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忤逆

理清楚这条思路后，纪川才算是发现了一条生路。

他面向庄霄，冷言道，“肃王答应了你什么我不管，但是至少现在你不能动他，他若是出了事，肃王可就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而且，我相信，这个东西你也需要。”

庄霄对于他和楚墨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但是对于纪川口中那个他会需要的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挑了挑眉，“哦，我倒是不知道，你手上还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

“林朔你认识吗？就是那位洪老的学生，如今豫宁书院的院长。”

“他的手上有本账，上面记录了他与朝廷官员勾结的所有证据，一笔笔账目都十分清晰明了，如今楚墨还留着我，也是知道这账本在我手上，等我这次回府就会把账本交给他，你觉得照肃王那个脾气，他拿到了账本后，是会跟你信息共享，还是会以此作为要挟，胁迫你接受他的一系列不平等要求呢？”

不得不说，纪川的这一番话，正好说到了庄霄的心坎上，他跟楚墨合作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他毫不怀疑纪川如今说这一番话的真伪。

“你的意思是，我放了这个人，你就把账本给我？”

“是。”

庄霄老狐狸似的眼神充满了算计，他上下打量着纪川，思索着这是否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可我怎么知道你把账本交给楚墨之后是否还有能力将它交给我，我凭什么信你？”

纪川笑了笑，“叶临不是还在您手上吗？您怕什么，到时候我把账本给您，您把人还给我就是了。”

“可这人，你们王爷可是明确说了不救了，你这样做，可是跟你主子对着干，你就不怕有一天东窗事发，肃王怪罪于你？”

纪川心想，我做的忤逆之事又何止这一件，事到如今，自己不过是贱命一条，又有何好怕？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尚书大人费心了。”

庄霄看见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到楚墨之前对他的评价，“我这个影首，什么都好，就是自己的主意太大了。”

“叫人难以掌控。”

连楚墨那种深谙人心的人物，都不能叫他沉浮，可想而知，这人多么不简单。

既然如此，他又显然对这个叫叶临的小伙子情意深重，自己不妨信上一信，就算是误信赌输了，左右自己也不吃亏。

“行，本官暂且相信你便是，可你也要小心了，这人可是还在我庄府，若是哪天，本官知道你在戏弄本官，或许我是不能将你如何，可这人什么待遇，我就不敢保证了。”

听到庄霄这明晃晃的威胁，纪川心中恼火，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自己现在确实是受制于人，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暂且捏着鼻子忍下了。

“在下自然不会爽约，也希望大人能够记住自己的承诺。”

语毕，纪川将叶临交出去后，低声对叶临说到，“等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在回王府找楚墨之前，他还要先找一个人算一笔账，同时也是为了绝了楚墨的后路，让他只能跟自己做生意。

林府。

自从上次死里逃生的从肃王府出来后，林朔就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就是生怕自己哪天又被人惦记上了，或者被肃王瞧见自己，想起来要收了自己这条命，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是以，这段时间，林朔可是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可万万没想到，他不去找麻烦，麻烦自己就找上了他。

这不，纪川上门了。

纪川一出现，林朔便人认出来了，“你，你就是上次来找我的那个黑衣人，你也是肃王府的人？”

“嘿，我说兄台，想来你也是不知道，其实啊，我们都是为肃王殿下做事的人，又何苦相互为难呢？你说你要是上次就把这事说开了不就好了，还白白闹了一场乌龙。”

纪川听着他在那里一个人自言自语，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自己的恐惧感，看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纪川冷笑了一声，他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会因为他是肃王的人就对他网开一面。

有没有可能，他对肃王，其实并不忠心？

但是这些事情就无需告诉林朔了，毕竟，他也活不长了。

“这么说来，那账本的事情，你也已经跟王爷说了？”

纪川语气阴沉的问道，眼睛直直的看着林朔，直看的林朔犯怂。

“是，我是说了。”

“那账本上的数目王爷清楚吗？”

林朔被这些问题问得不知所云，但还是如实说了，“应该不知道，毕竟，那账本我不是给您了吗，我也没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记不住啊。”

听到这个回答，纪川的心才略微放下了一些，这样一来，事情就不算糟糕。

跟他预料的一样，只要解决了林朔，那么他就可以靠账本跟楚墨谈判救下叶临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绕过楚墨，单方面跟庄霄交易，可是一来这样风险太大，搞不好楚墨发怒，会打破他之前的计划，二来，叶临身上也被下了控制影卫的毒药。洛方那边尚未研制完成，脱离了肃王府，叶临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要跟楚墨达成共识，才能把叶临从庄府救回肃王府。

“那便甚好，既然如此，现在，你就可以去死了。”

纪川冷漠的甩出这句话，手便搭上了自己的剑，全然不顾林朔惨白的面孔。

“不，不，你别杀我，求你了，别杀我......”

林朔瘫软在地上，整个人像条疽虫一样，朝纪川爬过来。

“你是不是担心我告诉肃王那个账本？不，我不会说的，真的，我像你保证，我绝不说......”

“求求你了，别杀我.....”

到后来，林朔整个人变成了无意识的呢喃自语，嘟嘟囔囔的说些话，仿佛活在他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

对于这一切，纪川只是冷眼瞧着，也不多说，“不，你的罪孽不全在此，你因为自己的私欲，害了太多的人，包括李茂，方若凡，还有无数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无辜者，所以，你该杀。”

语毕，剑出鞘，残血划过，一剑封喉。

林朔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死去了，直到他咽气时，眼睛都未曾闭上，似乎是死不瞑目。

纪川冷眼看着林朔的尸体，解决了林朔，他才能保证自己一定具备跟楚墨谈判的资格，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难路。

纪川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许久，他才重新睁开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已经不见以往的犹豫不决，剩下的，只有坚定。

纪川转身，大跨步上前，目的地，肃王府。

肃王府。

得知了林朔的死讯后，楚墨大怒不已。

他自然知道林朔的死因，也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可他没有想到，纪川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接杀了林朔。

这样一来，自己若是想要得到与账本相关的任何消息，都只能依靠纪川。

纪川的那点小心思当然瞒不住他，左右不过是为了那个叫叶临的小子。

其实要救他也不是不行，叶临死不死都与他的大计无碍，可他就是不喜欢纪川威胁他，他平生也最恨被人胁迫，这一点，纪川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明明知道，却还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这么做了，这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没过多久，门房便来通传，说纪川回来了。

果然纪川一回府，便直接找到了楚墨，楚墨也不说话，直冷冷的盯着他，想看纪川究竟能给他哥什么解释。

楚墨如今有气，纪川自然是知道的，他也明白如今楚墨的沉默不过是个来个下马威，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于是，纪川一进门便乖顺的跪下了。

“属下知罪。”

说完这四个字，纪川便沉默不语，楚墨更是怒上心头。

这便没了？

直起的楚墨胸膛抖动，呼吸声都重了几分。

这人总是如此，装的比谁都乖顺，可真做起事来，比谁都主意大，为此，自己不知道罚了他多少次，一次又一次的想把他的习惯给掰过来，可从没有成功过。

不管罚的多很，纪川却偏偏是认错但坚决不改。

总有一身反骨，楚墨最想打碎的就是他的反骨。

其实，楚墨第一眼看见纪川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桀骜不驯的人，可他偏又喜欢熬鹰，最爱看他们这种一身傲骨的人献上一颗真心，可十几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做到。

楚墨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这个惊喜，纪川还能不能依旧保留着他的傲骨。

“你知罪？那便说说，你究竟犯了什么罪过？”

“怎么，哑巴了，敢做不敢认？”

楚墨没好气的质问道，却没有意外的听见了那人古井无波的回复。

“属下不该无令行事，杀了林朔。”

纪川当然知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威胁这种行为，即便他们二人都是心知肚明，可他一个下属，也不能随意说出口。

所以这自然不是楚墨满意的答案，但是也没办法。

“好，好，好！”

楚墨听他这套说辞就知道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既然你把林朔杀了，那账本呢？交出来。”

“请主人先救出叶临。”

“砰————”

听到这句话，楚墨的怒火终究是没有止住，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你这可是在威胁本王？”

“属下不敢。”

纪川叩头请罪，却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这么看来，本王若是不答应你，找庄霄要回叶临，这账本，你也就不打算交给了本王了，是不是？”

“......”

纪川沉默不语，可此时最好的抗拒便是沉默。

看着纪川这个样子，楚墨哪里会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一时间竟是被气笑了。

“好，纪川，你好样的！”

“那你可知道，这么做，你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楚墨的语气变得十分阴森可怖，纪川却丝毫没有畏惧，这么一路走来，他经受过的刑罚还少了吗？

“好，本王答应你了。”

“但是纪川，本王希望你不要后悔。”

楚墨的语气咬牙切齿，可到底是退步了，对于这个结果，纪川已经相当满意了，至于最后那句威胁，纪川也不在乎了。

反正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是他承受不起的了。

“谢主人恩典。”

楚墨的效率一向很快，没过多久，叶临便被送回了肃王府。

叶临回来后，纪川去看了看他，身上的伤果然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于是他将人抬回了自己的房间，方便处理伤口。

叶临躺在床上，十分虚弱，却还在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他气若游丝的说到，“纪哥，你是怎么把我捞回来的，我知道，殿下已经放弃我的命了，也无人能够轻易改变殿下的看法，你究竟跟殿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纪川对此却是避而不答，只低声说到，“好了，这些事情都跟你没关系，你现在也不需要操心这些，如今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你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受伤太重，若是不好好将养，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

“纪哥！”

叶临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回避之意，可这更让他担忧，若是一般的事情，纪哥何至于如此回避？那必然是不简单的代价。

“你告诉我，求你了......纪哥......”

看着叶临这般苦苦哀求，纪川到底是心软了，“好了，这件事先不急，等你养好了伤，我便告诉你。”

听到这句话，才将叶临安抚下来，只是还有后半句话，纪川没有说出口。

“如果，他还能等到叶临养好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