后来还是在包里发现了它。
陆方纬依旧没有停止给她发消息，她偶尔开机看看他的短信，但从不给予回应，看完短信就关机，不想让他发现她打开过手机。
她正在疑惑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机了，那边的电话就挂了，同一个号码居然给她打了接近30个电话。这个号码，仅仅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陆方纬，另一个是郁凌，再无别人。
能给她打那么多电话的不可能是打错的，难道是陆方纬换了个号码给她打电话，试探她是否还留着这个手机？
手机又毫无预兆地震动了起来。
许颂雅犹豫了几秒，然后接通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她没说话，因为她不确定来电者的身份，便等待着那头先说话。
长久的沉默以后，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低沉的、略沙哑的声音，让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四年前那个烟火喧嚣的夜空，在那个安静的楼道里，她决绝的转身离开时背后传来那声细不可闻的呼唤——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