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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重训

破封 秋山君 2024-03-31 17:20
 纪川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层梦境之中,整个人昏昏沉沉,仿佛漂浮在空中,灵魂已经与肉体分开,身上燥热无比,就像是被困在地狱三途一样。

他只觉得自己好累,陷入了之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之中。

朦胧之中,他好像回忆到了往日的时光,那是他跟慕容安相知相识的开始。

那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开始习惯并且融入了这个世界,可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当时,楚墨被先帝派往江南一带辅政,其实本质也是为了考验楚墨的能力,那时候诸位皇子为了夺嫡一事整的热火朝天,谁都想在陛下面前出个风头,让自己能够离那个位置更近一些。

楚墨也不例外。

江南又是个富庶的好地方,地方官一旦在那里任职,那必定是要想方设法留下来的。

每年能够捞到的油水更是其他地区的几倍还多,这么大的利润之前,楚墨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不仅如此,楚墨的野心比一般人更大,他甚至动上了当地纺织的念头。

众所周知,丝绸需要织户来提供生丝才能做成,不知楚墨是怎么想的,他竟然动了囤积生丝的念头,导致整个生丝市场供不应求,到时候他再高价卖出去挣大钱,一次牟取暴利。

这件事情,对当地的织户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于是便有硬骨头闹上了官场,当地的知府看在楚墨是皇子的份上不愿意惹事上身,于是便悄悄的把事情按了下来,可不料,那人竟是个有气性的,她见地方官不能伸冤,便扬言要告到京城。

此话一说,楚墨当即就慌了神。

他来江南,敛财倒不是目的,政绩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真叫那人闹上了京城,传到了陛下的耳中,他后半生的前途便算是彻底完了。

这对于一心向往权势的楚墨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是以,他自然是不能叫这人成功的上京。

于是,他便给纪川下令,要求纪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杀了完事。

若只是杀一个无辜人,倒也没什么,那时候纪川也属实不算个好人,杀便也杀了。

可纪川后来才了解到,那人是个寡妇,还养了个只有两岁的孩子,那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全靠着母亲养蚕种桑才把孩子拉扯活。

若不是楚墨贪心不足,生丝市场太过狭小,搞得她们母子俩都要被饿死,那女子也不会如此倔强,非要一纸状书告上京城,也要讨个公平。

了解到事情的本末之后,纪川不由得心软了。

楚墨给他的命令是斩草除根,可他确实是下不了那个手,于是,他大着胆子忤逆了楚墨的意思,求楚墨放过他们一条命。

这件事却让楚墨大怒,他气纪川竟为了一个外人反抗自己,简直是大逆不道。

于是,怒气冲天的楚墨直接派人抓回了那两个母子,让人当着纪川的面斩杀了他们。

两岁的幼童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刀尖指向他的时候吓得哇哇哭,却引不起上位者的丝毫怜悯。

临死之前,那妇人还悲切的看着纪川,显然是认出了那便是当初放过他们的小哥,似乎希望纪川能够再次救下她可怜的孩子,纪川不忍面对她那仿佛望向救世主一样的眼神,只能躲避。

其实,他也不过是个懦夫罢了。无人之时,他尚且可以偷摸着给他们一条生路,可是眼下的情形自己也是毫无办法。

搞不好,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

利落的两刀下去,两条性命便直接没了。

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许久,可纪川却觉得那件事情似乎还发生在昨天,所有一切的细节都仿佛历历在目,多年不敢忘却一分一毫。

闭上眼,还能看见他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楚墨饶了他们的性命,鲜血洒落在地上时,溅在他的身上,感觉时如此滚烫。

可纪川却帮不了他们,也救不了他们。

纪川可以放过他们一次,却帮不了他们第二次,甚至楚墨为了报复纪川,先当着母亲的面杀了孩子。

“纪川,他们竟然还指望着你做救世主救下他们,你说,要是他们知道,你不过就是本殿的一条走狗,他们看向你的眼神会不会变得嫌恶又恶心?”

“你看,本来若是你动手,他们就不会折磨痛苦了,可你偏要多此一举,放了他们,平白叫人收了这遭罪,你说,你是不是不祥之人?”

楚墨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久久萦绕在耳旁。

听到这些话,连纪川都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若不是因为他,又何来这么多事情,可能在他没有真正有能力的时候,确实不应该逞英雄吧。

害人又害己。

但事情到此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两人虽然死了,可是对于楚墨来说,纪川还远远没有得到应得的惩罚。

于是,他将纪川送进了影卫队。

在此之前,许是因为纪川是楚墨第一个捡回来的,所以楚墨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样。

可后面被捡回来的孩子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后来人数逐渐多了起来,楚墨便将他们编列为一支队伍,作为自己的影卫,专门做些暗地的勾当。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靠踩着同伴的骨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纪川先前虽说也是替楚墨做些杀人的勾当,可也只是被楚墨领出来单独请人教导,这么一对比,纪川就像是活在天堂一般。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楚墨觉得自己就是对纪川太好了,所以导致纪川胆敢违了他的意,阴沉下定决心要好好惩戒纪川,叫他知道什么叫主仆尊卑,什么叫上意不可违。

就这样,纪川进了那吃人的影卫营中重训。

那里的生活对于纪川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在进去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用来折磨人的手段,种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可就是那些在外人看来令人惊愕的难熬的刑罚,却在纪川身上一一试过。

烙铁是火红的,滚烫的,印在身上,散发出烤焦皮肉的腐烂味道,可又因为纪川是属于楚墨的,在这个时代,纪川甚至不拥有任何人权,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

所以,为了避免破坏楚墨的财产,他们又会剜去纪川身上刻上烙印的部分,使其重新生长出皮肉。

刑室狭小黑暗,就连闪着的烛光都透着几分阴森可怖,耳旁除了呼啸的鞭声就是惨叫。

可那些惨叫声听不了几日就会消失,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学乖巧了还是压根就没熬出来,死在了那片黑暗的地方。

纪川不敢深思。

每当被绑起来的时候,纪川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甚至受罚时都不被允许发出自己的声音,因为会被认作是故意忤逆,没有诚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是什么是错误?

在那里,习武不认真是错,拔剑拔慢了是错,就连杀的人不够多都是错。

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正确的。

他们每天都会被要求杀许多许多的人,甚至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集训,说是集训,其实本质跟养蛊差不多,一百个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等到什么时候里面只剩下最后十个人了,什么时候才会打开门放大家出去。

若是都不肯舍弃那些可笑的怜悯和怯弱,那就关在里面,直到饿死为止。

纪川是真的见过活活被饿死的人,他的尸体瘦骨如柴,明明死的那么惨烈,却没有在训练营中激起丝毫的波澜,就连看见他的尸体,都没有多问一句。

因为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去过那个地方之后,纪川才知道什么叫做尸山血海。

后来,纪川就害怕了,他似乎撑不住自己的傲骨,所以,他妥协了,他终于开始变得跟那些一样,麻木,怯弱,对逝去的生命漠不关心。

因为在那里,他被告知一把刀不需要自己的思想,一切以主人的意愿为先,他甚至不需要知道自己杀死的人是谁,只需要知道挥刀拔剑的动作即可。

纪川在那里不过呆了短短半年,带给他的冲击却比以往十几年还要强烈,也是在那里,几乎磨灭了他对自己的所有认知,等到楚墨觉得时机成熟,该把纪川接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濒临崩溃了。

出来的那一天,纪川恍惚的站在门口,身后还是那阴暗的环境,鬼火摇曳,他还能看见一批一批的新人不断的被送往地狱。

里面,被枷锁束缚的囚犯在狱墙下爱好,声声泣血,却掀不起他半分波澜了。

外面,阳光普照大地,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在地上印出光斑。

可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那么明媚的阳光了。

经过半年的训练后,出来后的纪川就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不再轻易吐露自己的想法,万事都以楚墨为尊。

如果说之前的纪川还有点人气,后来的纪川就像是一个丧失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一般。

楚墨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对于这样的改变,楚墨很满意。

本来就该是如此,影卫不过是他手上的一把刀,先前就是他太纵着纪川,才搞得那人完全没有尊卑意识,还对他的命令提出了质疑。

如今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影卫。

就在这件事后不久,楚墨或许是为了考察纪川是否改善完成,派纪川去完成了另外一件事情。

其实那件事的性质和之前生丝一事差不多,都是剥削劳苦民众,用他们的血肉铺就上位者的荣华富贵罢了。

这次,楚墨要求他杀的是一个农户。

这次,纪川不再像以前一样幼稚了,他毫不犹豫的拔剑杀了那位农户,这个举措自然得到了楚墨的赞赏,楚墨认为是自己的惩罚有了效果,他终于打碎了纪川的一身傲骨。

对于这个结果,楚墨很满意。

就在纪川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沉沦下去的时候,有一个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

那个人就是慕容安。

若是把它看作是一段剧情,或许他们的相遇有些俗套。

可慕容安的出现也确实让纪川的思想发生了变化,在慕容安出现之前,纪川已经彻底被磨平了傲骨,可以说,除了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纪川已经变得跟那些死士没有任何区别了。

可是这样一来,楚墨又难免觉得纪川无趣,可纪川却不甚在意,甚至如果可以,纪川甚至希望自己能够没有经历前世的一系列事情,倘若他从来不曾见过真正的光明,也不会再畏惧黑暗了。

可偏偏他在那么阳光绚烂的世界上见识过超越一切的美好与真情,当他来到这个吃人的世界,被迫昧着良心做着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情时,他便觉得人生都是毫无希望的。

仁善与残忍的巨大对立,使得纪川苦闷不已,甚至希望就此死亡,再也不管任何俗世,就叫他这样悄无声息的解脱吧,谁来动手都好。

所以,纪川暗地里其实是希望楚墨能够抛弃他,甚至杀了他的。

可事与愿违,楚墨虽然对纪川如今的状态不甚满意,但是却也不愿意就此放手,他那该死的占有欲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光是想想纪川将会离开他,他就觉得无法忍受。

两人便这样僵持了下来。

直到慕容安的出现,让这件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日,纪川奉命去袭击刺杀的对象,正是慕容安的好友,晋阳侯公子俞冲。

纪川动手的时候,慕容安也在马车上,眼见纪川要杀自己的朋友,慕容安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当即便跟就此动起手来。

那慕容安不愧是平南王的独子,不仅继承了平南王的爵位,更是习得了一身好武艺。

纪川在他的手上竟罕见的支撑得有些吃力,灵光一现之间,纪川用出了当年他最先开始跟着皇宫里的那位师傅学习的杀招,想要给慕容安致命一击。

却不曾想,被慕容安轻易躲过。

纪川还在震惊的思绪中没有回过神来,便听见慕容安一声怒喝,“你怎么会使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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