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洛方之后,纪川这一路便再没有别人出来阻挡了。
可是在他踏上回京的路途之时,最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皇宫。
楚墨神情晦暗,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的火气已经是压了再压,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跟眼前人翻脸的时候,便只能强行在脸上堆出一丝笑意,可那笑意确实半分不达眼底。
要不是如今局势未定,自己尚未出府,又怎么会在这里跟楚言这个小人在这里虚与委蛇?
实在是可恨!
可偏偏他如今没有办法反抗楚言,更过分的是,他甚至还要靠着楚言过日子。
自从他答应了周帝,杀了慕容安之后,他便再无可能与太子和好,虽说如今太子楚瑜尚且还不知道慕容安出事了,一时半会儿,更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可若是这件事情真的被楚瑜翻出来了,到时候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若是更危险一点,那时候楚瑜已经登基,那么他怕是活命都难,如今既然楚瑜尚且不知道,他自然要趁着这个先机,先将自己的后路铺好。
否则,慕容越和楚瑜一起报复他,他可承受不住。
周帝做出这个决定,显见就是把他当作了弃子,他若真是穷途末路,自然不能靠他帮忙,那么如今之计,他人既然都不可靠,那就唯有自救了。
那么他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楚言。
这也是他今日选择跟楚言见面的缘由。
可他没有想到,楚言竟然这么狂妄,如今他和楚言分明一样都是没有爵位的皇子,可偏偏楚言便觉得自己已经比起楚墨高之一等了。
说起话来自然也是桀骜无比,丝毫没有将楚墨看作是兄弟的意思。
可偏楚墨也是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是受不了。
他如今向楚言低头示好,虽说是存了自保的心思,但是到底没有是想要完全屈居人下的想法,他的骄傲也不会允许他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是听楚言刚才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自己日后在朝堂上惟他马首是瞻,这叫他如何能忍。
楚墨握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现在羽翼尚未丰满,还不是能够翻脸的时候,千万不能坏事。
于是饶是楚墨已经气愤的青筋爆出,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四哥刚刚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我虽说想要帮助四哥,可是到底在朝堂上也没有什么势力,未必能够事事周全,怕是会辜负四哥的信任。”
楚言似笑非笑的看着,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就这么个杂种,竟然还敢叫自己四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配不配?
楚言的性子一向骄纵,这么多年也被周帝惯坏了,有些话自然是不吐不快,于是他不光心中这么想的,甚至还这么说出口了。
“行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本殿又是什么身份,你一个卑贱的宫女生出来的杂种,也配叫我四哥?”
“真是会蹬鼻子上脸,你这辈子就只能跟你那个贱货母亲一样,一辈子都只配呆在泥土里,给我提鞋都不配!”
楚言一番话夹枪带棒,甚至连楚墨的母亲都骂进去了,楚墨的脸色当即便黑下来了。
他这辈子最听不得别人议论他的,便是他的出身,因为他生母出身贫寒,地位微贱,导致他自幼在宫中长大便受尽了白眼,吃尽了苦头。
如今向楚言这般,将话说的如此直白恶毒,怎能叫他不气恼?
楚墨强自压下这口恶气,用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殿下教训的是,我出身微贱,自然是不敢跟殿下称兄道弟,可楚墨身无所长,唯有一个虚名,也希望能够为四殿下效忠,待来日,殿下荣登大宝,能够给楚墨一条活路便好。”
听着楚墨这般说着自轻自贱的话,楚言的蔑视不由得更加重了几分,真不愧是下贱胚子,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舔着脸求着给自己做奴才。
不过这样也好,多了个助力还能减少一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不过此时的楚言还太过天真,他没有认识到一件事,其实真正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儿楚墨就是那条恶犬。
楚墨先前分明是太子一党,可如今楚言连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够立刻相信楚墨的效忠,实在是天真可笑。
而且楚墨如今在楚言手下献出的威严,日后自然会有一天要千百倍的讨还回来的。
只是等到楚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早已经晚了。
但是现在,至少楚墨和楚言两个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两个人自然都是开心的。
“你既然如此说了,本殿便大发慈悲的收留了你吧,日后记得在本殿手底下好好做事,来日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是。”
瞧着楚墨这样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楚言翻了个白眼,愈发不屑,转身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楚言来说,如今跟楚墨多说一句话,都是下了自己的脸面,今日自己跟他说了那么多话,已经是足够委屈自己了。
不过楚墨现在也已经到了容忍的极限,看见楚言准备离开了,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可他还没高兴一会儿,便得知,纪川回来了。
准确说,纪川是一路打回来的。
他从进了顺德门后,便直接提着剑闯进了楚墨的寝宫,门口的守卫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叫人进来了。
其实这样说来,也不怪他们疏于职守,实在是过去没有人有这般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接提着剑闯进皇子的寝宫。
哪怕楚墨不得宠,出身又低,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贵胄,虽说楚言可以出言嘲讽他,可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该有的礼节和敬畏,也是有的。
是以向纪川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可以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那些宫中的守卫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隐藏在暗处的影卫们确实知道的,虽说眼前人是他们的统领,可他们的主人到底是楚墨,如今纪川来势汹汹,显而易见是对楚墨有威胁,那么他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在纪川进入寝宫之前,他们顾及着影卫的身份,不便随意出手,怕引出其他不相干的人,平白又添许多其他的麻烦,是以没有一开始就动手。
可是当纪川进入了寝宫后,他们的顾及就不存在了,当下便是所有隐藏在暗处的影卫都出现了。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剑,将纪川团团围住,杀气逼人。
若是一般人遇见这样的情况,早就吓得腿软了,可是纪川偏不是一般人,若是说尸山血海,他和那些影卫一样,他们经历了同样残酷的训练,早就已经见多了生死。
若是真论起武力值,他们能不能打赢他还两说,自然是无所畏惧。
不过他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却并非是为了找他们动手,他主要是想要找楚墨讨要一个说法。
楚墨看见纪川这个样子,他自然也是知道纪川所求的是什么。
可如今他正被楚言刚刚的言语闹得心烦气躁的,如今自然更是没有心情去管这件事情。
再者说,在楚墨看来,这件事本来就是纪川先对不住他,分明是自己的影首,却一心向着外人,还明目张胆,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撒谎,实在是不可饶恕。
自己如今尚且没有找他算账,竟然还被纪川找上门来,实在是可恨。
这样一想,楚墨便更不愿意出言去阻止他们了,他如今一心想着叫纪川吃个教训,巴不得纪川和他们动起手来,吃顿苦头,他才能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
纪川看着那些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同僚,面露不善,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他虽说对他们有着统领管辖之权,但实际上还是以传达楚墨的命令为主,他如今对着楚墨来势汹汹,自然也不怪他们出手阻拦自己。
只不过,他纪川也不是吃素的,这次既然已经是下定决心要闯一遭,叫楚墨给自己一个交代,那么早在回京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端,哪里值得他畏惧。
动手罢了,这么多年,他打过的架,杀过的人,难道还少了吗?
想到这里,纪川拔剑出鞘,手臂抬起,剑尖指向前方,瞬间杀意汹涌,剑意凌然,叫人不由得心生畏惧,退避三舍。
周围的影卫也不由得心中一凛然,纪川身为他们的统领,武艺如何,他们自然是心知肚明,如今正面交锋,难免有些胆怯,但是若不出手,回头主人怪罪下来,他们更是不好交代。
如此,便只好是得罪了。
说时迟那时快,刀光剑影之间,纪川和那群人便交上了手。
他们不仅仅是上下级,更是多年的同僚,对于彼此的招式和杀意都万分熟悉。
因此虽说纪川的武艺高强,可对方胜在人多势众,这么多人围攻的情况下,纪川依旧是双拳难敌四手,应付得颇为吃力,可他依旧坚定,出剑极快,招招都带着杀意,干脆利落。
更何况,影卫修习的都是杀人术,动起手来更是没有武德可言,因此战斗颇为煎熬。
话说明枪易档,暗箭难防,影卫之间动手,绝不光明正大,暗器不断,且十分狠辣。
纪川一时间也是阻挡不及,甚至被暗器伤到了好几处,可是打到后来,那些影卫却发现,他们这位统领大人,今日可不是简单的打一架,他怕是真的动了杀意。
哪怕身上负伤,可是剑意的锐气却是半分没有减少,甚至还有些愈挫愈勇的趋势。
他猛然一抖动剑身,巨大的剑气磅礴的喷涌而出,掀起了一阵巨大的起浪,靠的近的影卫难免的受到波及,有些内力不算深厚的,甚至就被这么一招震出了内伤,推出去好远,最后直撞上了宫墙。
纪川趁机迎上,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对战之人甚至毫不怀疑,若是他们今日毫不退让,恐怕全都得命丧于此。
可是影卫听主命行事,主上如今尚未开口,那么他们便是都私自啊这里了,也不能后退一步。
纪川冷冷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坚强的爬起来,眼神却冷漠的像是在看一群死人,丝毫没有把他们当作下属看的的温情。
或者说,纪川周身的寒气,真正针对的,应该是楚墨。
纪川自然也知道那些影卫是怎么想的,今日楚墨若是不开口,他们便是尽数战死在此,也不会后退半步,可慕容安的事情,他也一定要问个清楚。
所以,他今日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楚墨在屋内,清楚的看见了纪川看向自己的杀意,他了解纪川,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他若是不给纪川一个交代,他就是把这皇宫拆了都有可能。
况且,如今这些影卫对他来说亦是十分重要的助力,自己还要靠着他们去帮自己完成许多事情,如今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纪川的手上。
事已至此,他必须叫影卫住手了。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楚墨迈步出了门,看着影卫们接了命令退下,他便转头看向了纪川,冷眼瞧着纪川手中紧握着的,尚且还沾着血的剑,他淡淡说到,似乎毫不在意纪川此时浑身的杀意,“这剑还是本殿赐予你的,如今,你是打算用它来杀了你的主人吗?”
纪川握紧了手中的剑,听到这番话,它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那又如何?”
“你当我不敢吗?”
楚墨似乎没有想到,纪川会把话说的如此分明,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便是怒上心头,“纪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纪川对着楚墨发红的眼眶和狰狞的表情视若无睹,淡淡说道,“那劳烦殿下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对您说话?”
“莫非,我还要在知道您派人杀了慕容世子之后,对着您鼓掌,说您杀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