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周的失联让我们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忧虑和不安,我们对他可能遭遇的不测一无所知。
在寨子里休息了一个晚上后,我们进行了一番商议。吴修武决定再在寨子里等待两天,如果依旧没有他父亲吴周的任何消息,他打算前往云南寻找他的大哥。而我和汪海则计划继续在附近的山林中寻找圣姑婆婆。
一夜过去了,事情平静无波。我们前一天晚上已经通知了李安山,计划今天早晨七八点钟出发,再次进入深山。然而,我们的计划不料又遭遇了意外。
我们三人暂住在一座农家乐式的院落里。这个院子并不大,只有两栋相对立的吊脚竹楼。这个院子归旁边院子的主人所有,平时用来存放一些竹编器具。如果有客人,就可以租出去住宿。我们通常会在邻近院子的主人那里用餐。早上六点,我和汪海早早起床,因为习惯于农村的早起早睡,我们六点半就准备去邻近院子吃早餐了。尽管院子主人表示可以晚些吃饭,但我们还是选择了遵循乡间的习俗。我和汪海准备好后,正要叫醒吴修武,他听起来也刚好醒来。
我们刚走下吊脚楼,正向院子的门口走去,突然间,汪海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震颤了一下,迅速进入了警戒状态。
我心中一惊,立即提高了警惕,环视四周,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我顺着汪海的目光望去,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院门前此时一片血淋淋的猩红,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妙。
我立刻叫喊了一声吴修武,携着汪海小心地朝院门口走去。走近后,我才能清楚地看见,地上躺着的是一个体型不算太大的动物尸体,已经被剥去了皮肤、腹部被破开。从其大小来看,比狼略大,很可能是一只豹子。
此时,吴修武也从吊脚楼中急匆匆地走出,跑过来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他同样惊讶地审视着地上的尸体,和我一起仔细检查起来。
“你能认出这是什么动物吗?”我注意到吴修武翻动尸体的动作十分熟练,低声问他。
“大猫!”吴修武沉声回答:“应该是一只大猫,被剥了皮,内脏也都不见了。这么多的血迹,看起来应该是就在这里剥皮的。嗯,胸口的伤口像是被利爪撕开的......”
“利爪?这是怎么回事?”我困惑地问道。
“可能是猎犬!”吴修武沉思片刻后说道:“先放狗和猎物搏斗,然后再趁机击倒猎物。或者是驱使猎狗把猎物赶向设有陷阱的地方。看这只大猫的左前爪断裂的样子,像是被兽夹夹住了。这是一些经验丰富的猎人常用的手段。”
“但为什么会有猎人把大猫赶到这里,然后就在这里剥皮?”汪海不解地问道:“这毕竟也是人家的院子门口,剥皮完毕的猎人去哪里了?他不要这些肉吗?”
“的确很奇怪!”吴修武摇了摇头回答:“可能猎人就是这家的主人,所以直接在这里剥皮。肉可能是暂时放在这里,待会儿再来取,毕竟皮子需要及时处理,晾干了就废了。他可能以为我们还没有起床,所以就直接在这里处理了。”
“不对劲,刘长贵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我摇了摇头,表达了我的怀疑。刘长贵是这家农家乐的主人,一个快五十岁的男子。他的家庭只有两个女儿,妻子不在身边,一家三口靠编制竹器和经营农家乐为生。我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刘长贵养有大型猎犬?那只晃晃似乎不足以对付这只大猫,对吗?”
晃晃是刘长贵女儿养的狗,仅有一尺长的普通土狗。
“可能是猎人因为紧急的事情离开了,比如说,在刚剥完皮后,突然发现不远处又出现了一只大猫,于是就驱狗去追第二只大猫了?”吴修武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这只大猫的内脏去哪儿了?”汪海皱着眉头问道。
“内脏可能是被狗掏吃了。”吴修武回答道。
“内脏确实可能是被狗吃了。我们东北打狍子时,通常会把内脏赏给狗。但猎人不可能因为看到其他猎物就离开,因为吃了内脏的狗,饱腹之后就追不上其他猎物了,只有饿着肚子的狗才有狩猎的活力。我小时候跟我姑父一起打过狍子。”我摇了摇头解释道:“而且,这种情况下,即使猎人真的有急事离开,除非他想放弃这些肉,否则一定会留下狗看守。”
“那你认为是怎样的情况?”吴修武皱着眉头问我。
“可能是某个性格古怪的猎人,他打猎可能只是为了得到皮子?”我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会吧?”吴修武皱着眉头回应道:“虽然大猫的皮子价值不菲,但这里也有百八十斤的好肉,没必要全部丢弃啊?”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我们的讨论。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的是刘长贵的二女儿,刘小燕。她刚从她们家的院子里走出来,一眼瞥见我们院子门口这具血淋淋的尸体,便发出了尖锐的惊呼。
“小燕子!”汪海本来正弯着腰和我们一同检查尸体,听到尖叫声立刻站了起来,向那个小姑娘喊道:“小燕子,别害怕!”
“汪海姐姐,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啊?”刘小燕走了过来,脸色仍显得有些苍白,她捂着嘴,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们一大早起来就发现这儿有这个东西,也很奇怪呢,还以为是你爸爸干的!”汪海耸了耸肩,回答道。
“没有的事,不是我爸爸做的!”刘小燕摇了摇头,然后突然说道:“哎呀,他们出来了!”
可能是刘小燕那声尖叫引起了注意,刘长贵匆忙跑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把柴刀。他看见我们几个围在院子门口,赶忙走了过来。
“阿爸,快看这里!”刘小燕指着地上的东西说道。
“咦,这是什么?”刘长贵看到刘小燕没事,稍微放松了一些,然后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咂了咂嘴。
“我们一大早醒来就在院子门口发现这个了!”吴修武站起身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刘长贵摇了摇头,表情中透露出惊讶:“哎呀,这不是大猫嘛,究竟是谁能猎到大猫呢?”
“会是村里的人吗?”吴修武问道。
“不太可能吧?”刘长贵带着疑惑摇了摇头:“这几年打猎的人越来越少了,嗯?这看起来像是狗掏的吗?看样子还挺专业的,村里还有能单挑大猫的狗吗?”
“那这究竟是谁弄来的?”我困惑地问道,但面对我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我们都一脸不解,彼此对视。
“我们还是先处理一下吧,再过会儿人就多起来了,被人看见不太好。”刘长贵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幺妹,你快去你姐姐那儿拿些工具来,我们得把这尸体先搬进去。”
“好嘞!”刘小燕点头应允,转身跑回他们的院子去了。与此同时,刘长贵已经动手,开始检查这具动物尸体。
“你不害怕吗?”汪海好奇地问道,“看你动作这么熟练,你以前是猎人吗?”
“嗯,是的。”刘长贵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怀旧:“过去家里穷,田里种的东西不够吃,就得去山里打些野味。后来这条路修通了,这里也不那么偏僻了,家里有编竹器的手艺,就不再种地了,更别说打猎了,已经十多年没打过猎了!……嗯???”
刘长贵突然的一声惊呼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三个立刻看向他,他的手已经伸进了动物的腹腔里。他皱了皱眉,似乎摸索到了什么,迅速缩回手,手指间夹着一件闪着黑光的东西。
“那是什么?”我们三人都紧盯着他的手,吴修武问道。
“你们看看这个!”刘长贵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另一只手心上展开,让我们仔细观看。那是一个大约和硬币差不多大小的金属片,看起来像是用大约一毫米粗的金属线编织成的中国结。
“这是什么东西?”汪海不解地问道。
“这个叫做死肠结。你们看,这东西的四个角都带着尖刺。这是专门用来捕猎大型动物,比如这种大猫的工具。把这个东西藏在野兽可能吃到的食物里,通常会放置很多个,因为它体积小,不容易被发现。野兽一旦吞食,这死肠结就会卡在胃里、食管甚至肛门,使得野兽变得暴怒且虚弱,便于猎人捕杀。”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感慨道:“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啊!我们东北用粘豆包捕杀熊,熊会因为吃了粘豆包而将眼睛糊住,暂时失明,这和死肠结的原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种东西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准确地说,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真奇怪,现在还有人用死肠结吗?”刘长贵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
“那么说来,我们之前的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吴修武恍然大悟地说道:“大猫的内脏里有死肠结,所以猎人不能喂狗,只是取走死肠结以便再次利用。这样的话,狗还能继续追下一个猎物。可能真的是像我之前猜的那样,猎人临时起意去追另一个猎物了?”
“可能吧。”我摇了摇头,意识到我们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大多时候都不会准确。这时,刘小燕和她姐姐刘小彤已经带着工具赶来。刘长贵轻松地将大猫的尸体吊起,和刘小彤一起抬走了。刘小燕则用扫帚清理了一下地面,撒了些浮土遮盖血迹。
“你胆子可真大,一点也不害怕?”汪海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问刘小燕。
“我当然不怕啊,我经常和唐旭哥一起打猎的!”刘小燕显得有些骄傲,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并没有意识到汪海的话可能是在试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