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十月一日,北京清华大学。
刚过花甲之年的范旭,正站在办公室的穿衣镜前整理衣装。接到国务院办公厅的通知,今晚,他将去钓鱼台国宾馆赴一场特殊人才表彰晚宴。
“范院长!范院长!”
许秘书急匆匆地跑进来,“令尊……令尊弥留之际……快回去看看吧!”
他的亲生父亲范耀森早就牺牲在鄂赣江口战役中。秘书口中的“令尊”是他的世叔谢麟竣。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八十五岁的老人终身未娶。
每次范旭问起他,老人都只说:“我不用娶妻生子,你就是我的孩子。”
此时,他唯一的“孩子”连皮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拿上风衣,一路飞奔回家。
“世叔……侄儿来了!”
刚一进门,范旭就跪在谢麟竣的病床前泣不成声。谢麟竣颤颤巍巍地伸出爬满皱纹的右手,替他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滴。
“你都已经六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范旭愈发哽咽,“在世叔面前,侄儿永远都是孩子……”
谢麟竣匀了匀眼中的泪花,宽慰道:“好了,小辈们都看着呢!别哭了啊!你快帮我一个忙……帮我把那个盒子拿出来……”
范旭略怔须臾,很快从书桌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乌木盒子,转身将它递到谢麟竣手中。
“这里面……有一支步摇,两缕绑在一起的头发,还有一封绝笔。你千万记得把它放进……放进我的棺材里,我要跟她……合葬。”
范旭忙应声不迭:“好……好!世叔还有什么吩咐?侄儿……侄儿全都照办!”
谢麟竣转头看了看和他一样头发花白的俞梓兰,握住范旭的手慨然微笑:“好好孝敬你的母亲,如果可以的话……就送我的灵柩回江口的千裘山公墓吧!那个地方离你的父亲很近,我平时也能跟他说说话……说我把你抚养成才,没有辜负他的嘱托……”
范旭哀声啜泣:“好……好!我一定送您回去!”
谢麟竣松开双手,转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口,浑浊的眼中很快浮起一阵温光。
“你们都出去吧!她来接我了……”
俞梓兰泣不成声,千言万语到嘴边都只能化作无尽的沉默。
她摇摇头,由范旭搀扶着走出了房门。而他的重孙们,也在一声声曾祖父的呼唤中,依依不舍地离他而去。
温暖的香风拂面而来,无论岁月如何搓磨,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窈窕的身姿。
“桃桃,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