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鬼市,灯火阑珊。小茶碗踌躇满志地踏出门槛,她的目光在夜市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然而,不同于往常的热闹,今夜的摊位上少了沈津的身影和他那标志性的板屋。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放下了紧握的衣角,轻声自语:“不怪我……我从未有过怨言,母亲也是如此……”声音虽低,却透着坚定。
大老板面露微笑,心中涌动的情感复杂难明。他深知自己再无子女之福,眼前这位露出浅浅酒窝而笑的女孩,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他对这女儿的珍视之情,无异于世间任何一个父亲。
“明日,我能出去走走吗?”小茶碗试探着询问。
“当然可以,你的愿望,你的所需,我都会满足。”大老板回答得毫不犹豫。
小茶碗的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有魔力,让大老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次日夜晚,当鬼市的灯笼开始点亮黑暗,小茶碗选择了这个时刻外出。除了几位年长的女仆,还有两位身着青衫的随从默默跟随。她离开了西头城,脚步越来越快,直奔鬼市而去。
她从南端进入鬼市,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寻。按照惯例,沈津应该早已摆好摊位,搭建起板屋。但今晚,一切似乎都与平常不同,沈津的摊位空无一人,板屋也迟迟未立。
小茶碗在人潮中等待了许久,心中的不安逐渐蔓延。她知道沈津的性格,除非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否则他绝不会缺席。
夜色渐深,鬼市的喧嚣与繁华掩盖不了小茶碗眼中的忧虑。她在灯火辉煌中,等待着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
深夜的钟声早已响过,天色沉沉。老仆人站在小茶碗身后,两腿因久站而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茶碗轻轻“嗯”了一声,却似乎脚下生了根,迟迟不肯挪动脚步。过了许久,她才一步三回头,缓缓地往回走,目光依旧留恋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她的心,随着每一次回头,都充满了期待。她多么希望沈津能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小茶碗的内心越发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在她心中蔓延——沈津,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
当她们一行人走出西头鬼市,青衫随从小心翼翼地将小茶碗扶上马车。车门尚未合上,小茶碗突然紧紧抓住门框,急切地对青衫随从说:“阿虎,我有个请求,你能帮我个忙吗?”
“小姐,你直呼我阿虎便是。请说,有何吩咐?”青衫随从恭敬地回答。
“请你帮我留意一下,鬼市里那个卜卦的摊子。”小茶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明白了,我会立刻安排人去监视。”阿虎答应后,便关上了车门。
马车缓缓驶向西头城,阿虎留下两名手下,他们藏身于鬼市边缘的木栅栏旁,眼睛紧紧盯着沈津的卦摊应该出现的位置。然而,整个夜晚,直到临近凌晨,那间板屋始终没有出现。
七月十五,中元节,又称为盂兰盆会。相传这一天,冥界的门扉会大开。而在西头城的习俗中,人们会放河灯,以此寄托着对亡魂的思念与祝福。
夜幕降临,西头鬼市的喧嚣逐渐沉寂,外出的人们纷纷踏上归途。连那常年热闹非凡的鬼市,也笼罩在一片罕见的冷寂之中。
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飞羽堂的领堂们便开始络绎于途,他们的目标无一例外——虎头的大院。往常,大院的门扉总是紧闭着,但今日却破例地敞开了半扇门。领堂们的马车没有驶入院内,而是整齐停放在了外面。
十一位领堂,除了远行的邵大,其余皆已抵达。寒冰藏匿在虎头大院附近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他的身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小二则紧贴在他旁边的一根枝桠上,两人如同夜行的猛兽,静候时机。
“除去邵大,其他领堂都到齐了。”寒冰心中默数着,每个领堂只带了两名随从,再加上虎头自己的手下,大院里的人数至少有数十。而在这附近,肯定还隐藏着虎头预先布置的暗棋。沈津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隆口人带着他们精心培养的人面猴,在大院四周潜伏,准备捕杀虎头的手下,同时阻截任何可能前来援助的力量。
这是一项充满危险的任务,但寒冰心中自有盘算。
“哥,咱们真的能成功吗?”小二静静地问道,他的声音几乎被夜风吹散:“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我相信,我们能赢。”寒冰轻抚着自己的光头,坚定地说:“这一战,关系到我们隆口人在西头鬼市能否真正立足。小二,告诉所有人,绝不能有丝毫大意,每个人都要拼尽全力。”
而在另一边,道人的饮食习惯与众不同。他很少在家中用餐,不是下馆子,就是带些外食回家。他对妻子的厨艺评价极低,甚至认为她做的饭菜带着难以忍受的异味。
七月十五,这个日子对于道人来说,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他异常地请求自己的妻子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饭菜摆放在桌上,两人相对而坐,道人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将一碗又一碗的饭菜送入口中,那是他妻子亲手烹制的温暖。
“你这是怎么?怎会突然吃这么多?”道人的胖妻子诧异不已,她记得,自从结婚以来,丈夫很少如此欣赏自己厨艺的时刻。
道人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说道:“婆娘,难道你忘了?今日是我的诞辰。”
“哎呀!”胖妻子恍然大悟,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懊悔地说:“这两年我记性越来越差,竟然连你的生日都忘记了。你稍等,我这就让人去添些酒菜回来。”
“已经饱了。”道人摇了摇头,感慨地说:“你与我共度了二十七载春秋,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奔波在外。转眼间,我已四十七岁。这些年来,家是你一手打理,我要感谢你。”
胖妻子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她记得,这么多年来,道人从未如此温柔地对她说过话。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娇羞:“今日鬼市不开张,你不出去了吧?”
“不出去怎么行。”道人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鬼市虽然休息,但我不能停歇。我现在就要出门了,还有事情要处理。”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递给了胖妻子:“隔壁院子的小卧房里,床下的地砖有两块是松动的,你把地砖拿开,下面有个箱子,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我出门后,你可以慢慢看。”
胖妻子听到这里,喜出望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那么大声。”道人穿好衣服,向门口走去,淡淡地说:“我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你先睡吧。”
隔壁小院,素日里是几位刀客的栖息之所,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胖老婆细心整理了自家的餐具后,便迈步向那里走去。她推开门,目光锐利地扫过小卧房下方,不多时,两块活动的地砖映入眼帘。
弯腰掀起地砖,一只沉甸甸的小木箱显露出来。胖老婆用道人留给她的钥匙小心翼翼地开启了箱盖。瞬间,耀眼的金银光辉洒满了她的脸庞,箱内赫然躺着几封银元和若干金条。
“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学会了如何取悦人心。”胖老婆的眼睛被金光闪烁得几乎无法睁开,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但当她试图拿起一根金条时,心底升起一丝不祥之感。这木箱显然是道人的私藏,怎会无缘无故交到自己手中?她急忙合上箱盖,欲寻道人问个明白,然而四下无人,连那些常住小院的刀客们也杳无踪迹。
夜幕降临,大约十点钟,虎头府中的领堂们陆续进入大屋。每年这个时候,虎头都会在此设宴,与领堂们共饮一番,随后分发赏金。
往常七月十五是个喜庆日子,但今年却笼罩着一层异样的气氛。麻皮与曾虎新丧,领堂们的欢聚少了两位老面孔。除了新晋的胡正成外,他们彼此间早已熟稔无比,如今骤然失去两位兄弟,即便交情再深,也难免心生悲愤与凄凉。
大屋内摆放着一张长桌,今晨虎头府刚刚宰杀了一头牛,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牛肉。
十位领堂端坐有序,虎头居首位,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出声。终于,鲜妖姐似乎耐不住沉闷,点燃一支细长的烟,开口打破了沉默:“邵大赶不回来,我们人也到齐了,有事便说吧。”
虎头的目光转向鲜妖姐,他伸手夺过她指间的烟,随手丢到地上,用脚狠狠地捻灭。
“你以为只是来享受美食的吗?”虎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鲜妖姐轻挑着眉毛,似乎对虎头的威严并不买账,她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淡淡回应:“往年不都是这般度过的么?聚餐饮酒,然后领取我们应得的那份。”
“那就开始吃吧,只有饱食之后,才能有力量。”虎头的话语仿佛有所指。
餐桌上,只见一盘又一盘的牛肉摆放着,却不见酒水与蔬菜。虎头一声令下,屠德明便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牛肉狼吞虎咽起来,其他人也纷纷效仿。鲜妖姐和桃娘平日里饮食讲究,面对这粗糙的食物,食欲全无。
“江湖人,总得有力气才行,否则一旦有人挑衅上门,你们拿什么去应对?”虎头边说边抓起牛肉大口吃着,催促道:“快点吃。”
飞羽堂的成员大多是粗犷的男子,他们的用餐速度极快,如同狂风卷过残云。鲜妖姐和桃娘只是象征性地尝了一小块,转眼间,桌上的牛肉已被扫荡一空。
“餐已毕,时辰也差不多了。”虎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缓缓说道:“是时候了。”
就在虎头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惨叫声。那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心头一紧,虎头立刻站起身,冲出了大屋。
随着虎头的动作,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转瞬间,原本热闹的餐桌上只剩下了鲜妖姐、桃娘和胡正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