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神医

蜀中之地。

就在楚瑜提出赈灾之后不久，随行前往灾区的人员名单便出来了，慕容安和纪川当然在内，时至今日，他们一行人来到这里已经半月有余了。

可是没有足够的大夫和容纳病患的住所，事情还是于事无补，甚至因为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事情愈发糟糕。

此事城中，满眼所见之处，全都是老幼妇孺，多的是重病之人，不治身亡，尸体拉了一车又一车出去，甚至因为放着尸体上的病毒也会传染，甚至硬性要求，必须将所有尸体火化。

纪川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这样做是对的，况且对于他而言，人死后火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古时候人们都讲究死者为大，若是被火化掉，那便是叫人死后都不等安宁。

可偏偏这种事情一时间根本讲不明白，民众也不了解什么叫传染，不这样做又会有怎样的危害，只知道官兵将人拖出去烧了之后，他们的家属将会不得安息，是以百姓们对于官兵大多没有好脸色。

更有甚者，直接出手阻拦。

可是偏偏那些官兵们先前一贯欺行霸市惯了，如今乍一看见，这些贱民竟然还敢反抗，自然生气，这样一来，双方的矛盾激化起来，倒是惹了很大的麻烦。

最先开始的时候，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的频次太高，给慕容安添了不少麻烦，后来还是慕容安多番调节，再度安抚民众，这才将事情勉强压了下去。

这也多亏了慕容安往日在军中见得多了，一向知道怎么震慑下属，他身为平南王世子，过去连那些老油条的士兵都镇得住，就更别提如今这些没什么真本事的官兵了。

看着那些官兵一向彪悍，慕容安自然也猜得出来他们以往都是如何的模样，可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便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候，发落了他们，只好忍一时，等之后这事情结了，再处置他们。

“不过，纪川，如今没有有效的药方，这人救不活，总是一车车的往外面拉尸体，也不是办法，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慕容安忧心忡忡，他此时倒是不再光想着功劳了，那些名利倒是虚妄，可这眼前的，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能看着他们去死？

他知道纪川一向有主意，又总是能给他一些意外的惊喜，提出些旁人想不到的观点，此时自然也是对纪川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指条明路。

纪川自然知道慕容安的想法，所幸前世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大的疫病，但是该知道的基本医疗知识还是清楚的，一条条对策吩咐下去，总能见点效。

不过眼下，找到一个靠谱的医生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纪川焦头烂额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他正需要的人。

那时候洛方正因为一次行医过程中造成的事故而焦头烂额，事情的缘由其实很简单，一名孕妇因为难产生不下孩子，刚好便碰上了他，洛方行事又是个百无禁忌的，便直接上手剖腹产，将那孩子抱出来了。

可偏偏不赶巧，那产下来的是个畸形儿。

这样一来，事情便闹大了，虽说那产妇和孩子都平安，可是那家里人不愿意了，非要将畸形儿的原因怪罪到洛方的头上。

吵闹着要去官府讨要个说法，那地方官又是个迷糊的，剖腹产一事在此前闻所未闻，故而洛方此举在外人看来实在是惊世骇俗，是以所有人都认为洛方有罪，便稀里糊涂的判了罪。

那洛方自然是不愿意，在他看来，自己救了人，那人是畸形儿跟自己更是毫无关系，分明就是娘胎中带出来的，可偏偏他跟那些人又讲不清楚道理，百姓愚昧，听风就是雨，一时间竟叫洛方成了人人喊打的庸医。

就在这时，这事被纪川撞见了，纪川从后世而来，自然知道剖腹产一事，况且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之下还有能力能够用剖腹产救人的，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纪川当即便托慕容安将人救下来了。

虽然慕容安对于洛方的行事也很不解，但是他一贯信任纪川，况且此时城中疫病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盼着这人真的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能够接近这次的问题。

在这样万人所指的情况下，还能被信任，洛方自然是万分感激。

对于纪川这样不同寻常的人也多了几分好感，再加上洛方之前桀骜不驯，得罪了不少人，纪川也算是帮他摆平了关系，二人的关系也慢慢好了起来。

不过后来，纪川和洛方回忆起曾经的事情时，还讨论过，纪川问道，“当时帮助你的明明是慕容世子，为何你却要承我的情？”

“我又不傻，那慕容安分明就不相信我，用我也不过是无路可走赌一把罢了，我在他的眼里，想来不过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乡野大夫罢了，说不定还在心中暗暗说我荒唐。”

纪川听到这番解释连连摇头，“怪不得你医术了得，却得罪了这么多人，你这张嘴，可真是不会说话。”

不过洛方也一贯是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了。

所幸的是，当时的洛方也真的没有叫纪川失望，他能够在江湖上混出地位，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过短短三天，过往几十个大夫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就在洛方的手上解决了。

其效率连慕容安都瞠目结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叫慕容安真正承认了洛方的能力。

这疫病的药方一出来，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慕容安先派人将病情最严重的一群人集中在一起，然后将药按照药房煎好，一日两次的盯着他们服下，再派专人观察他们的病情，做到能够及时掌握他们的状况，以便及时调整药房，判断药方是否有效。

观察两日之后发现，绝大多数的人病情都要好转，慕容安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大喜，当即就让人将药方送出去，大批量的用在每一个病患身上。

又因为纪川此前的先见之明，将所有的患者和城中的正常人都隔绝开来，先一步控制住了传染源，这样一来，药方出现后，解决疫病便变得十分简单。

操作起来也很容易，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再过半月，这件事便能尘埃落定，慕容安和纪川也能够回到京城了。

可就在一切都要皆大欢喜的时候，楚墨的书信到了。

不出意外的，是询问他暗杀慕容安一事的进度。

纪川看到书信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躁不安，他知道楚墨的性子，既然已经派人询问，那么便代表着楚墨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若是在短期内不能给楚墨一个明确且让他满意的答复，楚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搞不好，他还会另外派人来完成这件事情，到时候，便是纪川想要保护慕容安都保不住了。

楚墨的书信一到，纪川便将此事告诉了慕容安。

同时回了信，告诉楚墨，因为疫病的特殊性，就算得到了药方，在所有人痊愈之后，城中依然要封闭半月，方才能够确保绝对安全。

是以任务有所延迟，但他已经在尽力找时间下手，努力完成任务。

慕容安对此却十分疑惑，“你这般拖延，也不是个办法，迟早有露馅的一天的。”

纪川摇摇头，“不，我说在事情结束之后，还要封城半月，并非只是为了你的事情拖延，而是真的有这个必要。”

看着慕容安依旧不理解的模样，纪川缓缓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他们的身上是因为染上了一些有毒的东西，所以导致他们生病了，但是那种毒物给身体造成的危害，并不会马上显露出来，有的潜伏时间短，有的潜伏时间长，但是一般情况下而言，时间最长也不会超过半个月，是以为了保证绝对的安全，这次疫病不会再次反扑危害百姓，必须在疫病结束之后再封城半月。”

慕容安似懂非懂，但是也听出来此事绝非儿戏，“不过这件事说出去，大家未必相信，到时候危险已经解除，你却仍然不开城门，那么城中的百姓的官兵多少也会有怨言，你可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纪川笑了笑，“你忘了洛方了？”

“如今因为洛方的方子救了大家，他如今在百姓心目中，那可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这种事情若是叫他去说，必然能够成功，大家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而且刚好，最重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城中已经安定下来了，你便是现在离开也于大局无碍，趁着如今楚墨还没有派其他人来，你便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等你回到了京城，届时楚墨再想对你做些什么，可就不容易了。”

慕容安听完这番话十分诧异，“你这是叫我先走？可若是我活着回到了京城，五皇子必然是要问责你的？届时你该如何？”

纪川低下头，“只要你没死，主人早晚是要找我算账的，也不差在这一会儿，可你若是走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慕容安的神色有些纠结，他自然知道纪川说的话都是真的，可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若是就这样做了，不是把纪川往火坑中推吗，若是纪川因此挨罚受罪，他怕是要内疚死。

“不行，这件事不能按照你的意思来，若是如此，我跟个懦夫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如今楚墨想要杀我的缘由还不知道，说不定这个原因就是事情的转机呢，你也不要太悲观了。”

纪川看着慕容安，满脸写着不赞同，他跟了楚墨这么多年，难道还能不知道楚墨的脾气，楚墨决定了的事情，一贯是说一不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又怎么可能改变。

慕容安说的这个说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慕容安看出了纪川想要反驳他，先一步就堵住了纪川的嘴，“好了好了，你别再纠结这件事了，你的信不是已经发出去了，等到下一封信回来，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也够我们将事情解决干净了，你也莫要太悲观了。”

纪川知道如今慕容安心意已决，他轻易说服不得，但是也绝不能按照他如今的心意行事，他还是多加防范一二为好。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纪川那段时间每日都会在城中查看是否有可疑人员进城，避免出现楚墨派来的杀手，解决了慕容安，他一连观察了五六天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便渐渐放下了心防，想着就算楚墨要动手，估计也会在受到信件之后再派人前来，人来这里的路程甚远，还要花费不少时间，想来也不是这一两天能够解决的事情。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刚看开了一点，意外便出现了。

那日纪川临时有事，因为治疗疫病的药方中有一味药，城中的供求已经不足了，需要一个人出城去采买，偏又赶巧纪川当时纪川手头没什么事情，便自告奋勇的出了城。

纪川想着，既然出了城，那么若是还有别的东西缺了少了，不若一次买全了好，也免得日后一趟一趟的跑，效率地下又浪费时间和人力，便领着一队人走了。

因为需要采买的东西太多，路程又颇有些远，是以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便长了些。

可纪川万万没有想到，就他这一次出城，便发生了叫他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纪川离开也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情，可就在纪川第五天回到城中的时候，却被告知，慕容安已经于两日之前遇刺身亡，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川整个人都懵了，可是那满城挂着的白帆却由不得他不相信。

城中遍地的哭泣声和烧着纸钱，无不向他揭示着一个残忍的事实，一个他绝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慕容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