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狮子大开口的，还叫稍微赚点钱？说下去，怎么把人从那边带到这边来的？”范科长又发话了。

“那天我收了戚兄弟的5万块钱，正在寻思着怎么去那边转转，哪怕拍点那边的照片也好，至少说明我努力过了。

就巧了，他们正好发了这个小伙子的照片过来，问我有没有人认领，我一看，嘿，这不就是戚家小兄弟么，我说有有有，我就马上赶过去跟他们碰头了。

后来我无意中透露了，团伙那边开口要的赎金是50万，而且我看这戚兄弟也像是个有钱人，我们就、就想着再多要5万，就发了个信息给戚兄弟，没想到，他、他就直接去报警了。”

“没想到，还没想到，你这是敲诈勒索，人家报警有什么不对？”范科长反问他。

“戚小勇的护照都被收了，你们怎么把人弄过来的？”范科长问道。

“走、走的小路，我们分头走的，我有边民证，我是依法出入的，他们从小路把小伙子带回来的。”牛紫福也许是真不知道小路，也许是不愿交代，毕竟这条路是很多人的财路。

“到了这边之后呢？”范科长又问。

“这不才到了没多久么，你问小伙子，我可没亏待他，就稍微吓吓他，说你爸那5万不交的话，我们就把你送回去。

我打算收到这5万，就立马把人放了，让父子俩直接在我这店里来一个久别重逢！”牛紫福说着说着竟然有点自豪起来，仿佛自己是做了件大好事似的。

听到这里，戚勇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了，他知道，虽然这牛紫福和他的同伙是敲诈了他的钱，但是没有他们的话，儿子戚小勇极有可能被抓回去扔水牢。

甚至还有更残忍的手段等着他，即使被他侥幸逃脱了，他也根本回不了国，所以客观上，牛紫福他们是帮了他的，虽然他们的动机也是为了钱。

此时，牛紫福的妻子已经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她把袋子给牛紫福，牛紫福满脸堆笑着走到范科长身边递上：“您数数，一分不少，5万块。”

范科长朝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直接给了戚勇，让他自己数数。此时，戚勇突然做了一个令大家十分意外的举动，他竟然“扑通”一声，朝着牛紫福直接跪下了。

“牛老板，这钱你不用还我了，就当是我谢谢你帮我救出了儿子！”戚勇动情地说道。

“这……”牛紫福看看范科长，又看看戚勇，他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说“使不得使不得”，尽量要表现得大义凛然，就跟一名真正的英雄的似的，但是他看到那沓钱，他是真的想要啊！所以他说不出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这样，戚勇，你先把钱拿回去，等这事过去了，你要怎么谢他，那是你俩的事。”范科长说道。

此时，尚婉婉突然明白了，范科长来的时候之所以说是“找”人，而不是“抓”人，是因为他老早想到了，这案件，最终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戚勇，这事，你还要报警不？”范科长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

“不报了不报了！”戚勇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在这边境呆了这么久，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幸运，只要儿子回来了，至于过程是怎样的，根本不重要。

从紫福旅馆出来，尚婉婉对范科长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回局里的路上，一直缠着范科长问东问西，陈宸笑眯眯地一路跟着，其实很多尚婉婉的疑问也是他的疑问，有这位“最强嘴替”在，他乐享其成就可以了。

“范科长，你简直神了，怎么就凭戚勇的几句话，就知道戚小勇被藏在牛紫福的旅馆里啊？”尚婉婉问道。

“直觉吧，因为对方的手段比较拙劣，不像是诈骗团伙，而且团伙那边不是一直索要50万赎金么，何必再多此一举。

后来看这戚勇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是谁给他指的路子，我就猜到八成是那牛紫福，再一看， ‘水牛拉破车’可不就是牛紫福自个儿。

我们这里老实巴交的农民居多，要说脑子最活络的，就是那一带经商开店的人，法律规定，有营业执照的人，可以办理边民证，利用这个证，自由出入，在边境捡漏，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警方办事太慢了，逼得一些受害人家属去寻找民间的渠道，凡事有需求，就会形成产业。”范科长耐心解释道。

“您的意思是，还确实有这么一批在捡漏的人？”尚婉婉问。

“是的，就像牛紫福说的，虽然他们没那个本事到诈骗团伙里面去救人，但是有些自己侥幸逃出来的人，他们就从中帮一把，偷偷把人藏起来，对家属就谎称是自己的把人救出来的，到家属这里拿点好处费。

家属见到人，对他们都是千恩万谢，传来传去，把这些人说的神乎其神，成了很多家属争相打听的能人，也是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范科长的说法倒是跟牛紫福的一致。

“那他们为什么不把人再卖给诈骗团伙？这样不是赚的更多？”尚婉婉不解。

“他们有点坏，但是也没那么坏，卖给诈骗团伙一来会暴露自己，二来他们应该也不想这些人重新被推进火坑吧，总的来说，还是想做点好事，顺便赚点钱。”这回陈宸发话了。

范科长回头朝陈宸竖了个大拇指，“小伙子分析得好。这个世界啊，不是非黑即白的，每个人的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有些现象呢，存在即是合理，也不能把他们一杆子全打翻了。

这些年，我们也想了很多办法，查也查过、处罚也处罚过，也一直在寻求一条既合法合规，又能把这些力量为我所用的好办法。”

这番话说得尚婉婉心情有些沉重，是啊，看到戚勇一下子跪倒在坑了自己五万块钱的牛紫福面前的时候，她是有些无地自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