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时间辨别之后,她也认出了我。
我不禁心情荡漾,急急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背心裤衩拖鞋再怎么整理还是这鸟样。
我想着该怎么问才能一下子博的她的好感,她却开口说:“赵建辉,你现在干啥呢?”
“我,我,我……”我心中暗想总不能告诉她我暂时无业不久之后就开挖机吧,这在女神面前岂不是太卑微了,一时之间急中生智说:“这不南水北调工程将要开挖吗?我进工程地质队当技术员!”
“我做外贸,现在回来看看。”她微笑着说,眼睛仿佛月牙一般:“我男友也在南水北调工程上做技术员,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你男友?也在那里?”我的脸顿时热了起来,我向来不喜欢撒谎,但是在女神面前,总不能丢了面子吧,不过看她单身一人,便又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拿着两杯冷饮的男人,他这身装扮,是我在南方经常看到出入写字楼时的那种装扮。
“呶,这就是我男友,他叫周一天,你可以叫他oneday!”莫小红不但把他介绍了一下,顺便也把我的工作给他说了。
周一天也伸出了手:“同行,请多关照,不知您怎么称呼?”
“他是我初中的同学,叫赵建辉!”小红在一旁介绍。
在那个炎热的午后,我与赵建辉相遇了。他笑着对我说:“你可以叫我onebrithday!”我有些诧异地回应:“onebrithday?真是个有趣的名字。”我们相视而笑,他递给我一杯冷饮,我却婉拒了。
他继续解释:“我叫周一天,你可以叫我oneday。在自然数中1是最小的,所以onebrithday没错!”他努力站直身体,试图在我面前树立一个高大的形象。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我高,我猜他一定是穿了内增高鞋。
这时,小红插话道:“你们不认识吗?都是在中线工程搞勘探的啊!”我心中一紧,担心在女神面前出丑。我暗自祈祷,希望他不要揭穿我的谎言。突然,我想到了挖掘机与地质的关系,毕竟挖掘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的。想到这里,我又恢复了自信。
周一天解释道:“中线工程很大,有很多部门,不认识也很正常。既然我们相识了,以后可以在工作上互相讨论。”我连忙附和道:“对,对!”
小红提醒我:“建辉,我们要去其他地方逛逛了,有空再聊。对了,我现在的名字不叫莫小红,叫莫丽莎,英文名lisa,再见!”我看着他们的装扮,再看看自己的衣着,终于明白,原来屌丝之所以称为屌丝不是没原因的。至少在衣着上就输了一大截。
如果lisa说的没错,那个周一天应该是坐办公室的技术员,而我则是开挖机的。虽然工作不分贵贱,但的确拉开了层次。一开始见到lisa的那种愉悦心情,此时已烟消云散。我便顺着来时的路,向家走去。
行至半路,有一队送葬队伍迎面赶来。从他们出现的情形来看,应该是从路边白营村走出的。这个送葬队伍先后顺序就是纸钱开道、响器送终、亲朋护棺,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当送葬队伍与我擦肩而过时,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在烈日炎炎之下,我原本汗如雨下,却突然被一阵刺骨的寒风拂过,它不同于寻常的寒冷,仿佛穿透了我的灵魂深处。一时间,汗水全消,未及蒸发的珠滴也化作了冷汗。
抬头望向天空,那耀眼的太阳依旧高悬,光芒并未有丝毫减弱。我连忙让到一旁,目送着那些手持乐器的人们敲打着经过。他们身后,一辆装载着漆黑棺材的马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随着目光的追随,我发现这支送葬队伍中透出一股诡异。没有哭泣的孝子贤孙,也没有挽留灵柩的场面,仅有几个拿着哭丧棒的人不停地抛洒着纸钱。这些纸钱随风飘散,宛如蝴蝶翩翩起舞。
心中涌起疑惑,难道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这样的场景更让人难以理解。人生中最悲痛之事莫过于此,然而这些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再加上那标准的成人棺材,似乎暗示着里面躺着的是成年人。
我们这里的传统,未成年者是不会入棺的,而是直接土葬。我的思绪越发觉得不妥,就在这时,我瞥见队伍末尾一个护棺的人,竟脚不沾地,悬浮而行,离地面不足十厘米,行走却异常自如。
这个悬浮之人与吹奏响器的队伍显然不是一伙,但他手中也拿着一支超大号的唢呐,吹出的曲调虽听不清楚,却充满了哀怨。正当我凝视之际,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一边继续吹奏,一边向我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僵硬得宛如刻在石头上一般。
这人相貌端正,颇具文艺气质,尽管已至中年,若减去二十载岁月,定能算得上一位文艺青年。他又慢慢转回身去,我忽然想起外祖父的笔记中提到的“脚不挨地”,那是他在为大伯送葬时所见,大伯也在送葬队伍中,同样是脚不触地。
传说中,死者行走是不触地的。这时,我又想起了童年听闻的另一则传说——他的大伯亲自为自己送葬,因为心有牵挂,死不瞑目,担心外祖父会忽视他的两位心爱的儿子。
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脑门,让我不寒而栗,头发都竖了起来。我怔了怔,然后快步朝家的方向奔去。
小时候,老人们常说午后是鬼魂出没的时刻。尽管我一直对此嗤之以鼻,但最近发生的一连串怪事却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可能性。那个飘浮在半空中吹奏唢呐的中年男子,他的出现太过异常,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正值午后,四周田野空无一人,耳边似乎有细微的哭泣声,又像是低语呢喃。我凝神倾听,声音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我放松警惕,那哭声又如幽灵般围绕在我耳边,模糊不清。
幸运的是,村里的狗胜大伯骑着自行车经过,他招呼我坐在后座上一同回家。我回头望去,只见地面上除了我们两人的身影,还有一道诡异的影子紧随其后。我想催促狗胜大伯加快速度,但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影子逐渐逼近,我的心跳得像装了火箭发动机一样疯狂加速。然而狗胜大伯依旧悠然自得地踏着车,直到那道影子慢慢远离我们,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接近了村子,人烟渐多,生生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吓跑了。
那天下午,好奇心战胜了心中的恐惧。白营村离我们村不远,大约四里多地。无所事事之下,我决定去探个究竟。一方面是想打发时间,另一方面则是被好奇心驱使——正如人们所说,好奇害死猫,这话一点也不假。
下午时分,田间劳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还是沿着中午回来的路前往白营,但我心中已不再感到害怕,毕竟人多力量大。
白营村与我们村的田地相邻,农忙时节,两村的人经常会相互聊天,交流家常。因此,我们村的人与白营的村民也算是有些熟络,即使叫不出名字,面孔也颇为眼熟。
进入白营村后,我看到路边有个小孩满脸泥巴,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泥巴游戏。
在孤寂的村道上,我独自行走,偶然间遇见一个独自玩耍的孩童。便上前询问:“小朋友,最近村子里有没有人离世?”
他抬头望着我,毫不畏惧地回答:“有的,我的四爷今天刚下葬。”
经过一番交谈,我才得知,所谓的四爷并非他的血亲,而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已于三日前辞世。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机智过人,他告诉我,在四爷逝世的那夜,午夜时分,全村的鸡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就连平日里不啼的母鸡也加入了这场嘈杂,它们的叫声贯穿了整个夜晚,直到天亮才停歇,自那以后,便再未开嗓。
村民们对这异象感到不安,却也摸不着头脑,无人敢打断鸡儿们的哀鸣。待到天明,人们惊觉四爷已然离世。四爷其实年纪并不算大,是当地响器团的成员,擅长吹奏唢呐,无论是喜庆还是丧事,他的演奏总能触动人心。然而,命运多舛,他年仅四十岁便英年早逝。
四爷去世三天后,遗体停放了三天,今日方才下葬。而“吹唢呐”、“四十岁”这些关键词在我脑海中盘旋,不禁让我联想到那个看似飘逸、充满艺术气息的吹唢呐者,或许正是小孩口中的四爷。
想到此处,我向小孩询问:“小朋友,能告诉我他家在哪里吗?”
小孩伸手指向村落深处。
“你能带我去吗?”我又问。
小孩边玩泥巴边回答:“妈妈说我们不能去他家,去那里不好。”
既然这样,我也不便强求,得知这些信息已足够,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深入村中。
漫步片刻,几条岔路展现眼前,我正犹豫该往何处时,又一怪异景象映入眼帘——家家户户都在宰鸡,用锅底灰在门前画成半圆,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好奇心驱使我走向最近的一户人家,向坐在门口乘凉的中年男子探问:“大哥,这一路走来,见大家都在杀鸡,还有这门前的锅底灰,究竟是为何?”
夜幕低垂,寒风中,一位中年男子投来审视的目光,开口道:“阁下面生得很,是从外村来的吧?”
我轻轻颔首,回答道:“确实,我来自赵寨。”
男子的声音降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既然是外村的朋友,那就别再追问了,这里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邪门。”
听闻此言,我心中一惊,不禁反问:“不就是死了个人么?难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男子听后,神色更加凝重,“如果仅是如此,我也不至于如此紧张。但事情远不止一条人命那么简单。”
我紧接着说:“对,还有公鸡母鸡一起打鸣,从午夜一直叫到五更天,是不是?”
这回轮到那中年男子露出惊讶之色,“你如何知晓此事?”
我平静地回答:“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来自赵寨,咱们两村相邻,地里的活儿都互相帮忙,有什么消息会不传开呢?”
听完我的话,中年男子似乎释然,点了点头。
原来这中年男子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一旦打开话匣子,便如同江河日下,止也止不住。他拉着我坐到一旁的石头上,开始娓娓道来。
这个中年男子,或许以前学过说书,总之一开口就如洪水泛滥,滔滔不绝:
“三天前的子时,我和家人正在沉睡之中,忽然被外面的鸡叫声惊醒。我以为是贼人潜入,便拿起镰刀去鸡窝查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只见我家那只壮实的大黑公鸡领着几只芦花母鸡,脖子伸得老长,咯咯乱叫。按理说,公鸡打鸣,母鸡是不会跟着叫的,但那时它们仿佛忘了本分,只是按照平时的方式叫个不停。而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它们的眼睛里竟然淌着血,那场景让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这时,邻居二虎子突然惊恐地大喊一声:“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忙朝他喊道:“二虎子,你的鸡眼睛里也流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