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太子被夺权的消息便在朝堂上传开了，甚至因为罪名是谋害兄弟，导致太子的风评一时间大打折扣，某些朝臣都对此议论纷纷，更有甚者，直接判定太子将要倒台，声明自己将与太子分道扬镳。
东宫。
自从那次，从御书房回来后，楚瑜便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谁也不见，短短一天之内，便叫内侍送进去了许久酒，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
等慕容安找进去的时候，房间内一股酒气。
楚瑜的脸上也布满了红晕，一看便是喝多了。
看见殿下颓废成这个样子，慕容安心中顿时便是无名怒火涌起。
外头已经乱成这样了，殿下竟然还如此意气用事。
他那日想不开影卫一事，一度认为这与他过往的认知有极大的出入，可没想到，还没等他等到父王的回信，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是以他只能立即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急忙来找殿下。
毕竟若是此事不好好处理，等事情持续发酵起来，难免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更何况，这件事出现的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相信此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必须要防着某些人可以捣乱，若是此时不将事情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后续有人推波助澜，再想处理，怕是就难了。
“殿下！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便由不得您在这里伤春悲秋了，您还有那么多臣属追随，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他们想想啊。”
“更何况，眼前的困境只是一时的，陛下并未表现出废除您太子之位的意思，这也算是万幸了......”
还没等慕容安叨叨完，冷不丁便听见楚瑜冒出一句，“这太子，如今废与不废，还有什么区别吗？”
听出了楚瑜口中的颓废之意，慕容安不由得大惊，“殿下！”
“您好歹也要为皇后娘娘着想啊！”
“若是哪一日你倒台了，您手底下这些人，哪个能有好下场，走到如今这一步，便不是能由着您意气用事的时候了。”
提到皇后，楚瑜的脸上才重新浮现出几分生动的颜色。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那你说，孤应该如何？”
听到这句话，慕容安才算是放下心来，如今殿下还愿意听他说话，事情总归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殿下，依臣之见，惟今之计，只能找五皇子了。”
“五弟？”
楚瑜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疑惑，其实也不怪楚瑜没有想到，毕竟楚墨在宫中一贯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若说助力，也很少能有人想到。
“他能如何帮孤？”
慕容安缓缓道，“殿下莫不是忘了，臣前段时间才查出，五皇子私自豢养影卫，犯了大忌，此乃把柄，而五皇子这么多年，能够不声不响的做出这样的大事，足以证明他是个有才之人，这般能力，又足以证明他可以为殿下所用。”
“你是说，叫孤拿这个威胁五弟？”
“是。”
“这......”
楚瑜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为难之色，“只是这样一来，未免显得咄咄逼人，五弟若是不愿配合，岂不是......”
慕容安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坚定，“殿下，您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楚瑜看着慕容安，脸上的神色慢慢由犹豫变得坚定起来，似乎已经做好了打算。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但是慕容安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件事情，他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可能是为了楚墨做出的那些孽吧，就像他的父王一样。
“所以，太子殿下是在威胁我吗？”
楚墨脸上笑吟吟的，可是眼角深处却是寒意凌冽。
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个一贯以仁慈宽厚著称的三哥，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给自己憋了这么个大招。
听到楚墨带了几分嘲讽的太子殿下，楚瑜便知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能够善了。
只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是不继续，恐怕前功尽弃。
而且现在楚言显而易见就是起了争夺之心，若是此时不能就此将人按压下去，来日方长，他若是真的成了大器，就不是今日这么简单了。
他必须为此早做准备。
只是他这五弟平时不声不响，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今日给他的压迫却不小，自己往日恐怕都小瞧他了。
但是他现在的态度确实不能太过强硬，若是没有将人收入麾下，反而激起了五弟的反骨，导致他跟自己也成了敌人，那么局面对于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五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今日之事你愿意帮助孤，日后孤自然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更何况，今日你豢养影卫这事是传到了孤的耳中，孤顾念着兄弟情谊，所以如今你才能安然无恙，可若是哪日传到了楚言的耳中，这事情恐怕就不能简单收尾了。”
“若是楚言真的扳倒了孤，那你觉得接下来依他的性子，他难道还能放过你吗？”
楚墨不得不承认，虽说楚瑜今日的话说的不好听，但是大部分却都是实话，且不说自己若是帮了楚瑜能不能得到好处，可依楚瑜的性子，却也不会亏待了自己，至少自己能够图个安稳。
可若是楚言，依他那般警惕的性子，想来对自己也是千防万防，怕是远离京城做个清闲的藩王也不容易。
他没得选。
“太子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臣照做便是。”
听着楚墨这口口声声的君君臣臣，楚瑜知道他是不高兴的，不由得有些无奈，“小墨，别这样，你我之间不至于如此生分。”
“太子殿下是储君，礼不可废，臣不敢。”
看着楚墨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楚瑜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还是等来日方长吧。
不过和楚墨联盟的决策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楚瑜的困境。
只是就这件事情，纪川后来私下也跟楚墨探讨过。
“殿下，您这样做，不是也把自己推进火坑了吗？”
“虽说四殿下性情乖戾，但是您若是不争权夺势，想来他也不会想给自己树敌，又何必非要去蹚太子的浑水？”
楚墨淡淡笑道，“当年我找人训练出你们作为杀器，便不是单纯为了自保，也不愿意就做个平平无奇的王孙贵族，那个位子我或许是挣不上了，但是做一个有权势的王爷，也比淡漠一生的好，如今太子既然邀我入局，岂不是现成的好机会，我又何必拒绝。”
“再者说，我豢养影卫的事情既然他已经知晓，便说明我已经不安全了，你们已经不能完全作为我的底牌，那我自然要另寻出处，否则来日，我便是那栈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纪川心道，看来自己还是错看了楚墨，说来也是，楚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所求，之前不过是时机未到，因此不愿展露锋芒罢了。
至此，夺嫡一事便算是抬到了明面上。
本来又可能查出来楚墨豢养的影卫，便只有慕容安一人，楚墨能够算出来的事情，纪川自然也清楚。
可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给他揭露了那么一件事情之后，他竟然还能分出心神去替太子谋划，只是如今也不知道他是否接受了他父王所作出来的那些事情了。
但是另一面，慕容安并没有纪川想象中的那样淡然处之。
先前帮助太子出谋划策不过是因为太子的荣辱早已经跟平南王府挂上钩，若是太子倒台，平南王府也落不到好处，是以他只能支楞起来去想办法。
可是等这事尘埃落定，他便收到了父王的回信。
信中的消息，几乎颠覆了他以往的一切观念。
世人皆说，平南王镇守边疆，抵挡外族，又曾经追随先帝开疆拓土，军功赫赫，是世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
慕容安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以他认为慕容氏既然为民出战，为大周立功，得到爵位，接受万民的供养，自然是理所当然。
他以为慕容氏的一切荣耀都是建立在光明之下，无愧于心。
可是眼下的真相却叫他的自以为是无所遁第，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他们和贪污腐败的高官，醉生梦死的皇族，贪污欺瞒的地方官没有什么两样。
平南王府的荣耀一样是肮脏的，他们的荣光之下一样是尸骸遍地，白骨森森。
他以为慕容氏的铁蹄只会是万民的守护者，他们的刀刃绝不会举向民众，可是事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们同样也是屠戮者。
当年，叶铮受父王要求，为平南王府收留幼童，又通过惨绝人寰的训练使得他们失去自己是意识，一心只为王府效忠，成为死士，替王府处理一些地下的肮脏交易。
后来，这支队伍被训练成功了，可是父王因为担心叶铮泄密，竟然想着直接斩草除根，于是才有了后来他被五皇子收入麾下的事情。
枉他当初还对纪川失望，觉得纪川不可救药，自甘堕落，原来他才是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小丑。
真是可笑啊。
慕容安沉浸在自我厌弃中，一时间竟然走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窗外的风刮了进来，吹动了慕容安桌上的信件，哗啦啦的声响才重新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在这时，一张信纸恰好吹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是慕容越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他尚未读到的信件。
只见那上面赫然写道，“安儿，父亲知道，知道此事或许会颠覆你以往的认知，你可能会因此而收到极大的打击，可是如今你即将弱冠，这些真相，早晚有一天你也会知道。”
“你需知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个人自有个人的造化，若是他们不被捡回王府，在外面的乱世，一个幼童又怎能活下来，平南王府救下了他们的命，自然就能掌控他们的人生。”
“更何况，如今这个世道，你若是不做准备，早晚会被他人拆吞入腹，如今夺嫡之事越来越激烈，父亲必须要为平南王府做打算。”
“如今这些肮脏的事情，为父都可以替你做了，等到你接手的时候，便可干干净净，一切如你所愿。”
慕容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书信，良久无言。
不得不承认，就算父王做的事情不符合他的认知，甚至与他的认知相反，可也是为了他和平南王府的传承，他作为一个儿子，又如何能去指摘他父亲的不对。
况且，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从大局上来说，那些人不做影卫，可能根本就活不到今日，平南王府给了他们再生的机会，要求他们报答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可他们难道就该天生下贱，应该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他觉得不对，即便道理如此清楚明白，慕容安也无法说服他自己接受这一切。
他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不过今日这事若是不解决，他恐怕都无法睡个好觉了。
慕容安突然想到，或许有一个人可以解决他眼下的困境，为他答疑解惑。
......
“所以，殿下三更半夜的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些事情吗？”
纪川淡然的看着慕容安，似乎慕容安提出来的这些问题，与自己毫无关系。
“殿下，夜深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如今太子殿下的夺嫡之事才是正事，您不必为了这些小事烦心。”
说完，纪川便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慕容安直接拉住，“你站住！”
“今日这事对我很重要，请你一定要回答我。”
“更何况,”
慕容安加重了语气，“你不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吗，你走到今日，一路经历了多少苦难，你难道不比我清楚？既然如此，如今既然有机会，你有为何要放弃？”
“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为更多的无辜之人，挣出一条活路吗，纪川？”
破封
秋山君
2024-04-07 2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