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勤

 两人在演武场比的酣畅淋漓，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阁楼顶层上有个人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们。

楚墨的眸中阴沉不明，像是酝酿着某种可怕的风暴，旁边侍奉的人也不敢多说。

王爷自从与纪统领分开后，边一直呆着这里，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可这府里出了统领，也没人敢在王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打扰王爷。准确来说，气势众人根本都不知道王爷究竟何时心情好，合适心情不好。

不过那人在心中略微叹了口气，那也是曾经的纪统领了，如今王爷愈发喜怒不定，今日更是借着纪统领辛苦的借口夺了权，按理说，影卫统领该是王爷最相信的人，更别提纪川陪着王爷十年如一日的走过来，多年来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可如今不也是说夺权就夺权了吗。

更别说，前段时间，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王爷心悦纪统领，向他表白，却被纪统领拒绝了。

这才喜欢了几日，就变成如今这样子了，真是君心难测啊。

殊不知楚墨如今心中正是烦闷着，他本以为他夺了纪川的权，依着那人往日的脾气，是无论如何也要朝自己问个所以然的，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跟个软柿子似的，任人拿捏，脾气好的谁都能踩两脚。

先前崔陆阴阳他不介意，如今跟他那小跟班比武倒是开心的很。

楚墨恨恨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这个纪川，真是不知好歹，难道他对这影首的身份真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洛木，去把纪川给本王叫过来！”

纪川这边也是感觉莫名其妙，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楚墨竟然前脚刚刚让他离开，后脚就有让他去见自己。

他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楚墨心情不好，可没有想到，等他走进房内，却看见了一桌子的菜。

“纪川，来了，快来坐，你练武练累了吧，今晚就跟本王一起用膳吧。”

眼看着话说到这份上，纪川作为下属自然也不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两人上了桌，可明明如此之近的距离，却偏偏搞得像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条沟壑一般，气氛十分尴尬。

楚墨将所有下人都遣散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一起吃饭。

“来，纪川，尝尝这个虾仁，味道很不错的。”

楚墨说着就夹给了纪川一筷子菜，对比之下，倒显得纪川有些仓皇无措。

“主子，这，这不合规矩？”

他想把碗撤回来却又不敢，动作无意之中就带了几分矛盾。

楚墨含笑看着他，“纪统领，你以往可不是这样的，想你小时候，可还敢抱着我叫哥哥呢？”

提到往事，纪川不由得面上一僵，“主子就别再打趣属下了，当年属下年幼无知，多亏殿下慈悲，不与我计较。”

话是这么说，可纪川心中却也不自主的吐槽，还想着小时候呢，自己如今这副循规蹈矩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谁一手教出来的，如今倒是学会假意怀恋了。

但是，那一鞭一棍的教训，自己可是一点都不想怀恋的。

今日这人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两人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吃过饭，可自从半月前他莫名其妙跟自己表白后，就开始经常对自己做出这些让旁人误会的事情，如今搞得全府上下都以为他对自己情根深种，非他不可。

但纪川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每次发生这种事情，都不会太妙。

不过，这种情绪当然是不能在楚墨面前表现出来的，楚墨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当年自己吃的苦，受的罪，如今是再也不会走第二遭了。

当年自己刚刚来到一个新环境，心思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又没有深刻认知到封建吃人的真谛，可是走了不少弯路的。

这边楚墨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纪川的出神，反而还是在热心的给纪川夹菜，没过一会儿，纪川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

看着越来越多的菜，纪川也不能再多想，拒绝是不肯拒绝的，代价自己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楚墨本质上就是个疯子，偏执又霸道，自己上次明目张胆的拒绝他的表白，估计已经把人惹恼了，这段时间为了自己生存，还是顺从些吧。

看着纪川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自己堆在他碗里的菜，楚墨不由得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阿纪，你好乖。”

他眼神痴迷的看着纪川，却又没有完全聚焦，仿佛透过纪川看见别了什么东西。

“你乖乖的，我们可以就这样好好待一辈子，我保证，一定对你好的。”

声音非常小，若不是纪川耳力够好，还未必听得见，这样的语调都算得上是呢喃自语，也不知道就是是说给纪川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洗脑用的。

不过这样的眼神落在纪川眼里就只剩下恶心了，那种占有的，粘腻的，充满欲望希求的眼神，让他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实在是不想再多忍受半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远离。

“主子，您上次交代的调查豫宁书院一事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属下还得立即去办了。”

楚墨眯了眯眼，眼神中有几分怀疑，“阿纪，你莫不是想要逃离本王，故意找个借口想要走吧？”

“再说，本王先前不是说了吗，你这段时间辛苦了，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是在放不下的还可以交给崔陆，你又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忙？”

楚墨的语调慢悠悠的，带着些漫不经心，可暗含的却全是刀子，他像是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旁边的镰刀还在滴着血。

纪川不动声色，缓缓答道：“主子误会属下了，只是这事是主子吩咐的，前段时间关于豫宁书院的所有情报都是属下一人经的手，若是现在贸然将事情交给崔陆，怕是要耽误好多时间，万一出了什么乱子还会误了事，而且春闱将至，若是现在不赶紧将事情办妥贴了，属下怕有人趁着会试惹出乱子，还平白给王爷添麻烦。”

“这事，还是尽快处理了好。”

纪川的话有理有据，有条不紊，楚墨拒绝起来倒是显得无理取闹。

楚墨勾了勾唇角，一瞬间便收敛了之前阴沉的气息，平静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去忙吧。”

“是。”

眼看着纪川领命下去，越走越远，知道完全消失在楚墨的视线中，楚墨才又流露出那阴冷的表情。

他低沉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学不乖，不过没关系，我对你有的是耐心，我慢慢教你就是了，纪川，这可都是你逼我的。”

眼瞧着夕阳降落，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楚墨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中，简直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边纪川离开了院子后，转头就去了影卫的办公处，刚才他对楚墨说的话也不全是离开的托词，上个月书院的事情就递到了他的手边，只是后来就发生江陵水患，王爷急着派他去解决刘遇，担心引火烧身招自己身上，这事情便搁置下来了。

不过豫宁书院里面的学子都是朝廷各家官员的子弟，以往春闱中举之人也大多出于此，所以关系盘根错杂，很多世家名儒，朝廷命官都想跟他们牵线搭桥，毕竟要是自己接触的人中出了一个举人，那可算是自己的门生，将来在官场上也算是多个助力，久而久之，各方关系便是错综复杂。

早些年，楚墨也搭上这层关系，想要通过扶持他们，在朝堂上拥有属于自己的助力。

毕竟楚墨的生母在宫中出身低微，前朝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婢，是先皇一次无意之中的醉酒才宠幸上的，就生下了楚墨这个皇子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得了个贵人的追封。

甚至连累着楚墨在宫中也自幼不受宠爱，自小就受尽苛责，甚至在他满了二十岁后还没能封爵立府，后来还是楚墨在朝堂上四下周旋才得到的肃王封号。

不过楚墨年幼时便显见的遗传了他生母的好样貌，只是这般外貌在皇子身上显得不甚庄重，身为男子，又显得过分男生女相。

因为这个缘故，很多人都自幼对楚墨抱有极大的恶意，导致直到今日，楚墨也对他们对自己外貌 的评价尤其敏感，甚至可以说变得偏执，若是有人一不小心多看了两眼，又或是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眼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楚墨是一定会牙呲必报的还回去的。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豫宁书院的事情吧。

情报上面显示，豫宁书院的院长是远光十七年的举人，同年进士出身，不过他为人太过正值，看不惯官场那些尔虞我诈的作风，耿直的性子让他得罪了不少人，眼见着在朝廷升迁无望，他便一怒之下便直接致仕了，又因为当初还是读书人的时候文风便以清高闻名天下，于是开了间书院，后来这书院逐渐闻名天下，方才有了如今的豫宁书院。

只不过，纪川皱了皱眉，这位洪襄老先生既然如此清高，又怎么能够容忍如今的书院如此乌烟瘴气，被那些朝廷官员玷污了读书人的清净之地。

又想到楚墨交给自己的任务，纪川不由得感觉事情十分棘手。

多番思量之下，纪川还是决定先去书院打探一下情况，不过在叶临的软磨硬泡之下，便将他也带上了，因为担心叶临年纪尚小做不好事情，偏偏楚墨这些年喜怒不定，担心叶临一个不小心触了楚墨的霉头，他便一直没有给叶临安排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

“纪哥，可我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再过四年我就弱冠了，你已经白养了我这么多年，若是还不叫我做点什么，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毁了您的名声不说，如今王爷显见的就是对您有了提防，再把这件事情闹到王爷那里去了，我们都讨不了好。”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纪川也不能再拦着，左右自己如今还算康健，也能再多带他两年，教他一些保命的技巧，做这一行的人，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就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更何况，连叶临那样单纯的性子也看出啦楚墨对自己有了疑心，谁又能说得准自己还能活多久呢？

还不如自己尚且在一日，就多保他一日吧。

关键是，每每看见他那样稚嫩天真的样子，就会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

但是洪襄老先生一贯正气，自己若是想从他那里直接下手，怕是连门都没进救能被人直接轰出来，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潜入书院，接触那些学子来得更快。

于是当晚，豫宁书院就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纪川直接翻进了豫宁书院的库房，查看这么多年来，各位学子交给书院的一笔笔费用，学费倒是不高，可每年集体交完一次学费后，就会有几个好心人以各种名义资助学院，而且数额十分庞大，看的人瞠目结舌。

“这，纪哥，他们这都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而且怎么会有那么多好心人呢？”

纪川刚要回答，便听见外面有动静，“嘘！”

纪川耳廓微动，便依稀听着外面似乎来了两个人。

“你这药都下了那么长时间了，那老爷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你那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只听见一人怒气冲冲的进来，质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放水了？你可别忘了，这件事还是当初你拉着我干的，如今事情还没成呢，你就急着往我头上泼脏水，过河拆桥可真有一手！”

“你别胡说，血口喷人！我不过也是心急，问一嘴都不行吗？”

眼看着两人情绪越来越上头，就差快要打起来了，不顾到底是做贼心虚，不敢招惹来旁人，最后还是偃旗息鼓了。

不过这短短两句话，却叫纪川心头一颤，这么说来，他们两人竟然是准备合伙谋杀洪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