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寂静被一阵咳嗽声打破,声音沙哑而沉重,宛如岁月在喉咙里翻滚。那是一个年迈老妪的咳嗽,断断续续,却又异常清晰。
脚步声戛然而止,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牵引住了。那声音近得让人心生寒意,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丁森此刻心中犹豫不决,他想要再等等,观察那个不速之客究竟意图何为。他猜测,那个“它”可能就驻足在他的屋门前。
这座楼房的大门,除了那扇斑驳脱落绿漆的铁门外,还有一扇薄弱的木门。门上装着一个猫眼,每扇门都千篇一律。丁森忍不住想象,那个“它”或许正紧贴在门上,用那双充满恶意与戏谑的眼睛,等待着他自投罗网。当他透过猫眼窥视走廊时,给予他致命的惊吓。
根据他所阅读的众多相关书籍,那些“它们”被描述为能够穿透物质的存在,强大的个体甚至能够操控和影响物质界的事物,例如隔空取物、锁住屋门制造密室、或是像《死神来了》那样设计巧合的死亡。但这些“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强大的怨灵,没有理智和情感,无法与之沟通。
丁森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广博知识感到困扰,他宁愿对这些了解甚少。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驶向深海的巨轮,如同当年的泰坦尼克号,前方是冰山和暗礁,随时都可能夺走他的性命。
他收敛心神,坚定地迈出步伐。
貘佑星上,每秒都有生命的终结与新生的诞生。
俗话说,人死鸟朝天,不死则万寿无疆。
他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倒霉,而且,门外的那个“它”或者“它们”,还未必如他所想的那样可怕。
丁森的呼吸凝固在喉咙里,他谨慎地将双手轻放在门把上。身体略微前倾,重心分布均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以便迅速后撤。
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寂静:“啊!”这声音对于丁森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姜佳的尖叫。
“难道现在连鬼都懂得用声东击西的伎俩了吗?”丁森心中疑惑,《孙子兵法》难道在阴间也广为流传?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面前的对手是非人的鬼物,人类的敌人。
文学作品中常描绘鬼魂对人类有着致命的威胁,而对于某些动物却似乎并无大碍。这种不解之谜,此刻在丁森的心头掠过。
在思绪还未完全展开时,丁森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门把手。
紧接着,屋内传来了一个充满恐慌的呼唤:“老公!”
丁森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的内心充满了挣扎,逃跑的念头让他感到深深的羞耻。屋内的女子是他的爱人,他怎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像个懦夫一样逃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摒弃逃避的想法,坚定地转过身,准备面对屋内的未知。
只见姜佳颤颤巍巍指着他的身后。
“你后面!”
后面?
电光石火之间,丁森全身的汗毛都像旗帜一样竖起,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他觉得飒飒的寒风,在自己肩膀处轻轻地吹,就像有人站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耳边慢悠悠地吹气。更确切的说,那人与他的距离非常接近,“它”的呼吸不经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丁森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思想没法控制住不往坏的方面想,他感到了窒息般的生命威胁。身后站着的也许是人类的天敌,前阵子看新闻,有个疯子教会自称“真理教侩”,号称鬼魂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就潜伏在日常生活下,在阳光照不到阴影,根系发达地纺织了幽冥的世界。
当时,他只是一笑而过,那个劳什子真理教侩的教众,还宣称“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他们掌握着少数人的真理,只有向他们那样信奉真神,才能在旧世界涅槃后,在新世界获得新的生命形态。
他感慨世风日下,邪教分子也能上新闻,又觉得那个真理教侩,或许是个传销组织,无非就是那一套,马丁·路德同时期中世纪教会宣扬的“世人皆有罪”、“金钱消弭罪孽”的圈钱手段。
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已经不那么坚定。
难道那个“疯子”说的是真话,而他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才是蒙在鼓里的疯子?
等了半晌,还不见身后的“它”有所动作。
还好,这不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凶灵”。
他乐天地安慰自己。
在昏暗的灯光下,姜佳的眼睛瞪得异常巨大,双手紧紧捂住嘴,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曾经翻阅过无数的书籍,其中不乏描述鬼魂能制造精神幻境的故事。此刻,他的感官无比清晰,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肉体和思维的存在。然而,眼前的世界却仿佛因网络卡顿而画面停滞,时间在这一瞬间被拉长,宛如他们步入了一幅活生生的画中。
这种超现实的感觉让他心生疑虑,难道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入了那个“它”精心策划的幻境?
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恐惧落在躺在床上的姜佳身上,她依旧美丽动人,身姿诱人,但在他的眼中,她的一切都变得可疑。她是真实的吗?还是只是“它”的一部分?
最不可思议的是,姜佳这个美丽的女子,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他的世界?
他不禁想到,也许从第一次遇见姜佳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它”的陷阱。现在,“它”开始露出恐怖的真面目,而姜佳那看似脆弱的人类外壳,可能随时都会被揭穿。谁能保证,在他沉浸在欢愉之中时,隐藏在姜佳华丽外表下的,不是那个腐烂的“它”?
丁森的思绪越来越混乱,他感到四肢僵硬,大脑运转得太快,几乎要短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吱吱!”
是姜佳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有、有老鼠!”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在深夜的宁静中,丁森终于感到了一丝松懈。紧绷已久的神经得以稍作休憩。
他心中暗想,老鼠这种生物实在不足为惧,不过是些令人厌恶的爬虫罢了。只需一只拖鞋,便能轻易结束其可悲的生命。或许,正是这意外的夜访者惊动了姜佳,引起了她那刺耳的尖叫。
女性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对待同样覆盖着绒毛的小动物,她们对仓鼠爱不释手,而对老鼠却避之不及,如同面对凶猛的野兽。
冷静下来的丁森这才意识到冷汗正沿着他的面颊缓缓滑落,晚风的吹拂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并未向姜佳透露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那些荒谬的猜疑若是说出口,总觉得有失男子汉的尊严。而且,如果让姜佳知道他曾怀疑过她,那她可能会愤然离去。
实际上,就算姜佳愿意,或者主动示好,此刻的他也无暇顾及这些情爱之事。那个念头如同梦魇般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姜佳,她真的是如她所表现的那样吗?
她的出现宛如天降,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生活。她几乎完美地符合了他对理想伴侣的想象:纯真、美丽、易于驾驭,且不计较物质条件。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像她这样珍稀的女性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珍贵,而他竟然有幸与之相遇,甚至成为了恋人。
丁森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只令人厌恶的小生物身上。
那只老鼠的眼睛赤红如血,透出一种诡异的光芒,它后腿直立,前爪微举,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叫声,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的无知。
无法忍受这股压抑又诡异的气氛,丁森脱下脚上的拖鞋,猛地朝那只老鼠投去。
只听“啪”的一声响起,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夜深人静,丁森的屋内却上演了一场生死对决。那只不幸的老鼠,被拖鞋准确无误地击中,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它的嘴角溢出了血珠,那血液鲜艳得刺眼,然而,它竟似在嘲笑着什么,发出了不协调的声响。这声音,像是肠胃不适时的排气,却又是因为肺部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丁森并没有因此发笑,他的心沉重如铅。屋外的黑暗仍旧密不透风,他收回了那只拖鞋,重新套在脚上。再次上前,给予了那垂死挣扎的生物最后的致命一击,仿佛是在结束一只微不足道的昆虫的生命。老鼠的尸体,带着体温的内脏从体内滑出,那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丁森用旧报纸将这恶心的景象包裹起来,决定等到黎明时分再将其丢弃。这场意外的闹剧,倒是让他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他的神情凝重,迅速窥探猫眼之外的世界。外面,除了一片昏沉的暗影,似乎什么都没有。月光稀疏,如同手电筒的光芒,又似一柄锋利的剑,切割穿过长廊。四周的寂静,让人感到窒息,而那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却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丁森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步履轻松地向床边行去。他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或许只是风声作祟,你多心了。该睡了,明天还得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