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却之不恭

算命王目光落在那玉八卦之上，眼中掠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他推辞道：“这礼物太贵重了，小先生，我哪里敢收？”
小道士坚持道：“王先生，请不必客气。”
终于，算命王接过玉八卦，颔首道：“既然小先生如此诚意，我便却之不恭了。”
姥爷目睹这一幕，看着算命王脸上难以掩饰的喜悦，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惊异。这位算命王向来深不可测，面如止水，哪怕被司令斥责之时，也总是面带微笑，波澜不惊。
姥爷忍不住问道：“小先生，您真的决定送人了？”
小道士肯定地点头：“原本想赠与您，既然您不收，那便交给王先生吧。愿他在驱逐日寇时，能尽一份绵力。”
姥爷不再追问，只是对算命王那收下玉八卦后的笑容，心存疑惑。
而小道士似乎轻松了许多，提议道：“走吧，一起去吃顿好的。”
夜色渐浓，姥爷心中的疑惑如同蔓延的藤蔓，越发难以平复。他原本打算与小道士同行至饭堂，然而，算命王那日的神态反复在脑海中浮现，愈发觉得不寻常。一种莫名的预感悄然萌生：或许，那个擅长卜卦的老者早已知晓玉八卦的秘密，并渴望将其据为己有。若真如此，小道士所说的灾难，难道是算命王暗中策划的一幕？
这念头令姥爷心头一紧，冷汗涔涔而下。他决定暂时支开小道士，便谎称自己需要解手，让小道士独自前往饭堂。
小道士并未多想，便与姥爷分道扬镳，直奔目的地。而姥爷则轻手轻脚地来到了算命王的窗下。一棵桂花树矗立于窗前，尽管天色已晚，却依旧枝叶繁茂，似乎在掩藏着什么秘密。
此刻，四周寂静无声，众人皆已赴宴，唯有天边的星光作伴。姥爷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接近窗户，只见那窗纸薄弱如电影中的布景，轻易就被他的指尖穿透。
屋内，一盏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算命王正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块方形的玉石，翻来覆去，审视着每一面。姥爷的目光紧紧锁定那块方玉，终于发现了一个细节：六个面中的一个竟刻有八卦形状的凹槽，而这个凹槽，算命王总是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
过去，每当方玉展现其神秘力量时，姥爷都未曾留意到这个细节。但现在，他目睹了算命王将玉八卦对准方玉的凹槽，两者仿佛磁极相吸，完美地合为一体，方玉的缺陷被玉八卦填补，显露出完整的面貌。
这一幕，无疑证实了姥爷心中的猜想。他深吸一口气，暗自决定，必须揭开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在灯光下，算命王的面庞扭曲着，他忽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哈哈，天助我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终于找齐了失落的拼图！”
一旁的姥爷目睹此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不敢再往下看，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对于算命王，姥爷感到越来越难以捉摸。他突然意识到，那块玉八卦不应该轻易离手，至少应该交给小道士的师傅保管。他心中疑惑，小道士怎可随意将此物赠人？
当姥爷走进食堂时，一幕令人心惊胆战的景象展现在眼前。众人惊慌失措地聚集在一起，而小道士的身体竟如同燃烧的柴火，七窍生烟，火势迅速蔓延。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姥爷见状，急忙端来一盆水想要扑灭火势，但火焰仿佛得到了助长，更加猛烈。
然而，小道士面对死亡却显得异常从容，他淡然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千年万年，焚我残躯；魂归于天，魄归于地。如在父肩，如在母怀。”
姥爷立刻想要取来阳断，但时间已经不允许。小道士的话语刚落，他的身躯便化为灰烬，随风消散在食堂的大厅中。
这一切如同梦境，难道真是算命王所为？姥爷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算命王手中的方玉，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小道士的玉八卦又有何来历？两者为何能够合而为一？合并后的方玉又会引出何种变故？
算命王如何识得那玉八卦？无论是方玉还是玉八卦，它们的起源又是何处？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问题，姥爷并未深究，他唯一关心的是，小道士为何会突然自燃。
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劫数的召唤？若是命中注定，那小道士或许已仙去；若是劫数难逃，那么这次的死亡绝非偶然。
姥爷自然不知他是应劫还是应运，但是从小道士那番话中，只能说应运。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当时就吓坏了，他们见惯了死亡，却没想到有这种方式会死。
金司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刚开始有些不相信，来到现场之时，看到这里，不禁骂道：“日他娘的，究竟是谁在这里搞的鬼？”
金司令又“日”了半天，却于是无补，只能一声叹息。
姥爷本想把他隔着窗子看到的那一幕说给金司令听，但是转念一想，小道士从感叹自己将死，到赠玉八卦，这之间也并没什么特别，至于算命王拿到玉八卦做了什么，那也是算命王的事了。
他是人是鬼，真的不清楚。
老爷此时终于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他走出司令部，想起了很多事，如果皮球不喜欢来古董街，那么他不会认识不灯油，如果不认识灯油，那么就不会知道天书，如果不知道天书，那么就不会知道，古董街闹鬼，如果古董街不闹鬼，就不会认识折扇人，如果不认识折扇人，那么就不会出去几天，如果不出去几天，就不会遇到那些忍者给他下了水符……
他越想越烦，就在这时，突然听道：“能够躲避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折扇人。
折扇人看着他说：“先生，你看上去忧郁满面，是不是最近发生了许多事！”
姥爷看到他：“先生，又是你？”
折扇人说：“既然心中不静，不如与我一起，去渡心茶楼吧，这让心中静下来！”
在渡心茶楼的一隅，姥爷与折扇人并肩而坐。这茶楼的名声在外，姥爷虽曾涉足，但每一次踏入，都能感受到不同的宁静。仿佛每一杯茶，都能洗净心灵的尘埃。
他们选择了与上次相同的位置，仿佛是对往昔的一种致敬。折扇人轻拂手中的扇子，递给姥爷一杯渡心茶，淡淡地开口：“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番话，宛如诗句，充满了深意。
姥爷皱了皱眉，他虽然感受到了话语中的分量，但却未能完全领会其深意。他诚恳地请求：“先生，能否请您再详细解释一下？”
折扇人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世间的纷扰：“您之所以感到困惑，是因为您身处其中。若能抽身而出，真相自然明朗。”
姥爷心中一动，连忙请教：“请先生指点迷津！”
折扇人伸手指向窗外，那些穿梭于街头巷尾的黑衣人，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有机会，不妨跟随那些黑衣社的人，或许能有所发现。”
夜深人静，姥爷躺在床上，折扇人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他开始明白，有时候，站在局外，才能看清整个局面。
算命王曾赠予他阳断，那时的他，无疑是姥爷心中的恩人。然而，当看到算命王在密室中，将方玉与玉八卦合二为一，那扭曲的笑容，却让姥爷感到一阵寒意。
折扇人第一次邀请姥爷品尝渡心茶，是为了让他了解民国兴盛联合会，即黑衣社的势力。而第二次，则是暗示他，跟随这些势力的脚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村中，姥爷的心中一直明镜似的，分辨着是非善恶。那些乐于助人的邻居们，无疑是善人；而那个日复一日口出恶言的保长，自然是恶人。然而，近来他发现世间的善恶界线变得模糊，令他陷入了困惑之中。
正当迷惘之际，渡心茶的记忆浮现在心头。这神奇的茶并不具备真正的渡心之力，所谓的渡心，其实指的是内心的自我救赎。这个念头让姥爷豁然开朗，他意识到不必再纠结于他人的善恶，自己还是应该回到本该属于他的生活——放牛。
记得上次为东赵财主治疗人面疮时，得到了两百大洋的报酬。虽然分给了两个堂哥一百个大洋，但剩下的积蓄足以让他娶妻生子，赡养父母。
决心已定，次日清晨，姥爷便找到金司令，表达了归家的愿望：“司令，我决定回家了。”
金司令闻言感到好奇：“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名放牛娃，来到司令部这么多天，并未真正帮上什么忙，所以我想回去。”姥爷解释道。
金司令听后，语气坚定地回应：“先生，我们之前已有约定。即便你的堂哥们偷窃军火和军饷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答应要助我一臂之力，难道你想食言吗？”
面对金司令的话，姥爷哑口无言。
这时，算命王走了过来，他的话语仿佛带着一丝智慧的光芒：“金先生，人生总需继续前行，饭要吃，路要走。暂时不要轻言放弃，回家之事稍后再议。你在这里已经待了不少日子，确实该回去看看。”
金司令随即说道：“那个母王八不知去向，既然你真心想回，那就速去速回吧！”
姥爷无奈地点了点头，只能接受这个现实。他叹了口气，心中默默祈祷那两个堂哥能在外面好好过日子。
最终，算命王安排了一辆老鳖车，将姥爷送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