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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离别

听说爱情不遥远 庄居言 2024-03-03 12:58

年过了,年前的回家大军又齐刷刷组成了离家大军,奔赴各地开始新一年的拼搏生活。
这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除了她。
她仍是将自己困于外人进不去的小世界里,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问也问不出来,干着急过后便也渐渐平淡下来。反正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就这么守着她吧。
“我开始找工作了,但是还没有下文,毕竟要交房租要生活,不能一直来这里蹭饭呀。”
她闻言回想了一下自己银行存款的余额,应该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亏了老家房子拆迁,得以让她在那年之后不用为生计奔波操心。
郁凌问她:“要不,我们到国外去,补过一个新年怎么样?”
她知道,她的状态令所有人担忧。郁凌不过想带她远离糟心的环境,换换心情。
去国外散心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但她暂时拒绝了,只是伏在郁凌耳边,轻声对她说了几句话,求她答应。郁凌蹙着眉,眼里充满惊讶和疑虑。
“小雅,拜托了……你再考虑考虑吧。”
“我决定好了,阿凌,你能支持我吗?”她握着她的手,诚恳地说,“就当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
“不许你说这种话!什么最后最后的,真不吉利!”郁凌思考了半晌后,才说,“唉……拿你没办法。”
郁凌走了,连着两天都没有出现。傅延飞给她打电话,她吞吞吐吐地说自己感冒了,怕过去传染给他们,所以暂时不会过去。
傅延飞起了疑心,郁凌其实很善于撒谎,但并不是每个谎都能圆得完美,她的语气暴露了她的心虚,让他警觉起来。
见套不出话,他就不再追问,只是更加留心许颂雅的动向。
然而许颂雅每日生活单一,更多时候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监视器没有安到她房间里,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
难道在密谋什么吗?
银子已经被傅家夫妇领回去养了,就住她的楼上。傅延飞搬来至今,她自动划出与他的距离,恪守礼节和原则,没有主动踏进过一步,连他屋里的户型布局都不知道。
向来是傅延飞主动来找她,但似乎还是不够的。
这点小伎俩并不能阻绝那颗年轻躁动的心,少年的心意啊,总是藏不住的。
可是这份心意,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无法负担。
她又想当逃兵了。
**
许颂雅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争吵的声音,不知是哪户人家深更半夜起了争执。
此刻已经12点过了,她将自己藏到被子里继续睡。但恍惚中感觉声音距离自己好像很近的样子,是邻居吗?
她刚把头露出来,争吵声正好停了,因为外面已经传来其他住户的骂声。
哎呀,自己醒了准备听歌热闹,结果醒了就听到这些。她这人真是迟钝慢半拍,啥都赶不上热乎的。
客厅里静悄悄的,傅延飞好像不在。郁凌不来了,傅延飞就将就睡在沙发上,方便随时照看她。不过她从来没有半夜麻烦过他。
她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大门传来声音。不一会儿,她的房门也轻轻打开了。
这门锁装上新的以后,钥匙就不在她手里,锁了门也无济于事。傅延飞偶尔会深夜开门看看她,确保她安全无事。
她忙侧身背对他装睡,现在她把这招练得炉火纯青,没人分辨得出来。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
傅延飞进来时身上带了一股凛冽的气息。
她以为这次他也会只待一小会儿就走了,可是他却什么动作也没有。正在她猜测他在干什么的时候,身下的床垫一沉,一条长臂伸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蓦地,她呼吸滞了一秒。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亲密了,他又梦游了?
不对,他不可能从楼上梦游到楼下。
就是这短短的一秒,她露馅了。
“是醒了还是没睡?”傅延飞的声音轻柔中带着笑。
她仍是不想面对他,便继续装睡。他从来不戳穿她,今夜却不知道怎么想的,下定决心要戏耍她似的。
他更放肆了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嘴唇也贴到了耳朵边,轻轻吻了一口。
她再也无法忍受,蹭的坐了起来喝止道,“傅延飞,你别太过分了!”
同时将床头灯打开,扭头一看,他躺在旁边,不恼也不急,只是微微笑着,说:“装不下去了?”右脸颊上有个清晰的红色巴掌印。
她怔住,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有人先抢占先机了。
再仔细一看,她这才看清了他的眼眶也发红,下巴泛出浅浅的青茬,精神看起来并比她好多少。
她好像知道了刚刚的争吵声是从哪里传出来了的。
但她清晰地知道,断然不能就这样把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推回到以前,只能别开眼不看他,硬着心肠说,“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如果不出呢?”
她眯起眼,俯身将手贴在他的左脸颊,说:“那你这边脸上也会有个印。”
他愣了两秒,却哈哈大笑起来,明白她已经知晓那些事了。
“但我可不会回去找我爸妈。”
他将她重新揽入怀里。男人的力气大过女人太多,不由年龄来决定力气大小,那一晚她就已经见识过了。
这份蛮力让她记起那晚的罪孽,淤青花了很长时间才消散,她发了狠,张嘴就直接咬了一口。
“嘶——”他抽了口气,但也仅此而已。她咬错地方,咬在了厚衣服上,当然感觉不到痛。
“我只想抱抱你,别这么暴力。”他语气无奈,试图求和。
这人是没脾气的吗?她真是讶异于他的忍耐力。陆方纬即使不会真的生气,也会装作赌气的样子让她哄上一会儿。
“傅延飞,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似乎叹了口气,像在自言自语,“那时候多好啊。”
她不想去回忆从前往事,但又挣不开他的怀抱,只能一声不吭听他感慨,希望他感慨完了放她睡个好觉。
沉寂许久,他像在梦呓一般,却十分认真地说:
“我们离家出走吧。”
**
他们又回到了那栋别墅。
雪已经化了,春天开始孕育森林里的生机,草木葳蕤,花苞尚未结好,除了绿色便是蓝天白云的背景,看久了有些无趣。
天气还冷,屋里还还开着暖气。他们的生活和上次来时差不多,只是许颂雅再也没有泡过澡。
那天她答应以后,他们连夜开着车回到了这里。
“为什么会答应呢?”
傅延飞问过她,她只是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说,“你不也答应我回去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
他哂笑,他们之间也开始谈论条件了。
这也好,意味着他们之间已经是平等身份,才能谈条件。
“希望你遵守约定。”
“我会的。”
约定的时间是七天。
他们就这样抛下了所有人,所有事情,两个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过着重复的无聊的生活,不谈前尘往事,只聊这里的一切。
除了氛围比之前凝重一些,其他时候都同之前一样,他们每天规律地准备三餐,享用三餐;天气好的时候,给房屋做个彻底的大扫除,累得躺在干净无尘的地板上闭眼小憩,他看着她的脸庞,感到满足;吃饭的时候,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讨论着附近出没的动物,她说在她烤饼干的时候偶尔有松鼠和黄鼠狼在阳台廊上张望,大约是被黄油香气吸引来的,她打算投喂收买它们,看能不能诱来一头野猪,他去猎来加餐。
他表示担忧,因为——“它们可能撑不到野猪来就先倒下了。”
内涵她的厨艺啊。她托着下巴,“所以烤出来的都先给你吃了。”
“我很荣幸当这个小白鼠。”他饮了口茶。
“具有奉献精神,多奖励一块。”说着给他碟里添了块饼干。
从前她扮演着好姐姐的角色,现在她彻底地卸下这个包袱,不用时时以长辈的姿态来照顾他的情绪,可以互相在口头上贬损对方两句,倒是比从前轻松不少。
他们偶尔外出看看风景,通常没有什么话说了,确切地说,是许颂雅不再说什么话了,像完成任务一样,脸上没有笑容,偶尔嘴角上扬一下,他会开心很久,期盼她的下一个微笑。
只是等不到了吧。七日之约要到了。
**
这晚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今晚过后,他们又会回到令人厌烦的俗世中去,再不相见。
傅延飞看着厨房里准备晚餐的她,心里不是没有一丝期许的。他希望这七日能稍微打动她,即使不能,也能让她的心情开怀一点。
在家里时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其实对她而言很折磨,她习惯独立,其实很不适应被人照料,更善于照顾自己和别人。但因为不忍心拒绝别人的好心,总是会默默接受,难为自己。
她曾说,对你好的人只要不是有害你的目的,是应该珍惜和感恩的。
他不想要她的感恩,但他想要她的珍惜。
晚餐与之前一样,都是家常小菜。摆上了桌,他笑着说:“我以为最后一次晚餐会不同凡响。”
“你不肯去猎野猪,我们只能粗茶淡饭了。”她头也没抬接住了他的调侃。
吃过晚饭,洗漱完,看看电视,这一天就这么平常地又要过了。但电视开到12点,谁也没有提出要去睡觉。
距离天亮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她忽然到厨房捣鼓起来,不一会儿,拿着两只高脚杯出来,杯里盛着不到一半高的葡萄酒。
“喝了吧,喝了就去睡了。”
他接过,闻了闻杯中浓郁的果香味。他一点也不喜欢喝酒,见她兴致颇高,只好忍着喝了下去。
“怎么样?”她捧着酒杯问,自己的倒是一口没喝。
“难喝。”他实话实说,欣赏不来任何酒。也许是遗传了父亲吧。
她笑了笑,将杯中的酒又匀了一半给他。
“怎么?灌我啊?”
“好日子,不该多喝一点庆祝吗?”
他喝尽杯中的液体,笑着说,“你说反了,不高兴的人才喝酒,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深夜买醉了。”
“醉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深不可测。
他用力眨眨眼,否认,“没醉,就是有点困了,真是催眠利器。”
恍惚间,他看见她好像弯了弯嘴角。
她将他们的杯子放到桌上,然后问他:“我爸爸在哪里?”
他以为她已经不打算去找了,没想到她酝酿许久,到今天才问出来。他庆幸自己只是有写微醺。
“你就一个爸爸,你知道他在哪里。”
她没想到他的嘴巴那么严,有些气恼了,“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非要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真不存在,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那天你见到他,不是已经放下对他的恨,叫他爸了吗?”
“这有什么关系?我是放下对他的恨,但不影响我去找亲生父亲啊!”
“这件事上你不要这么固执了。”
她已经钻进死胡同了,他无法说服她。酒劲上头,意识越来越不清醒,他站起来,差点站不稳,原来自己酒量那么差,以后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去。”
他尽力保持平衡走回房里。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却发现她竟然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脸色晦暗不明,不知想干什么。
“回去睡吧。”他呼出的气息已经带着些许酒精味。
“非要我这样吗?”她声音低低的。
他不明所以,却见她开始慢慢地脱掉外层的薄外套,又准备解开胸前的扣子,一边咬着牙说,“是不是这样你才肯松口,是不是这样才行?”
他现在才终于看透了。
她看似冷静,其实整个人已经支离破碎,这七日悠闲宁静的日子完全没有治愈她半分,她尚有逻辑,却已无理智,行事冲动而直接,懒得花费心思技巧去达成目的,这在旁人眼里是受刺激过度走了极端,但他理解她,愿意包容她的意气。她正经历一个他没经历过的痛苦阶段,他不会用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她。
没人能要求一个崩溃的人应该时时保持优雅理智。
“你又要与我谈条件?”他淡淡地开口,“你真想做这样的牺牲?”
她停住手头的动作。
“好啊,既然这样——你的衣服应该由我来解吧?”
她皱起眉头,脸色复杂难堪,仿佛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话。
他向她走过来,她反而迟疑了,微微侧身低着头不看他,面如死灰。
她当然没做好准备,她只是想赌一把,堵他会不会感动于她的执着,还会不会念在往日情分上松口,可是软硬兼施,他竟然都不买账……但话都放了出去,又不知如何收场。
他的手悬在她的胸口处,那颗纽扣卡着一半身子,就要解开了。
见她没有反应,他的手又靠近了一点,她只是闭着眼,把头完全扭到一边。
他一点点将她解开的纽扣又系了回去,便系边说,“你记住,你只有一个爸爸。他以前对你不好,后来认识到自己错了,想赎罪,可是意外带走了他,再也没法弥补你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他从地上捡起外套套回她身上,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你不孤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都会在你身边。”
**
喇叭声响了一下。
她一夜没睡,结果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睡意眯了会儿。手机上显示郁凌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郁凌已经到了。
她迅速拎起包,确认傅延飞还在房里,应该还没醒。昨晚给他放了点助眠药,药效应该没过。
医生开的药她只吃了一点,见识过药效的威力,后来就再也没吃过了。
郁凌找朋友借车来接她,见她出来,忙给她招手示意她上车。
她坐上车,后座空荡,她问:“我的行李呢?”
郁凌说:“行李在后车厢,护照本等一下给你,还好这个国家对我国实行落地签,也不需要你办签证。”
“嗯。”
“小飞……他不拦你?”
“他又不知道。”
“那你问出来了吗?”
“没有。”
“那你就这么走了?”
“问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不可能因为这个还和他纠缠一辈子吧。”她耸耸肩。
“你真的决定就这样一走了之啊?”
“你答应我保守秘密的。”
“我会的……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再怎么样也是陌生国家,你自己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英语是官方语言,我还应付得来。”
“重新开始也不一定非要去国外,换个城市不也行吗?”郁凌嘟囔,“那些电视剧老害人。”
她笑笑,摇头,“还是太近了。”
近到她怕一想家,她就轻易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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