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芒神

“晚上只是因为人气变弱，自然较容易看见鬼。”彷彿看透张尚明的心思，珈啡又补了一句。

“是这样吗？”虽然觉得师父说的话不会错，但张尚明还是很怀疑。

“啧，你这死兔崽子，看在为师现在心情不差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申时嘛，古人说『落日申』，就是指太阳要下山的这个时间，知道『芒神』吧？”

“芒神？喔，你是说『魔神仔』对吧？”

“嗯，还算有点资质。这种在山中的精怪，会把人引入山林，迷惑他吃蟾蜍、粪土之类的东西，如果没有走出去，大概就困死山中了，这芒神就是申时出没的。”

“嗯……”张尚明摸摸下巴，魔神仔把人拉入山这种案子他也接过几件，不过倒没注意过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拉走的，仔细回想，失踪的时间确实都差不多是在下午三点到五点左右。

“喵，所以啦，既然要去，申时最好。”珈啡拱起背、抖抖身子，便轻巧的从桌上跳下，“睏了，先睡啦！”

说完，珈啡摇摇尾巴，往墙壁走去，没入张尚明的影子里。张尚明一脸愕然，但转念想想，照师父这样吃饱就睡，也难怪最近肥了一大圈，无奈的摇摇头，他匆匆把牛排解决，随便梳洗一下便睡了。

不知道是最近太劳碌还是本来就好睡，张尚明一直睡到隔天中午，觉得被“鬼压床”才惊醒，睁眼一看却是师父珈啡，正一屁股坐在他的胸口上，“喵，你那老老大不是快死了吗？居然还敢在这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

“快下来。”

“啥？”

张尚明指着自己的胸前，“很重……”

珈啡听闻便四肢踩稳站起，但他没有乖乖走下张尚明的胸口，而是把两只前爪往前伸，勾住他的肩膀，翘起屁股伸懒腰。

“喔干！很痛！”张尚明大叫，珈啡已经用爪子在他身上留了几个血洞，“这是谋杀啊！谋杀！”

珈啡完全不以为意，他伸完懒腰，坐立姿势，还把左前脚按在刚刚的杰作上，“嗯，喵，这可是为师提神良方，别人可享受不到呢。”

“是是是！我已经醒了，非常感谢！拜托快点下来！”张尚明非常有“精神”的大声回答，珈啡这才悠然的从他的胸口跃下。

“从这到那个什么别墅区的，应该也要个把个钟头呗，你快点动身吧。”

“知道了。”张尚明瞇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的确就如珈啡所预估的，到别墅区差不多就是下午三点左右，他起身下床，很快的梳洗完毕，换了套便装、拿了车钥匙，就迈出办公室大门。

别墅区因为位处郊区，所以张尚明开了快两个钟头才到目的地。他把车停在别墅区的私人停车场……反正根本没人在管……才刚踏上地面，张尚明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往上直接麻到头皮里，他忍不住双肩一耸、打了个冷颤，“干、果然很阴……”

除了医院，这种阴气逼人的地方是张尚明最不喜欢来的，尤其是那种白天就可以感觉超级不对劲的地方，待久了会让他觉得整个人晕眩反胃。

张尚明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从私人停车场右手边看过去，大概五百多公尺距离，就可以看到一幢幢的屋子，整体米黄色系的设计，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看得出来最上方还有阁楼，非常欧美风格的房子。

虽然房子很美，但张尚明怎么样也不想接近那种地方。

“喵呜……”

张尚明脚边多了只三毛猫，猫正在他的小腿侧蹭着，张尚明低头看了一眼，“不用装了，这又没人。”

那猫拱背嘶了声，“真是劣徒，一点也不懂为师的苦心。”

“装萌而已是有什么苦心，劣徒我真的看不太出来……”张尚明碎声回应，他可不敢直接跟师父珈啡对杠，否则倒霉的还是自己，毕竟刚刚起床时才受过苦头，他并不想这么快就再来一次。

珈啡这次倒没跟张尚明计较，他嗅嗅鼻子，又举起前脚抹了抹脸，“这地方味道也太难闻了点，怪不得你下车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所以师父你也觉得这里有问题？”不知道为何，听珈啡这么一说，张尚明反而还觉得安心了不少，至少不是自己疑神疑鬼，是真的有些什么。

“这地方以前不是说枉死人了么？死过人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味道会难闻也是理所当然。那屋子在哪？”

张尚明指着右方的一排房子，“右边，走路大概五分钟吧。”

“嗯，喵，那就走呗。”珈啡跳上车子的引擎盖，在跃向张尚明的肩膀，调整好姿势就伏在他颈窝上，张尚明便在这大热天底下围着一条猫咪围巾，往阴气逼人的别墅区走去。

往别墅区的方向看起来很近，但实际走起来则不然，因为中间并没有直达路径，张尚明还绕了一点路才走进别墅区。别墅区每一栋外观看起来都差不多，只能靠门前的号码辨识，一路看过去，门牌从一号开始，跳过了不吉利的“四号”，一直到十三号为止，总共有十二栋房子，根据报告上的纪录，“饭店之路”主要的拍摄地点在第九号房，其他的房子似乎只有在拍特定场幕才会开，加上之前的停拍很仓促，所以九号房是没有上锁的。

“整个房子都是恶气啊，喵。”珈啡瞇着眼睛左右打量，又摇摇头，“怎么会有人异想天开要在这种地方拍戏呢？又不是拍恐怖片，居然选这种地方啊，喵。”

“谁知道，也许便宜吧，反正现在到处都是costdown，便宜第一，不用花钱更好。”张尚明耸耸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本来觉得不舒服但尚可忍受，但现在待在片场，那种感觉更明显，全身上下像是有几千根针在刺着，一阵一阵的麻，整个人更是忽冷忽热，极度不舒服。

珈啡抖抖身子，从张尚明的肩膀跳下，“这种鬼地方，还是道士来比较合适啊，喵，找警察来根本是错棚啦。”

“道士？说我吗？”

一个不属于张尚明跟珈啡的声音响起，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听来有点熟悉。

张尚明紧皱着眉头，“该不会……”奇怪的声音让他现在脸色比看到鬼还糟糕。

“糟糕……话真的不能乱说。”珈啡咂嘴，背脊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嘻嘻！”

眼见一名身穿铭黄色道服的短发少女从天而下，藉着手上的杵杖、她利落旋身降落在张尚明跟珈啡面前。少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腰上的铃铛叮铃作响，下一秒就往珈啡的方向扑抱而去，珈啡很快往旁边跃开，但少女彷彿早就盘算好，以杵杖为支撑施力一跳，顺利把珈啡给抱了个满怀。

“珈、珈、珈、珈、珈啡啡啡……人家好想你喔……！有没有想我……？”少女的脸贴着珈啡的脸颊，用力的蹭着。

“欸、快放开本大爷，喵。”珈啡被蹭得脸都变形了，他四只脚拚命摆动挣扎，试图想逃脱，在一旁的张尚明是看了想大笑又忍得很内伤。

“才、不、放！珈啡你都不想我吗？人家真的很想你耶！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跟小屁孩不告而别啦？”少女紧紧抓着珈啡，蹭得一身都是毛。

“喂、谁是小屁孩？”张尚明听得出来那少女说的是自己，“也不想想你才几岁，今年刚满二十吧？等等……是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啊，萨守真？”

那少女放开珈啡，拍拍道服站起身，“还能有为什么，当然是来抓鬼啊。”

“谁雇用你的啊？真是勇敢的家伙。”从她的手上解脱，珈啡蹲在一旁理着自己的毛，还不忘批评两句。

她是萨守真，是天师总会的成员之一，张尚明的父亲张尚书跟她的父亲萨守楮据说是很熟络的朋友，张尚明小时候跟她见过几面，但后来搬离了旧地，就很少见了，天师总会那边似乎也没有特别提起过张尚明的存在，所以除了萨家跟许家的现任传人许天赐，其他人对他根本一无所知。

而所谓的“天师总会”，讲白一点就是负责降妖伏魔的道士工会，目前全台各地有数百名天师，每名天师的专长也都不一样，会以委托案的形式进行任务，或单人或小组，演变至今已成为独特的收妖组织。

“真没礼貌，好歹人家也是个出道的天师耶，讲这样……”萨守真双手扠腰、鼓着腮帮子反驳，“不过，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啊？”

张尚明啐了一口，“那还用问，当然是来查案的啊。”

“查案？”萨守真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喔，对喔，差点忘了大哥是警察了。”

虽然不是常常见面，但近况还是会关切一下的。

“嗯，所以你在这里出现，就表示你跟我要找的是同个目标吧？”张尚明挑挑眉，连天师总会都注意到的话，那表示这个案子可就没这么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