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仇英诗冷不丁地开口:“如果我告诉你,你姐姐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你还会认为,那个人是不是练煞,与你毫无关系吗?”
双儿震惊地抬头:“你在说什么?”
我也同样惊讶地望向仇英诗。
他轻蔑地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的菜地:“挖吧,你会发现一些什么的。”
然后,他迈开步子,右脚在地上划出一个圆圈:“就从这里开始挖。”
双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抓起地上的一只破碗,在仇英诗指定的位置,开始用手中的碗挖掘泥土。
她并不是真的相信了仇英诗的话,而是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不在乎后果如何,哪怕挖出的结果是一场空,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我还在愣神,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仇英诗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我撇了撇嘴,好吧,看来又要我出力了。
我拿起一根未燃尽的木柴,蹲在双儿身边一起挖掘。
仇英诗在王献国身上贴了一张符纸,确保他暂时不会死去,随后也加入了我们的挖掘行列。
原来,我误会了他。
深夜的农田里,我们三人的影子在昏黄的手电筒光下拉得长长的。我、仇英诗和双儿,肩并肩地挖掘着,仿佛寻宝一般。土地逐渐被挖开,却始终未见任何异常。仇英诗不言放弃,他的眼神坚定,似乎深信地下隐藏着什么秘密。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怀疑渐消,继续挖掘。突然,我感到一阵阻碍,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阻挡了铁锹的深入。令人惊讶的是,那是缠绕交错的根茎,初看像是蠕动的小蚯蚓,让我心跳加速。但当我定睛细看,才意识到那不过是植物的根部。
时间悄然滑过,已是凌晨三点多。我们在这个大坑中,手无寸铁地清理着泥土和根茎。终于,在一番努力后,一具尸体显露出来。双儿,一直沉默寡言的他,此刻激动起来,动作变得更加迅速。
半小时后,一个女性的尸体完整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她被埋在这片田地下已经三年,那些来来往往的农人从未想到,他们的脚下埋藏着这样一具完好无损的遗体。大强的妻子常年在这块地上劳作,那些蔬菜或许还吸收了尸体的养分,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寒意。
戏子颖儿,如今再次见到阳光,被我们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地面上。她的容貌依旧保持着去世时的样子,肤色苍白,唇上带着一抹微红,就像现在流行的咬唇妆。她眉宇间的铁钉,就像是锈色的装饰品。
我注视着她身上的其他六处铁钉,除了一根还露出一小截外,其余的都只剩下铁钉帽紧贴在她的皮肤上。我内心惶恐,拉着仇英诗的衣袖,用眼神询问:如果颖儿的灵魂被钉在自己的身上,那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戏子女鬼又是谁?
仇英诗示意我保持冷静。双儿跪在颖儿身边,手指颤抖地轻轻触摸着她身上的铁钉,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姐姐”。这些铁钉,无声地诉说着她死后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颖儿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怨恨,她的目光锁定在王献国身上,然后突然冲向他,捡起地上的铁钉,仿佛要为自己所受的一切讨回公道。
“站住!”我大声呼喊,但话音未落,仇英诗已经迅捷地夺走了她手中的铁钉,双儿因此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尽管夜色浓重,我仍能看见她那沾染尘土的脸庞上,透出一股死寂般的灰败。
她或许心知肚明,今夜无法得手王献国。缓缓撑起身体,她跪行回到颖儿的遗体旁,默然凝视片刻,不顾尸身在土中已沉寂三年,便俯身紧紧拥抱,脸颊紧贴着颖儿。
面对此情此景,我哑口无言,任何安慰之词都显得苍白无力。
正当我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开口时,仇英诗突然断喝:“不可拔除!”
他的喝声让我心跳加速,同时耳边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铁钉从肉体中被抽出的声响。
双儿全身颤抖,她紧握刚拔出的铁钉,脸上的疤痕此刻显得尤为恐怖。
她无声地呐喊,誓要解放姐姐的灵魂,即便自己化身为最可怕的恶魔,不惜毁灭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刻骨的仇恨,并未因背上符咒的消失而有所减退。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宛如沉睡的颖儿,竟在瞬息间开始腐朽、化脓,最终化为一滩污水。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双儿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她试图挽救,但无论怎样按压或捧持,都无法阻止那曾经完好的‘人’,最终化为污水,渗透入土中,什么也未曾留下。
“这种钉子有个名字,叫做‘屍魂钉’。它维系着尸体与灵魂之间的养分互换,一旦魂肉分离,那肉体就会成为灵魂的首次飨宴。”
仇英诗语气平淡地解释着,但从他的神情中,我能感受到一丝不轻松的气氛。
我隐约预感到不祥之兆,随着颖儿的尸体消逝,双儿如失魂般呆坐在原地,周围的菜田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心神不宁。
此时,一团黑雾自尸体液化之处升腾而起。
双儿随着黑雾抬头望去,只见那雾气在空中交织、扭曲、拉扯,渐渐凝聚成人形,终于,颖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阴郁的夜色中,一股凛冽的怨气与能量汇聚成形,连那些凡尘俗世的树叶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我紧握的小布袋开始颤抖,它试图挣脱我的束缚,好似渴望投入那片黑暗中颖儿的怀抱。我不得不用尽全力,双手死死按住它。
双儿站在那里,目光牢牢锁定着颖儿的身影。当她看到颖儿终于降临,不禁激动得泪流满面,起身向她飞奔而去,喊道:“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然而,一声惊呼戛然而止。
黑色的颖儿伸出手臂,紧紧掐住了双儿的脖子。她那双深邃的眼睛毫无情感,对于她来说,眼前这个灵魂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是至高无上的美味。双儿张大了嘴巴,无声地呼唤着姐姐,她的眼中充满了不解和绝望。三年漫长的等待,难道只为了这一刻的重逢?
泪水沿着双儿的脸颊缓缓滑落,却无法触动黑色颖儿的心弦。双儿记得,曾经姐姐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与温柔,而不是如今这般冷酷无情。
仇英诗挥舞着他的木剑,重重击在颖儿的手臂上,发出令人联想到烧烤时油脂爆裂的声音。黑色颖儿畏惧地收回了手,双儿则捂着喉咙跌坐在地。
“看清楚了,这真的是你的姐姐吗?”仇英诗的声音冰冷刺骨,留下这句话后,他便不再理会坐在地上无助的双儿,转而对我说:“把她带远点,确保安全。”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啊,好的!”我赶紧跑过去,将双儿抱起,迅速拖离了战场。回头望去,仇英诗已经与黑色颖儿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手中的小布袋震动得更加剧烈,仿佛有生命般挣扎。我紧握成拳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向前挥动,然后又缓缓地拖回。在仇英诗出手之前,他严肃地告诫我,绝不能让袋中的另一个颖儿的灵魂逃脱。尽管我尚未理解魂与魂之间的差异,但仇英诗的命令是我必须遵守的。
颖儿的尖叫声刺破了夜的寂静,她的黑发如同触手般向四周蔓延,试图缠住面前的仇英诗。然而,仇英诗身手敏捷,剑光一闪,将那些黑发斩断。他步步紧逼,长剑一转,直取颖儿的心脏。
颖儿低头凝视着胸口透出的剑尖,她竟毫不畏惧,用赤手空拳紧握剑刃,冒着白烟,生生将木剑从自己的身体中抽了出来。她的反击迅猛无比,一爪挥向仇英诗的胸膛。
仇英诗急速后退,但仍被颖儿的利爪擦破衣襟,伤口处瞬间泛起一片死黑。
“死人!”我情不自禁地呼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这是自认识他以来,我第一次目睹他受伤。
“别动。”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制止了我的前进。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然后收回木剑,转而取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看似普通,却满是锈迹,仿佛见证了无数岁月的风雨。我记得它,那是在对抗邵泽异变时,仇英诗曾使用过的利器。
他用手指轻抚刀刃,鲜血随即沾染了匕首。吸血后的匕首开始震动,仿佛有金光在其中流转。虽然看上去依旧是那把普通的锈迹斑斑的匕首,但我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威压,那种无形的恐怖让我心生畏惧。
即便是颖儿,那个一向凶猛无畏的存在,也在匕首的威压下犹豫了,她竟然开始后退。
仇英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冲向颖儿,避开了她的攻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他将颖儿提起,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颖儿的身体刚要挣扎,但“不”字还未出口,便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