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梦乡

水珠沿着肌肤滑落，洗去了一身的疲惫。镜子中映出的我，脸色已比前几日好转许多，黑眼圈也不再那么明显。然而，皮肤依旧显得有些干涩，我知道，是时候敷上一张面膜了。
新的镜子取代了那面破碎的旧镜，父母总是这样，无声地修补着生活中的残缺。今天，那个女声和肉块没有来打扰我，这份宁静让我有些不适应，但心底又庆幸它们的缺席。
夜深人静时，母亲的电话打破了寂静。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牵挂：“所里最近事情多，你一个人在家，别吃太多零食，早点休息。明天我会回来准备便当，想吃什么都写在便签上。”
“知道了，妈。”我轻声回应，挂断电话后，我便熄灭了灯光，准备进入梦乡。
然而，刚闭上眼，我突然惊觉自己忘了服药。于是，不得不再次点亮灯光，吞下那冰冷的药片。
重新躺回被窝，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佛，心中默念，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得找到逃脱厄运的方法。
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一切现代通讯手段都成了无用之物，连最基础的指南针和手表也失去了它们的作用。女鬼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继续前行吧，不必慌张。独自一人行走，难道就让你感到恐惧了吗？”
“恐惧？”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我怎么可能会感到恐惧呢？”
回想起之前独自攀登的经历，那时我身上佩戴着姜熙雪赠予的玉佛，虽然并未完全驱散恐惧，但至少没有让我过度惊慌。那些鬼魂的惊吓，仅仅是让我措手不及罢了。
然而，今日的旅途中，那些鬼魂并未现身。他们是已经超脱轮回，还是隐匿于暗处，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女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等你到达那座红色的房子，一切自会揭晓。现在，你只需专心攀登。”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不久便感到疲惫，于是停下脚步，在路边小憩，补充水分和食物。按理说，这座山并不算高峻，不应出现氧气稀薄的状况。但这里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判断，山脉的布局、风水格局，都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对于这些玄妙之事，我并不精通，只能在心里暗自称奇。
在古老的传说中，常有鬼怪藏匿于深山古林之中。而在这偏僻的山村里，便流传着一个关于女鬼的故事。
“这山中的布局、风水乃至磁场，都透着一股诡异。”女鬼的声音幽幽地飘过，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但这一切，对你而言，似乎并不需要过多忧虑。”
我并未回答她，只是匆匆将手中的零食一扫而空。然而，环顾四周，除了蔓延的树木与杂草，并无一处可丢弃垃圾的地方。无奈之下，我只能握着空零食袋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女鬼伸手一挥，那零食袋竟如尘埃般消散无踪。这一幕令我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多谢。”我向她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踏上了山路。
随着我不断攀升，周围的雾气愈发浓重，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我甚至差点失足跌倒。在这片森林中，迷雾往往夹杂着毒素。
为了安全起见，我迅速戴上口罩，拉紧帽檐，又从背包中取出眼镜戴上。双手插入口袋，我全副武装地继续前进，即便雾气再浓，也无法阻挡我的脚步。
透过眼镜，道路变得清晰可见。我顺着前方的小径走着，却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这里的路面竟然没有积雪。
这座山本就充满了神秘，每逢降雪，白雪总会覆盖每一个角落。然而，眼前这片没有积雪的地面，无疑增添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当我摘下眼镜，世界再次陷入了灰蒙蒙的迷雾之中。
雾气缭绕间，女鬼的警告声突兀地划破了寂静：“别凝视这迷雾，它带着毒素。”她继续说道：“快戴上你的眼镜。那些积雪不过是幻象，山中本就怪异，常日的雪花怎会飘落此地？”
我闻言，连忙向她道了谢，重新戴上眼镜：“我们快要抵达山顶了吧？”
“是的。”女鬼的声音平静无波。
沿着眼镜指引的路径前行，不久便到达了目的地——山顶。那里矗立着一座鲜红色的屋子，熟悉而令人生畏。我站在红屋之外，心中犹豫不决，恐惧着屋内可能潜伏的幽灵。
此刻，我身上并未携带任何符咒或护身之物，对于潜在的鬼魂侵扰感到不安，迟迟不敢踏入门槛。
然而，那扇门仿佛不耐烦地等待已久，竟自行缓缓开启。我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迈步进入。
出乎意料的是，屋内的空间与我记忆中的不同。以往进入时需弯腰匍匐，如今却能直立行走。我曾以为，仅有半人高的门框必定令我屈身而过，但在我触碰到门框的那一刻，却轻而易举地穿行无阻。
踏入这所房子，我的目光开始在四处游移，试图捕捉它的每一个细节。记得上次来时，四壁萧条，空无一物，如今却见家具密布，仿佛每一寸空间都被占据了。
室内的装潢带着浓郁的上个世纪欧式风情，客厅中央的位置，一座壁炉矗立着，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欢迎光临。”一道女声飘渺地响起，充满了神秘感，“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谁吗？现在，你将得到答案。”
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我迅速转头望去。那楼梯既高且呈螺旋状上升，我只能听见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像是在楼梯间回响。
随着那声音的逼近，我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速。紧张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直至女鬼的身影渐渐清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那一刻，我彻底惊呆了。
眼前的这张面孔，熟悉得让我心头一震。那个一直在我周遭纠缠不休的女鬼，竟是姜熙雪——我的童年玩伴，因我而死的挚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姜熙雪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意：“周月柔，为何不能是我？你的所作所为，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我哑口无言，的确，我所犯下的一切，姜熙雪都了如指掌，包括对姜叔叔和姜阿姨所做的事。
她继续说道：“你想知道的秘密，我会一一告诉你，但愿你的心能承受真相的重量。”
回想起那天我们一同登山，遭遇的那些恶鬼原本打算将我们拉入轮回之中，但因为姜熙雪身上的善业深厚，加之玉佛的庇护，他们最终将目标转向了我。
在那个决定生死的瞬间，姜熙雪忽然想起了我曾向她索要那尊玉佛的事。她将玉佛交到我的手中，这么做，部分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身上的善行足以让她不惧恶鬼。
另一层原因，是她希望借此机会与我划清界限，用那尊玉佛作为交换，结束我们多年的情感纠葛。
“我真的不明白，”姜熙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与失望，“这么多年的情感纽带，你怎能如此对我？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关系牢不可破，能持续一生，没想到你却在背后诅咒我。”
我沉默不语，因为我曾经确实有过让姜熙雪消失的念头，那是在她变得越来越出色的时刻。每当有人与我交谈，总会不经意提起她的成就，她的卓越，这让我感到难以接受，心中便萌生了邪念。
姜熙雪并没有做错什么，我的恶意只是将自己的情绪错误地投射到了她身上，再加上一丝不愿承认的嫉妒。
“我从未亏欠你什么，作为朋友，我尽心尽力，”姜熙雪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悲凉，“我不期待你的同等回报，但我从未想过，你的内心竟然如此狠毒。”
“现在，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她的话语仿佛是对过往的一种了结，也是对未来的一种释然。
在那个昏暗的红砖房屋里，姜熙雪的意识飘忽不定。她以为自己仅是受了重伤，却未曾料到那几个恶鬼所携带的浓重怨气和煞气。尽管她身负深厚的功德，且有玉佛庇佑，那些阴魂仍旧未能将她彻底拽入冥界。
她的生魂游离在生死边缘，意识模糊，记忆支离破碎。在她混沌的记忆中，只有我是她信赖的挚友。
当那女鬼首次纠缠于我时，姜熙雪得知了情况。她记得，我是她最亲密的朋友，她必须保护我。于是，她毅然离开山间，即便那些恶鬼也束手无策，无法左右她的意志。
由于女鬼占据了姜熙雪的身份，起初，两者无法和平共处。但最终，姜熙雪凭借自身的力量，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然而，女鬼留在她身上的影响依旧存在。姜熙雪的行为开始与她的保护之心背道而驰。尽管如此，由于玉佛的守护，她并未感到恐惧。
“如果可以这样继续下去，也许真的不错。”姜熙雪自语道，“你的所作所为可以一笔勾销，我亦不会再记起。可惜啊……”
不久后，宋锦清出现在了故事中。无人知晓他如何寻至这隐秘之地，或许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姜熙雪的玉佛。
宋锦清找到了姜熙雪，欲将她带离此地。但姜熙雪拒绝了，对于宋锦清所述之事，她心存疑虑，不愿轻信。
在那座荒凉的山中，恶鬼对待上门的活人从不手软，他们残忍地夺走了一个无辜者的生命，最终因为这种无端的杀戮而受到了天谴。
宋锦清也踏入了那间鲜红色的屋子。姜熙雪对这些事情心存疑虑，但别无选择，只能跟随她一起前去寻找我。然而，他对我怀有极深的厌恶，从未想过要保护我。
因此，那段时间在家中出没的男鬼正是宋锦清。他不愿保护我，选择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尽管我觉得他有些熟悉，但我并未深究。
“那段日子，我随他往返于山上与家之间，他其实是在帮我寻回失落的记忆。”我终于明白。
姜熙雪开口道：“现在，我终于记起了一切，我不再欠你什么。”
我追问：“那你为何迟迟不取我的性命？你不是主张以命抵命吗？”
姜熙雪既然一直在我身边，自然知道我曾断腿，又装上了义肢，那时我最为脆弱，她却始终未下手。
甚至在她真正决心要结束我的生命时，于家的老爷子却横加阻拦，使她未能如愿。
在昏暗的房间里，姜熙雪的笑容带着一丝刻骨的寒意：“你真的以为死亡能够掩盖你所有的罪行吗？杀了你，我将面临何种后果，这且不谈。纵然我拥有足够的功德可以抹平这一切，可那心头的仇恨，又岂能轻易平息？”
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怨恨：“我原本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尽管他未被婚姻所承认，但我会全心全意地抚养他长大。然而，他却惨遭夭折。”
提及自己的孩子，我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