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暮色中,麻二瞥见情形,连忙抓过一张黄纸,匆匆书写了几字,迅速塞入周媛之口。他转向我,语气急促:“肋骨或许断了几根,幸而他体质强健,性命无忧。但时光紧迫,咱们须速速处理要紧之事。”
我扶着周媛坐稳于地,随即转身奔向那扇即将合上的朱红大门。眼见门扉欲闭,我翻滚着身体,狼狈地窜了进去。而麻二却未能如此幸运,他一头撞击在门上,被拒之门外。
我回身,只见大门缓缓关闭,四周陷入一片死寂。耳畔响起嗡嗡之声,我急忙回头,目光所及之处,世界变得灰暗朦胧,幽蓝色的鬼火四处飘荡。一座阴森的大宅院里,虽然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悬,却无半点喜气,反而弥漫着一股深深的悲凉。我沉重地踏入院落,仿佛每一步都能令地面塌陷。
忽然,耳边响起唢呐的哀鸣,一队人影肩扛轿子缓缓走来。我冲上前,伸手试图将他们拉下,却只抓到一把空气。那些人仿佛无视我的存在,直接从我身上穿过。那一刻,我深刻理解了人鬼殊途的真理。
那些身影消失在厢房内,我紧跟其后。推门而入,只见屋内香烟缭绕,尽管摆放着香烛,整个房间依旧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视线模糊不清。我走向桌前,掀开覆盖其上的供品,只见下面赫然躺着的东西,让我不禁心惊肉跳。
盘子内,三个仿佛缩小版的儿童脑袋摆放着,七孔溢血,令人毛骨悚然。我赶紧掀开旁边的供品,露出的内容更是血腥残忍——竟是一盘截断的手掌。我反射性地合上盖子,恶心之感涌上心头。正当此时,目光所及之处,一位年迈的女仆驮着一名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向内室缓步而行。我急忙跟随进入,只见卧室内洋溢着一派喜庆之气,古朴的桌椅随意摆放。床上,一人僵直地坐着,面容模糊不清。
那老仆女将所负之人平放在床上,突如其来地瞪视着我,令我心跳加速。我大声呵斥:“邪灵也敢伤害无辜,速速归还我的媳妇阳世,否则我将毁你巢穴,焚你尸身,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是对坐于床上者所说,我心知肚明,他便是这阴宅之主,一切幕后操纵的黑手。然而,我的威胁仿若石沉大海,那人一挥手,干枯如柴的指尖喷出一团黑雾。霎时,一位身披铠甲的壮汉出现在我眼前,他的面庞被头盔遮掩,甲胄之上闪烁着凛冽的光芒。壮汉手中一挥,出现了一把沉重的关刀,对着我劈来。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风,慌忙闪避,地面应声裂开一个深槽。
村中突降不幸,孩童夭折,此类事件在乡间非小事。红白事皆需我主持,老村长嘱我将孤魂安葬,然而习俗所限,不可草率行事。童子之殇,例不入土,更忌入祖坟,恐招不祥。唯有行冥配之礼,方能平息。
此事重大,非得与朱屠夫商议不可。待于其舍,耐烦等候良久,直至他稍复元气,方得入内。屋内臭气扑鼻,朱屠夫病卧于炕上,生死未卜。我目光一扫,见屎盆中盛满血肉模糊之物,知是其杀生过多,贪食肉腻所致。今日本应是他命尽之时,不知前世何德,竟得两度逃生。
询及童子之事,朱屠夫言一切由我处置。红白喜事,乃我所长,遂答应下来。所需费用,他全数交付于我,我亦不多取分文。提及冥婚一事,他亦同意,便承诺为他物色八字相合之家,以完此大事。
至于朱屠夫身上之伤,我已吩咐朱雨馨以糯米和清灰调和敷之,不出数日,伤势自愈。水猴子,阴物也,居地底,故需驱除其阴气。
夜幕降临,我便着手筹备朱屠夫之事。此事倒也简单,只需备好瓮棺一座,择一坟地,待寻得适宜之女方家,便可举行送葬之礼。
突如其来的惊悚让我心跳加速,面前居然显现的是鬼将军的幻影。这种厉鬼极为可怖,他们身上所带的怨念深重,杀意浓烈。当他挥起那柄关刀时,我头顶仿佛被阵阵阴风笼罩。
情急之下,我迅速掏出鲁班尺,这是至阳至刚的法器。我瞄准鬼将军的背后,猛地击打过去。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击居然将那鬼将军的幻影击溃。
然而,我还来不及松口气,周围的门窗突然齐齐敞开,一阵更为强烈的阴风呼啸而入。我震惊地发现,不知从何处涌来大批阴兵。他们手持砍刀长矛,气势汹汹地朝我逼近。我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直到背靠在柱子上,退无可退。
我本能地低下头,护住身体,只感觉无数利箭似的穿透了我的身体。那种剧痛让我无法忍受,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支撑不住,浑浑噩噩地倒在了地上。
视线模糊中,我看到床上的人影晃动。朱雨馨掀开了红盖头,朝我哭泣着呼喊,但我却听不到她的声音。那似乎是鬼魅之间的呢喃。
突然,我见到那个老妈子狠狠地扇了朱雨馨一巴掌,将她打趴在地上,无法动弹。这一幕让我心中涌起无尽的愤怒,对那可恶的骚狐狸充满了憎恨。
在朦胧的意识中,我察觉到了那只无耻至极的狐狸精正踱步向我逼近。她的笑容里藏着诡异,那张面孔不再掩饰其狡猾的本性,身后竟伸出三条蓬松的尾巴。她的双手伸展开来,爪子锋利得仿佛能切割空气。看着她步步紧逼,我知道她意图夺走我的性命去供奉月亮。
然而,我怎会轻易让她得逞?怀中躁动不安的黑猫已经跃跃欲试。我一掀衣襟,那黑猫如箭离弦般飞扑而出。狐狸精见状,发出刺耳尖叫,转身就逃,而黑猫紧随其后,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丧命于那狡猾之徒。
可这短暂的安宁还未平息,另一场灾难已悄然而至。床榻之上,那鬼王只是轻轻一招手,背后便裂开了一道深邃的黑洞,其上赫然写着“鬼门关”三个悚然大字。我心中明了,这是鬼王欲将朱雨馨带入阴曹地府,一旦如此,纵使我有通天本领,也无法再将她寻回。
我挺身而出,想要阻止这一切。眼睁睁看着朱雨馨即将被吸入那黑洞之中,我急忙抽出腰间的红绸带——那是我与朱雨馨成婚之日,母亲亲手为我们系上的祝福。我将红绸带向朱雨馨抛去,她紧紧抓住。我一边用力拉扯,一边迅速后退。
朱雨馨的身体在空中飘摇不定,却被鬼王牢牢抓住了腿脚。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而来,身体一个不稳,差点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站稳之后,我怒吼道:“我与她结为夫妻在前,你却敢后来居上抢夺我妻子。如果你不立即放人,我发誓要焚毁你的巢穴。想想看,百年修为一朝尽失,是何等的痛苦!”
在昏暗的屋内,我的话语不过是为了欺骗他,只要他能放我一条生路,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但他不是那种容易上当的人。我的耳边回荡着鬼哭狼嚎的声音,整个房间充斥着阴冷的风。就在那时,鬼王张开了嘴,黑烟四溢,我目睹那些骷髅头和枉死鬼朝我扑来。我想要躲避,但手中紧握的红布让我无法松手。犹豫之间,枉死鬼已经扑到了我的身上,狠狠地咬着我,痛得我泪水直流。
“夫君,放开我。”
“夫君,来生再见。”
朱雨馨的哀嚎声刺痛了我的心,我感到身上的肉被一块块撕裂,但我仍然不愿放手那红绸。突然间,我发现红绸竟然燃烧起来,眼看就要被火焰吞噬,我情急之下咬破了舌尖,喷出一口鲜血。然而,枉死鬼的数量太多,我根本无法对抗。
“哈哈哈哈!”
那得意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眼睁睁看着朱雨馨被拖入鬼门关。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鸡鸣声,我心中一沉,知道鬼门关即将关闭。看着那黑影飘入鬼门关,我怒吼道:“不知好歹,看我如何收拾你!”
在那个被迷雾笼罩的深夜,我手握一块传说中的天葵血布,它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毫不犹豫地,我将之投向了鬼王,只见那些小鬼纷纷惊恐逃散。血布如同命运之网,覆盖在鬼王的头顶,顿时,四周响起了凄厉的哭泣与嚎叫,伴随着阴风的呼啸,原本清晰的鬼门关仿佛泡沫般消散无踪。
鬼王身上的煞气如狂风暴雨,令无数鬼魂悲鸣,甚至连大地都似乎在他的愤怒下颤抖。我赶紧寻找支撑,稳住了身形。目睹鬼王被血布所困,我心中暗自思忖:这世间万物,果真善恶难辨,既能伤人,又能驱邪。没想到,这位鬼王竟会被一块女子月事的血布所制,道行大损。
随着鸡鸣声渐起,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世界逐渐陷入一片黑暗。鬼王怒吼着,将天葵血布撕成碎片。我心中一惊,他的道行远超我的想象,连这天葵血布也未能将其彻底消灭。黑色的斗篷散开,露出一颗巨大的骷髅头,眼眶中绿火跳动,他张开血盆大口,直扑我而来。
我想躲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仿佛被困于狭小的箱中。突然,我感到身体被某物紧紧咬住,随着一声撕裂,剧痛袭来,我不禁发出了凄厉的哭嚎。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咚咚咚”的声响,感觉自己开始上升,仿佛被人抬出了某个地方。我心中惊疑不定,忽然一把铁铲紧贴着我的门面插入,随后是“吱呀”一声响,新鲜空气涌入,我借着微光一看,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周媛!”我脱口而出,心中涌起了无尽的喜悦。
周媛一瞥见我,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急忙将我拖出门外,挥起拳头便要击打,嘴里还咒骂着:“你这个小鬼头,看我不打死你!”
周媛的拳头落在身上,沉重如铁锤,疼痛让我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我喊道:“你这混账东西,我是你姜爷爷啊。”
周媛听后,满脸疑惑,抓住我的衣领又要动手。然而,我反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喝问道:“清醒了没有?”
周媛被打得有些晕头转向,他疑惑地问:“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棺材里?”
我闻言,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刚才挖出我的地方,竟有一口破旧的棺材。我愣住了,心中惊诧:我怎么会在棺材里?
我转头看向坐在坟丘旁的麻二,他正捏着道指,旁边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周媛继续说:“你可不知道,这个麻二真是个怪人。原本以为他只是个半吊子道士,但自从你失踪后,他却展现出惊人的本领,封堵了蛇洞,破解了法阵,还让我打开这座坟墓。没想到,开坟一看,竟然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