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谋杀

纪川的脑子此时飞速运转，除了他们之外，参与谋杀的是否还另有其人？这件事情究竟是他们准备的，还是别人主使的？

这一个个的问题都需要去调查，不过这么说来，纪川先前的疑惑就有了解释，为什么洪老先生一生清高，年老了却放任书院做出这种事情，看来是有人越俎代庖，根本就没让老先生知道这件事情。

纪川示意叶临撤退，今日无意之中得到的情报太过于震撼，还有那些来历不明的钱财，八成与朝廷官员勾结有关系，只是其中的究竟还得细细查探。

可在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一个谁都没有发现的身影在悄悄的注视着他们，看着他们离开后，也转身离去。

“也就是说，现在纪川已经查出了那些账目不对劲了？”

“是。”

“不过竟还有别人想要杀了洪襄那个老东西，真是稀奇了，这么看来还算是帮了纪川一把，不必他亲自动手了。”

楚墨眼神沉沉的看着眼前人，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扳指。

眼前跪着的人背后冷汗淋淋，就这么在他的眼神下硬撑，要是纪川在这里，就会发现他在影卫队中竟然从未见过他。

“行了，滚下去吧。”

楚墨冷冷的发话道，摆手就像赶垃圾一样将人遣下去了。

等人离开后，楚墨低声呢喃道，“纪川，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千万不要叫我失望了，不然，伤到了你本王也舍不得......”

这边，纪川和叶临回到客栈后，就开始制定下一步的计划了。

首先，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要下毒手杀害洪老先生，为了确保证据不被遗漏，自然是要先保证老先生的安全，其次，那些银钱的赠与中有多少人的手笔，王爷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想到王爷之前下令让自己杀掉洪襄，不过也是因为洪襄活着占了书院院长的位置，而导致王爷不能随心所欲的安插人手。

可早些年，洪襄尚未离开官场的时候，也曾任皇子教习，教授过楚墨，只是后来洪襄认为楚墨心胸狭隘，难成大事，失了君王胸怀天下之大义，便对楚墨言辞颇为犀利，两人也算是结了怨。

如今楚墨想要他的命，难保没有自己想要报仇的私心。

纪川揉了揉他的头，他突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把叶临也卷进来了，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若是洪襄的存在挡了楚墨的路，那么他的能量也绝非自己预估的那般，那么他的手上，或许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如今，这些事情肯定不能让叶临知道，他年纪尚小，对这些事情心中没有数，对王爷又心存敬畏，难保不会坏事。

“小临，你先去查查账册上的数目吧，初步看看都有哪些人被牵扯其中。”

“记住，不管查到了什么，一定要先给我看过了，才能给王爷上报，知道了吗？”

纪川的语气突然变得罕见的严厉起来，叶临似乎一懵，还没来得及应声，纪川看着他似乎被自己吓到了，不由得又放缓声音解释道，“王爷天威难测，喜怒无常，我怕你一人去汇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祸上身。”

“哦哦哦，好的纪哥，我知道了。”

听到这样为他好的解释，少年的眼神都变得明媚起来，似乎眼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一心一意为他好的哥哥。

看着他单纯的眼神，纪川不由得叹了口气。

两人商议好计策后便开始分头行动，眼看着叶临出了门，纪川才换上夜行衣，一路上靠着黑夜掩护，翻墙进来洪府大门。

洪襄看不惯楚墨，那么自己身为楚墨的影首，在洪襄的眼中自然也是一样的走狗，自己若是正大光明走正门求见，能不能见到人不说，突然有客上门拜访，若是引起了幕后黑手的警觉更是不妙。

纪川趁黑打探出了洪老先生的卧室所在，看着灯火尚未熄灭，便知道人还没有休息，如此正和他意，他从袖中掏出迷烟后，确保周围所有的小厮和守卫在三个时辰内都不会清醒，便放心大胆的进了屋内。

可奇怪的是，看着推门而入的蒙面黑衣人，洪襄一大把年纪，竟然丝毫不见惊慌失措，对于外面一片寂静，也没有表现楚任何奇怪，反而坦然的坐直了身体，面前的茶水刚沸，正好饮一杯茶水。

他抬手施施然的为纪川斟上了一杯茶，便正襟危坐。

“来者是客，坐吧。”

纪川对于洪老先生这般淡然的态度感觉有些震惊，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抬步上前，便依言落了座。

“先生看见我来，似乎一点都不震惊？”

洪襄看着纪川，不知是不是纪川的错觉，只觉得他的眼神竟然带有几分遗憾和慈爱。

纪川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跟自己预料的一点都不一样。

洪襄抬手示意他先用茶，一边缓缓说到，“早该想到有人会来找我，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不过我没确实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你。”

纪川不由得有些疑惑，问道，“先生应当知道，我是肃王的人，若是先生早就知道肃王会派人来，怎会猜不到是我？”

洪襄笑了笑，“因为你不适合做一把无情的刀剑，你跟那些亡命之徒不一样，你是个活生生的人。”

听到这话，纪川只觉得自己心中疑云更重，听这意思，他似乎还很了解自己一样。

可这话说的也太不对了些，这么多年，外界怎么传自己的，他自己心中有数的很，无非就是肃王爪牙，人人得而诛之，这位洪老先生还真是与他们不一样。

不过，自己终究还是要叫他失望了。

纪川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先生，可我如今来了，证明您想错了，我决不是您想的那般善良之人，相反，我的手中沾了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

“哪怕到了如今我来见您，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洪襄释怀的笑了笑，看向纪川，眼神中却露出几分博爱，“肃王想要杀我，我早就能猜到，其实不只是肃王，想杀我的人，又何止几个？”

“我挡了太多人的路，科举一道，世家大族都在关心，他们每一个人都想为自己，抑或是自己的家族增光添彩，可我前几年时却偏偏引狼入室，我以为自己是找到了衣钵传承之人，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般狼子野心。”

洪襄说的是他的关门弟子，林朔，早些年，林朔颇有才华，又一心想要投入洪襄门下，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更加渊博的学识和见闻。

或许早些年的拜师确实是情真意切，可到了后来，洪老先生连带着书院，名气都愈发大，甚至无数人官宦子弟都争相进入豫宁书院读书，洪老先生一身正气，不受贿赂，来人自然就找上了林朔。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给林朔送礼，希望能够让自己的孩子进入书院读书，更甚者，希望能够拜入洪老先生的门下，学有所成。

若是事情仅仅到此为止也就罢了，可偏偏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到后来，本朝举人多数都出自豫宁书院，书院的名气自然也是越来越大，可洪老先生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说因为书院的先生学士渊博，学生勤奋好学，每年都有人中举到了算了，可偏偏因为林朔受礼极多，在他的暗箱操作下，越来越多的纨绔子弟进入书院，搞得书院学风乌烟瘴气，可就是这样的环境下，每年中举的人数竟然是与日俱增，这就让老先生察觉到了不妥。

于是眼看着事情就要瞒不住了，林朔想来也是狗急跳墙，便想到直接杀了老先生一了百了。

“也是老夫识人不清，竟叫自己被歹人害到了如此程度，真是叫人笑话。”

洪襄感叹不已，许是年纪大了，这段时间又一直被下毒，身体已经相当不健康，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便开始揣气。

纪川见状赶紧递了杯水，“这么说来，您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中毒了？”

“哼，那是当然，那林朔将老夫当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没有数？”

听到这样的真相，纪川不由得沉默了，老先生一把年纪活到如今，可周围所有人都在处心积虑的想要他的命，包括自己，可他一生却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他人的事情，反而是为了叫更多读书人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而沦落至此，这可真是叫人唏嘘。

“我也知道你今日来的用意，左不过就是奉了楚墨的命来杀我。”

听到这话，纪川莫名低下了头，明明自己这么多年来，手中鲜血无数，如今面对老先生这般坦然的赴死之言，却感觉十分羞愧。

“你不必如此，你的命由不得自己，我的也是，我等到如今，也不过是话有个疑问尚待解决，希望你能替我答疑解惑罢了。”

说到这里，老先生的语气却罕见的带了几分激动，语速都变快了不少。

“说来，我也要感谢楚墨派了你来做这件事情，毕竟这个疑惑，除了你，也没人能回答我了。”

纪川十分疑惑，面上露出不解，“先生有什么疑问，但问无妨。”

洪襄抬起头，突然死死地盯着纪川，“当年一条鞭法的国策，是你提出来的吧？”

却不知这一言，落到纪川耳中，无异于轰鸣巨响。

他藏了这么些年的秘密，原来早就被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