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诛恶

纪川回到客栈，脱下了身上的夜行衣。

这两日可真是忙，自从刘遇发现账本不见后，整个人便跟失了魂似的，整个人成天都神神叨叨的。

而因为自己那日通过百晓生刻意放出了知府贪污的消息，刘府这段时日可没少被骚扰，如今更是传的满城风雨，百姓们可不管真假对错，如今因为水患死了那么多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会儿暴出刘遇贪污，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更何况，这流言也不算空穴来风，没有冤枉了他。

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分管当地的巡抚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如今他正是在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刚好，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他可不得乐坏了。

不过这样一来，刘遇全家都得流放抄家，连他那五岁的女儿都不能避免。

此时，自己就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刘大人，如今这事情发酵成这个样子，你在他们眼中早已经是个弃子，除了我，可没人能捞您一把了。”

“您自己带着夫人和这一府的下人去死也就罢了，可您忍心自己那么小的姑娘就进了教坊司那种地方吗？”

刘遇抬头看着眼前人，拼了命也想抓住着最后且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除了小女，你能不能也救救我夫人？小女还那么小，也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她长大啊。”

“不行。”

纪川一口回绝。

“你夫人不是个聪明人，况且，她知道得太多了，万一从她那里透出点风声，连带着我都讨不了好。”

刘遇心如死灰，却也知道事到如今，再无其他办法。

“好，那小女就拜托您了。”

“不过，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人，想要什么？”

听到这个话，纪川方才露出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很简单，当年肃王为了更好的掌控你，美其名曰为了帮你的忙，给了你一个影卫，顺带着还把控制影卫的解药给了你，算算时日，应该还有剩下的吧？我要剩下的解药。”

刘遇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纪川，似乎有些茫然，似乎没有理解他的做法，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哈哈，看来连你这个肃王的影首都对他别有用心，不过也是，他楚墨心狠手辣，谁在他手底下做事敢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到底是我太蠢，我太蠢啊......”

纪川面无表情的听着他说，也不解释。

过了许久，他终于说完了，纪川拔出飞渊，剑尖指向刘遇，“今晚，江陵知府刘遇于府中自缢。”

做好最后的灭口收尾工作后，他将迷烟放入刘笙的房间，确定小姑娘昏迷后才把人抱出来。

如今天色已晚，得尽快把她安排好，等明日旁人发现刘遇夫妇的死亡，又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端。

纪川趁着夜色找到了百晓生。

将近子夜，屋子里却还亮着灯，纪川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推开门，抱着孩子自然地就走进去了。

“哎呦，真是稀奇啊，纪统领这是哪里多出了个姑娘啊？”

人未见，声先到。

百晓生看着纪川进来，调笑道。

纪川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这是刘遇的孩子。”

听着纪川的解释，百晓生的神色却突然严肃起来，“这么看来，你是真的确定了？”

纪川看着他，略微笑了笑，“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人称江湖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江湖百晓生，连个孩子的退路都安排不好？”

百晓生的神色却没有因为这番说笑有任何变化，“你别跟我瞎扯，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再认真问你一次，这件事你真的想好要做了吗？”

纪川见糊弄不过去了，只好叹口气道，“你就别多问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的命是你从死人堆里捞回来的，现在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跳？”

“好了，百晓生。”

纪川抬手安抚道，示意他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这事你真的不能插手了，这么多年你帮我那么多忙，恩情早就还清了，报恩这种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他说着将孩子往百晓生手上一递，“这孩子就当是你帮我的最后一个忙了，找个好人家把他好好抚养长大吧，对了，你手上奇奇怪怪的药不少，将她的记忆抹去吧，什么都不记得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也挺好的。”

听到纪川这样说，便知道他是存了诀别的意思，这么多年，百晓生也知道纪川的性子，如今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多说无益，况且，凭着纪川的身手，他想拦也拦不住啊。

无奈，他只好递过去一个药瓶。

“这算是我最后一点心意了，收下吧。”

纪川疑惑的看了看，“干嘛的？”

“闭功丸。可以封存你的部分内力，关键时候或许可以迷惑他人，帮你保命。”

纪川无奈的笑了笑，却也知道自己若是不收下这瓶药，今晚无论如何是走不了了。

“行，那我收下了。”

看着纪川走出去，百晓生蠕动了一下嘴唇，到底是没有发出声音，可依稀看着唇语，似乎是“珍重”二字。

刘遇之事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回府复命了。

说上来，距离离府已经半月有余了。

肃王府。

楚墨慵懒的靠在软榻上，手上捻起一块糕点，旁边侍立的正是纪川。

“主子，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属下将刘遇贪赃的消息传递出去，对外宣称刘遇自杀，而且......”

“好了，本王信你的，这些事情，以后就不必赘述了。”

楚墨回头温柔的看向纪川，旁人从侧面看过去，一定认为他情根深种。

纪川却后退两步，单膝跪下，“主子，事后述职是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渎职，更何况，属下身为统领，若是不能以身作则守好规矩，日后又怎能服众。”

楚墨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怜惜，伸手扶起他，“哎，你这又是何必，本王对你，一向是不同，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如此呢？”

可看着纪川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楚墨也叹了口气。

“行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接下来两天就好好休息吧。影卫的事情还有崔陆呢，那不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吗？”

楚墨淡淡的开口，似乎全然不知这与夺权没有什么两样的话对纪川意味着什么，可纪川偏也一丝异样都没有，顺从的应下了。

“是，谢主子体恤。”

纪川回到自己的院子，当即就碰上了崔陆，他是楚墨亲口任命的副统领，说是心疼纪川工作量大，经常跑外勤，于是安排了一个副职替纪川分担，可事实上，几年前，崔陆的亲妹妹却因为纪川的缘故死了，这事当时在府上闹得人尽皆知，于是这名为副职的协助，暗中也多了几分掣肘的意味。

不过纪川对于这些想来是人淡如菊，也不在乎什么权力。

想当年崔溪死后，崔陆提着一把剑，杀气腾腾的冲进纪川的院子里，扯着纪川的衣领逼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纪川也是一言不发。

从那以后，这两位就一直不对付，或者准确来说，是崔陆单方面的对纪川不对付。

“统领，刚刚主子吩咐了，这段时间您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外派任务和值班排表由属下直接接手就是了。”

“知道了，辛苦。”

纪川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似乎短期内被夺权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似乎真的把这当成了一次短暂休假。

可偏偏崔陆最见不得他这一副冷淡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嘲讽道，“还是咱们统领有本事啊，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主子允许你在这王府里光吃饭不干活，要不怎么说主子最看重您呢？”

“听说前段时间王爷还向您表明心意了？想来这府上也就只有您胆大包天敢拒绝王爷的好意了吧，主子也是心善，还留着你一条性命。”

“不过您是怎么爬上王爷的床的，不如也教教属下，给这王府里上百名影卫做个好示范？”

说着说着，他嘴角的嘲讽意味越来越明显，说的内容也越来越露骨。

“够了，崔陆，这是你该对统领说话的态度吗？”

旁边的一个青年终于听不下去了，“你别搞错了自己的身份，统领还没卸任呢，更何况，这次也不过是王爷下令要统领多歇息两天罢了，你得意什么？”

说话的人名叫叶临，是幼时被纪川捡回来了，由纪川亲手调教出来，后来禀明了王爷后就留在影卫队中替王爷效忠。

在他心中，纪川如兄长一般值得敬重，哪里听得别人这般诋毁他。

“好了，叶临。”

眼看着两人就要争锋相对，纪川抬手制止了他，“你们这般再说下去，莫不是还要动手，一个个的把影卫条例都忘在狗肚子里去了？”

“还有，崔陆，王爷如何下令是王爷的事情，你背后议论上峰也就罢了，连主子都敢诋毁？你有几条命够罚？”

那崔陆被训斥后，脸色显而易见的露出几分不满，刚要反驳，纪川边厉声喝住了，“够了，崔陆，你别忘了，如今我还是统领，你就算对我有再多不满，面上也给我装的恭恭敬敬的。”

崔陆不由得愤愤的咽下这口气，转头便走了。

叶临瞧见他讨厌的崔陆终于离开，眼前又是许久不见自己敬重的兄长，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一蹦三尺高，“纪哥，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纪川扒下他搭在自己身上的爪子，“行了啊，多大人了，还是没个正形。”

话虽如此说，可眼神中还是带了几分无奈的宠溺，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温情。

“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习武？”

“有的，纪哥。”

少年人的嗓音还透着几分稚嫩，却也相当有活力。

“真的？那我可得好好试试你。”

“好呀，走走走，纪哥，我们现在就去练武场吧。”

看着眼前说风就是雨的少年，纪川也是很无奈，可到底是顺着他，走进了练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