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满足

夜色渐浓，寂静的街头只有他孤独的身影和手中沉甸甸的大小包裹。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些物品安全带回自己狭小的出租屋。
不久，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车门一开，丁森便迈步而上。他灵巧地利用手中的包袱在拥挤的车厢中占得一席之地，这才转身向司机旁的投币箱扫码付车费。司机甚至还未开口提醒，一切已悄然完成。
塑料座椅冰冷而硬邦邦，但丁森却感到一丝满足。他的周围堆放着占据空间的货物，后来的乘客只能望一眼，然后无奈地选择站立。车厢内人潮涌动，立足之地难寻，然而无人愿意越过他，去争夺那个靠窗的座位。
他轻轻扯了扯衣领，车内的冷气如同冬日里的寒流，让他瞬间感受到了凉意。身旁的盒饭袋子不慎渗出了汤汁，丁森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旁边的空座上。
他还得以继续将包裹挂在颈间，双手不得空闲去触碰那沾有油渍的盒饭袋。若是因厌恶其污迹而遗弃它，那么今晚，他和姜佳都将面临饥饿。
丁森靠在那硬邦邦的塑胶椅上，尽管身处喧嚣的都市，心中却有一丝难得的宁静。
在炎炎夏日，公交车上的冷气如同一股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多享受片刻。偶尔，搭乘公交，感受那从空调中吹出的凉风，确实是一种意外的惬意。
丁森正沉浸在这份凉爽之中，却感觉到一道异样的目光。有人投来一瞥，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尽管只是短暂的接触，丁森还是察觉到了。他心里暗自嘀咕：这人看什么看？我又没拦着你们不让坐，是你们自己不乐意坐，这能怪谁呢？
随着公交车驶过一站又一站，车厢内的乘客渐渐稀少，最终只剩下丁森和另一个乘客。无聊之际，丁森随意地朝后望去，却意外地发现那个乘客竟是个认识的人。那不是别人，正是房东的丈夫，雷伟。
丁森便打了个招呼：“雷叔，今天要去哪儿啊？”
雷伟依旧裹着他那件熟悉的外套，似乎在努力将脖子藏进衣服的深处。在丁森眼里，雷伟的模样活像一只乌龟，那伸缩的动作，短脖子加上驼背，宛如背着龟壳的王八，不禁让丁森心里暗笑。
在炎炎夏日，雷伟带着一丝笑意回应道：“我正要外出处理些事务。”
车内的冷气勉强抑制住了他额头上的汗珠。
真是讽刺，这大热天他还死守着那件厚重的外套不放，就像一只倔强的乌龟不肯放下它的壳。
单是瞥见雷伟那件外套，丁森就感觉汗水又要开始蠢蠢欲动。
“雷叔，昨天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和朱姨讨论过了吗？”丁森问道。
“你说的是哪件事？”雷伟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
丁森对他这副模样毫无兴趣，便直接切入正题：“算了，待会儿你把合同带来，我签字就是了。顺便给我们弄个窗帘。”
听此，雷伟如释重负地应允：“好的，待会儿我就把东西送过来。”
似乎让他去跟朱馨明提出修改租房协议，简直像是要了他半条命一样。
随后，车厢内陷入了沉默，雷伟不再开口，而丁森也失去了与他交谈的兴趣。
午后的阳光斜洒在城市的街道上，公交车缓缓驶入站点。丁森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肩膀，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卸下身上沉甸甸的包裹，步履蹒跚地走向家门。
姜佳早已察觉到门外的动静，她急忙迈步向门口迎去。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丁森脖颈间悬挂的两盒午餐，她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看看我这‘围巾’，多么潮流的设计啊，绝对是限量版，别处找不到第二家。”丁森戏谑地笑着，调侃自己的创意。
“你就会说嘴。”姜佳轻声回应，伸手接过他的行李，帮他减轻负担。
然而，当丁森瞥见姜佳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他担忧地问道：“你怎么连鞋都没穿？”
他将装满饭菜的袋子放置在屋内唯一的桌子上，目光里满是责备。
“还提这个？我都快饿昏了，谁还有心思管鞋子。”姜佳无奈地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抱怨。
原来，姜佳自中午十一起便醒来，肚子里的饥饿声此起彼伏，而原本应在身边的男友却不知所踪，屋门更是被从外面牢牢锁住。至于窗户上贴着的一层旧报纸，不用多想，那肯定是丁森的手笔。
在姜佳的眼中，丁森或许有些过分地占有欲强，但总的来说，她对他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种过度的占有欲，反而让她觉得他是真心在乎她的。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丁森自责地说着。
他满头大汗，却连擦都来不及擦一下，湿透的衣服也未曾更换。
他开始翻找两人的行李箱，从中找出了一双红色的塑料拖鞋和一双黑色的塑料拖鞋。前者的色泽和质感明显不是廉价货，而后者则粗糙得多，鞋面的毛边都没处理干净，走路时还会发出硬梆梆的声音，一看就知道是最次等的货色。
实际上，这双黑色拖鞋是丁森在地摊上捡的，两只鞋大小不一，右脚的比左脚大半码。摊主最后也没能把这双鞋卖出去，就随手扔在了原处。丁森恰好路过，就把它捡回来穿了。
虽然这双拖鞋看起来破旧，但他穿了快两年，鞋子几乎没有变形。而给姜佳买的三四十一双的拖鞋，不到半年就要换新的，虽然价格贵了五六倍，但质量也就一般。
丁森的脚容易出汗，经过长途跋涉，太阳底下的炙烤，鞋子里已经湿得能倒出水来。
他刚脱下鞋，姜佳就立刻捂住鼻子，推他进卫生间。
“你快去洗洗，太臭了。”她皱着眉头说。
丁森怕鞋子熏到姜佳，先把鞋子放到屋外，然后进卫生间用水龙头冲脚，试图掩盖那股酸臭的味道。
“再臭我也是你男人，再说了，男人不臭怎么叫男人？”他半开玩笑地说。
丁森的声音从厕所飘出，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他似乎毫不在意地与姜佳打趣，然而若是姜佳对他的不屑和厌恶真切地触及他的心，那份平静绝不会如此持续。
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于是便在洗手盆边捧起水来，泼洒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
镜中的影像带着些许陌生感，那是他无疑，却似乎在某些细节上与他有着细微的差异。
丁森尚未来得及深思，姜佳已在门外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儿洗完手过来吃饭！”她的声音透过门传来。
“好的，这就来。”丁森应声而回，随手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
他却未曾察觉，在那镜子的角落，一缕墨绿色的光闪烁不定。
姜佳正忙着摆放筷子。
外卖盒子里的菜肴汁液不慎溢出，染得袋子一片狼藉，连饭盒也沾满了油渍。她在桌上铺开一层报纸，将两个饭盒打开，显然已经放弃了直接端起油腻的饭盒进餐，尽管屋内仅此一张桌子。
姜佳站立着，并未坐下，等待着丁森的到来。
夜幕低垂，灯火温馨地照亮了这间简陋却充满爱意的小屋。丁森推开门，满载而归，手里提着沉甸甸的日用品和食物。他的身影在门口显得有些疲惫，但眼中满是对家的温暖与期待。
“坐下吃饭啊，站着干什么？”姜佳望着归来的丁森，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却又夹杂着关切。
“你坐着吃吧，我这一天四处奔波，倒不觉得有多累。你背着那么重的担子，肯定疲惫不堪。”丁森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坚定，仿佛所有的劳累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姜佳没有再坚持，她知道丁森的性格，他总是这样无私，总是将最好的让给别人。她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融化了所有的辛劳与不快。
“你坐着，我先吃完。待会儿我想小憩片刻，醒来后，我会把厕所的卫生打扫干净。”姜佳的话语中充满了家的温馨与责任。
丁森点了点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家，有她，就有了全部。
“你真好。”姜佳轻声说道，她的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那当然，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丁森的回答充满了自信与爱意，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姜佳，仿佛在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更配得上你的好。
他站着，匆匆吃了几口，饥饿感稍微缓解。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老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边说边用筷子将鱼香肉丝中最肥美的肉丝挑到姜佳的碗里。
“什么好消息？”姜佳的好奇心被勾起，她放下筷子，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丁森，等待着那个惊喜的消息。
在昏黄的灯光下，姜佳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声细语地问道：“真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