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婆婆妈妈

二叔有些羞愧地说：“二十年前的事，让村里人心惶惶。这次回来，我是担心……”
柳大哥打断了他的话：“二愣子，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当年我们也都年轻，背后说闲话的都是些老人家。现在他们大多已经去世，活着的都是我们这一代人。”
“你当年带着玄天匆忙离开，村里人都自责不已。现在你回来了，大家都高兴得很，怎会不欢迎你？二十年未见，你变化真大，倒是显得有些婆婆妈妈了。”
二叔被说得不好意思：“柳大哥，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我心中对柳大哥充满了敬意，难怪二叔会毫不犹豫地来找他，原来他已是村里的领袖。
柳大哥召集了一些村里的年轻人，他们都和我年纪相仿，纷纷称呼二叔。看到大家的热情，我心里暖洋洋的，对这个村子产生了好感。
柳大哥吩咐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猴子，去通知村里人，说二愣子回来了，有白事要办，让大家快来村口或者二叔家帮忙。”
猴子闻言，飞快地跑了出去。
在村口，司机师傅正坐在石头板凳上抽烟。他看着我们一行人走来，笑着说：“我没说错吧，这村子里的人肯定都会来帮忙的。我开车干这事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让死人不进村的。”
柳大哥走上前，与司机师傅握了握手。他说：“这一路辛苦了，今天就不回去了。这一路颠簸挺累的，我叫婆娘已经做饭了，到时候一起吃一顿。”
司机师傅笑着回应：“好啊，看你们村的人这么热情，我也不客气了。我这事经历的也多，知道一些，说不定可以搭把手。”
柳大哥点点头：“那行，我们先把三娃给请回去了。”
我们来到灵车后面，司机师傅打开铁门。四个年轻小伙慢慢地将棺材抬了出来，我在前面敲着锣。
一路来到了我们的老宅。只见老宅门口站满了男男女女，大家见到二叔都恭敬地说：“二愣子，有什么帮忙的尽管开口。”
“是啊。大家这都不太忙，离收麦子还有半个月。”大家纷纷对着二叔说道。
二叔看着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问道：“你爸是不是大鹏啊？”
小伙有些腼腆地回答：“嗯，我叫小鹏，我爸叫大鹏。”
我在心底暗暗发笑，这名字起得也真够意思。
二叔喃喃自语：“想不到这小鹏都这么大了。”
然后把我拉到小鹏跟前介绍道：“玄天，这小鹏和你是前后出生的，他比你小三天，你们两认识认识。”
我和小鹏打了声招呼，相互交谈了几句。
在村口，二叔的眼角再次湿润了。他似乎也怀揣着对家的思念。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对于故乡的人和事总是避而不谈。
“多谢大家，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二叔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旁边的柳大哥插话道：“看看咱们二愣子，外头混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憨厚。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啥麻烦不麻烦的。”
二叔只是含糊地应着：“是啊，是啊……”
笑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二叔推开了院子的大门，院子里的野草疯长，五月中旬的阳光下，它们长得格外茂盛，有的甚至高过了人头。
我打量着这座从未见过的老宅，它由五间房组成，最北端是一间上房，东侧则是四间偏房，都是青砖覆绿瓦，但瓦缝间也长满了杂草。
我们将棺材安置在上房，二叔则忙碌着用白布和白纸布置灵堂。
村里来帮忙的人手脚麻利，将院内的杂草拔得一干二净，房间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餐具都是从柳大哥家借来的。
午饭后，我们在柳大哥家吃过饭，便回到老宅搭起了帐篷。
午后，荷尔、老柳和沈爷匆匆赶来。荷尔还带来了一头牛、三头猪和三头羊。
与荷尔同行的还有一位大约二十岁的少女，她面容清秀，长发随风飘扬，身材曼妙，即便身着丧服，也难掩其姣好的身段。站在荷尔身旁，她的风采甚至更胜一筹。
我对这个女子的身份一无所知，但从她的容貌来看，必定是出自名门望族。
然而，当这位女子踏入灵堂，她突然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你为何这么早就离我而去，天理何在啊！爸爸，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她的哭声撕心裂肺。
我一时不知所措，赶紧拉着荷尔问道：“荷尔，这女孩是谁？她怎么一进门就喊三叔‘爸爸’？”
在村尾的三爷家，一场突如其来的丧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荷尔领着一个面生的女孩匆匆而至，女孩的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荷尔向围观的村民解释道：“这位是柳玉婷，三爷收养的女儿。她一直在外读书，所以大家都没见过。听闻三爷遭了不幸，便坚持要来送他最后一程。”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误以为她是三叔亲生女儿，夸赞之声不绝于耳：“三娃的女儿真是孝顺。”
“乖巧懂事，难得啊。”
然而，柳玉婷的哭泣声却如泣鬼哭神嚎，回荡在整个院落之中。二叔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示意我上前安慰。我轻声对她说：“婷婷，别哭了，地上凉，小心身体。”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透出一丝倔强：“你是谁？站着说话不腰疼，失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
我无言以对，只得跪在三叔的灵位前，恭敬地说：“我是玄天，三叔的侄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她打量了我一番，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嘴角还挂着不满。
我心中暗想，这柳玉婷身上的气质与乡村格格不入，倒像是哪家的大小姐。荷尔为何将她带来此地？
二叔走了过来，审视着柳玉婷，询问她的身份。荷尔忙在一旁低声解释，二叔听后点了点头，对柳玉婷说：“原来你就是婷婷。那你就留在这里，不要乱走。有事可以找你玄天哥商量。”
柳玉婷不满地嘟囔：“他才不是我的玄天哥。就算叫我姐姐，我也未必愿意理他。”
她的直率让我感到意外，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心里暗自嘀咕，这姑娘要是想当我姐，我还真得考虑考虑。她那副娇滴滴的模样，真不如回家去，何必在这儿自讨苦吃呢。
二叔的眼神一递，我心照不宣，明白他的意思。
为了顾全大局，我决定不与那位小姐计较。
那天午后，我一直在帮二叔他们忙前忙后。柳大哥他们请来了吹鼓手，村里的乡亲们也纷纷拿来了白纸，堆满了灵堂。
忙碌间，我突然发现婷婷不见了，心想这可如何是好，二叔可是交代过要看住她的。
我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依旧不见婷婷的踪影。
灵堂里也是空无一人，我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婷婷会不会真的走丢了？虽说她已是二十出头，但心智却像个孩子。
我急忙想要通知荷尔他们，担心婷婷被人拐走了就麻烦大了。
正当我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了一阵呼噜声，这声音是从……
我顺着声音走到白纸堆后面，只见婷婷正躺在那里，半张着嘴，打着呼噜，口水沿着嘴角流下，湿了一摞纸。
这婷婷究竟是何方神圣？她这般在灵堂里大睡特睡，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自在。
夜色朦胧中，我轻轻摇晃着婷婷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婷婷，快醒醒……”
我的呼唤似乎穿透了沉睡的迷雾，婷婷突然睁开双眼，双手揉搓着还带着睡意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要迟到了？”难道她还没完全清醒，误以为是上课的时间？
我有些不悦地提醒她：“你这是在哪里啊，这里是灵堂，不是睡觉的地方。”
婷婷这才如梦初醒，环顾四周，随即以撒娇的语气说：“我还以为是在学校宿舍呢，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这副模样，我不由得重新评估起她来。
我无奈地说：“那好吧，你就继续把这里当宿舍睡吧。”说完，我便转身欲离开。
然而，婷婷突然冲到我面前，由于我步伐匆忙，未曾留意，她便紧贴在我身上。她的胸部紧压着我的胸膛，让我瞬间感到一阵无力。
我本能地扶住了婷婷，而她则缓缓站稳了身体。当我们两人如此近距离地站着时，我看到婷婷清秀的面庞染上了一抹红晕。
接着，她用小拳头轻锤了一下我的胸口，嘴里大声喊着：“玄天，你这个大傻瓜。”院内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我们，我赶紧推开婷婷，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也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我心里暗自嘀咕，这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是婷婷自己靠上来的。她是上天派来的救星，还是我的灾星？
幸好，这时荷尔走了过来，及时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你们俩兄妹，别闹了，快来吃饭吧。”
在那个黄昏的村落，当谜底揭晓时，众人纷纷议论着：“原来他们是一对兄妹啊！”
“是啊，这对兄妹向来如此，争吵不休。”
“长大后就会懂事了。”有人这样安慰道。
婷婷不满地冷哼一声，踏入了灵堂的阴影中。荷尔转头望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玄天，你的脸怎么红得像苹果一样？”我有些尴尬地回答：“都是被婷婷气的。”
“哎，婷婷自小就被宠坏了，你别太往心里去。”我愤懑地回应：“我才不介意她呢，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气的人。”不料，这句话却被灵堂里的婷婷听见了，她的声音透过门帘传来：“我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