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族群中,对逝者的至高敬意便是将其遗体一点不剩地吞食。毕竟,“冯赟”经过近十年的细心培育,其肉质已接近完美。胃部鲜美无比,肠子里装满了油脂,心脏略带弹性,肝脏肥美滑嫩……由于“冯赟”以行尸走肉的状态度过了将近十年,这些内脏在他的体内经历了一场奇妙的转化,仿佛经年悬挂于屋檐下的腌肉,在微生物的催化下,脂肪与肌肉交织出了一种独有的风味。
享用完这场盛宴,“冯助”并未立刻离去,而是蹲下身来,注视着那三只本欲逃窜的小老鼠。他们自寻死路,他并没有急于追究,而是守候在它们必经之路上,以防它们惊慌失措地逃跑。他还花了许多时间,排查小老鼠们可能的藏身之所。
当他重新踏入那个家时,听着那位戏瘾深沉的老家伙提起家中新来的三位异乡人,他便知道,又一场盛宴即将到来。老家伙的眼中闪过的阴险与兴奋,怎能逃过他的法眼?然而,他并未揭穿老家伙,因为一场精彩的戏剧需要观众与演员,像老家伙这样既当观众又当演员,且仍保留着一丝天真愚蠢的人类,实在难得。
寂静的夜晚,无声无息。一座孤独的吊脚楼前,站立着两个身影,一高一胖。壮哥出门后急忙抠喉,将所食之物尽数吐出。而白胖子却有些不舍,那些油脂能为他提供能量,增加他活着离开这里的希望。
见白胖子满脸疑惑,壮哥罕见地解释起来:“对于我们而言,这秘境及其中的事物与我们截然不同,我们是绝对的外来者。而外来者在这秘境中,是不被允许存在的。我们之所以能在这里,是因为还未到它必须处理我们的时候。”
“这些食物,是秘境对付外来者的手段之一。你听过那句话吗?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这些食物,乃至山涧中的水,都是通往深渊的大门。”
在壮哥的话还未讲完时,白胖子已经意识到了形势的紧迫性,他忍不住跑到一旁,剧烈地呕吐起来。壮哥并未继续讲述,而是默默地取出一块坚硬如砖的压缩饼干,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种真正的战场口粮,与商店里的那些松软甜腻的饼干截然不同,每一口都像是在啃噬一块硬邦邦的干泥块,费劲地才能咬下微不足道的一小块,慢慢在嘴里化为粉末。
脸色苍白如纸的白胖子吐完后,壮哥又抛给他一块压缩饼干。他在屋内等待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这种情况,于是暗自准备好了两块。白胖子用袖子擦了擦嘴,接过饼干,拆开包装便匆忙塞入口中。
催吐,这违背人类生存本能的行为,让人体感受到了背离本能的痛苦。身体和大脑联手,让人体会到这种背叛所带来的煎熬。白胖子感到胃中的酸液仿佛要将他的胃壁腐蚀穿透,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一种错觉,只要再摄入食物,这种灼痛感就会减轻。
壮哥并没有携带水源,因为水壶的目标太大,容易被敌人察觉。壮哥艰难地将那一口混合了饼干粉末和唾液的干燥团块咽下后,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被这里的宁静外表所欺骗,像平常一样生活,那么我们就会逐渐沉沦,最终成为这里的一部分,永远无法逃离这个神秘的领域。”
白胖子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瑶光穹为何要委托他们前来。对于瑶光穹这样的大人物来说,亲自取得这里的一枚小钥匙原本易如反掌。然而,她并非不能亲自来取,而是受到了某种限制或顾忌,使她不能亲自踏足这里。
白胖子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的核心。正如壮哥所说,如果瑶光穹进入这个神秘领域,必定会立即引发领域的反击。无论她是否能够对抗这个领域,隐藏在其中的钥匙都无法被取出,更糟糕的是,钥匙可能会随着领域的毁灭而消失。
“出发前是你准备的食物跟水,能支撑我们三个多少天?”壮哥的问题足以说明这个神秘领域的危险性。他开始构思逃脱的计划,因为吊脚楼的居民似乎随时都散发着恶意,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仿佛被一头饿狼盯上了一般。
白胖子的思路被壮哥打断,尽管他已经猜到了真相,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瑶光穹。尽管他不清楚瑶光穹的可怕之处,但从曾经做过雇佣兵的壮哥在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面前显得如此畏缩,就足以说明问题。
即便是壮哥这样的亡命之徒,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们,因为他们显然拥有超乎常人的恐怖手段和力量。
在昏暗的天色下,壮哥和白胖子两人并肩而行,他们谨慎地分配着所剩无几的干粮和水。小皮的背包不幸遗失,原本那里面有着足够支撑更长时间的物资,甚至还有一个额外的睡袋,能让他们在带着丁森的旅途中更加轻松。
白胖子似乎已将小皮曾是伙伴的情谊抛诸脑后,唯独对失去的背包感到惋惜。而壮哥的背包里装着急救药品,因此食物与水的存量相对较少。毫无疑问,小皮的背包是三者之中装载着最多补给品的。
“十天?”壮哥沉吟着,心知这短短的十天在未知的秘境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他们很可能无法撑到第十天便会命丧于此,各种潜伏的危机正虎视眈眈。他们必须离开此地,尤其是考虑到车夫之子与那位瞎眼老太婆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就像一碗冷面被微波炉加热不足三十秒那般怪异。
他们必须找到钥匙,完成瑶光穹交付的任务。如果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即使牺牲白胖子,也必须确保钥匙安全带出。同时,他们需要寻找离开这片秘境的方法,因为即便不摄取这里的食物和水,秘境本身也会慢慢侵蚀他们的身心,直至彻底同化。
白胖子并未表露他所知的一切,壮哥同样保留了部分真相。互信的缺失如同隐患的种子,随时可能爆发成灾难。
为了避免引起屋内人的注意,他们必须在限定的时间内返回吊脚楼。但在此之前,他们决定利用剩余的时间熟悉周边地形,为今晚的秘密逃离做准备。
夜晚的山路崎岖且难以行走,尽管吊脚楼附近有一片被清理过的空地,但周围仍布满了杂乱无章的野草。除了马车经常行驶的道路外,其他地方保持着原始的状态。白胖子深知,草丛中很可能隐藏着危险的毒虫。
壮哥巧妙地用一根树杈和一块石头制成了简易的手杖,白胖子也模仿着做了一根,虽不及壮哥的精致,却也好过空手。
行进间,壮哥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周围的嘈杂声骤然消失,只剩下他们穿梭于荒草间的声响。白天明明看到楼下有家畜,现在却连一声鸣叫都听不见。这一切的诡异,让这片秘境的恐怖氛围愈发浓厚。
在夜色的掩映下,两人与那间山中唯一的吊脚小楼相隔不过三百米。他们只需轻轻转头,便能看到那座孤独而闪烁着暗黄色光芒的小楼。尽管是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山路上行走,按理来说,夜晚应该充斥着蚊虫的叮咬。尤其是他们俩,穿着短袖,身上还挂着刚逛完附近一圈后留下的汗渍。但奇怪的是,连一只蚊子都未曾出现。
白胖子的体型略显笨重,消耗自然比壮哥要大一些。然而,他却意外地感到一丝舒适。夜晚的气温较白天有所下降,带来了不少凉意。他心想,若山中能起风,那凉快的感觉定会更加宜人。
“我们回去吧。”壮哥突然转身对白胖子说道。
“不先在周围探查一番吗?”白胖子有些疑惑,他认为还可以借此机会熟悉一下周边地形。
但壮哥并没有时间解释更多,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异常。这栋孤立的竹楼,才是他们此行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四周的家畜竟然无声无息,这让他觉得有必要亲自查看一番。
白胖子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着壮哥往回走。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壮哥的经验显然比他丰富得多。听从壮哥的建议,无疑是提高生存几率的最佳选择。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白胖子早已将所谓的面子抛诸脑后,只要能活下去,他愿意做任何事。
竹楼下的世界显得格外阴森,仅有的一点暗黄光线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萤火虫。两人钻进了竹楼下的黑暗中,初时眼前一片漆黑,他们不得不用手遮挡眼睛以适应这股黑暗。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那些家畜宛如死去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旁,像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新老粪便交织在一起,经过家畜的践踏,与地面紧密结合。两人能感受到脚下那层与大地截然不同的柔软质感,四周弥漫的恶臭更是激发了他们的想象,让他们对这个场景有了更多的揣测。
吊脚楼底下,除了家畜和粪便,还有杂草丛生、残草散落。头顶的竹片已微微发黄。白胖子和壮哥都没有去深究这一切背后可能的联系。白胖子已经捂住鼻子,试图用手扇动周围的空气,给自己带来一丝新鲜感。
壮哥则用衣袖遮住了口鼻,白胖子见他在牲畜圈里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本想询问,但壮哥却像是有先见之明般指了指头顶。白胖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隔墙有耳,他们的对话可能会被楼上的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