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犹豫了一下,说:“赵学姐,这样做不太好吧?”
赵兰汀冷冷地回答:“他只是个实习法医,留下也帮不上忙。”
我用不满的语气回应:“赵小姐,请你说话客气一些。虽然我是实习法医,但我也是刑侦二队的一员,我有权利留下。如果你有意见,可以打电话给李副队长。”
赵兰汀瞪了我一眼,真的拨通了电话。电话挂断后,她不再赶我走,但也不理我。
尽管尸体已经经过了处理,但仍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赵兰汀和安静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具以隔绝这股臭味。
看着赵兰汀井然有序地做着解剖前的准备工作,我更加专注地盯着手术台上的尸体。这具尸体已经肿胀得异常巨大,解剖的难度远超常规,一旦操作不当,尸体可能会炸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种恶臭,比案发现场的味道还要浓烈十倍以上。
随着“嗡嗡嗡……”的声响,解剖室的通风系统被安静打开,预示着即将开始的解剖工作。赵兰汀握紧了手术刀,沿着尸体的下颚线缓缓割开。
片刻后,我皱起了眉头,目光疑惑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刚刚在划开胸腔时,她的手术刀似乎顿了一下,竟然需要两刀才完成了开腔动作。作为一名从国外学成归来的法医博士,这样的失误未免太不寻常。
然而,我没有深究,继续注视着赵兰汀的动作。她将死者的皮下组织剥离,露出了整个胸腔。随即,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鼻而来,仿佛整个房间都变成了毒气室。待到体内积存的腐败气体散尽,尸体逐渐干瘪,恢复了正常形态。
紧接着,赵兰汀和安静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死者体内的脏器。这场解剖持续了约三小时,当我们结束时,夜已深沉,指针指向了十一点。
“赵博士,死者的死亡时间有结果了吗?”李翔锐带着胡正则,早已在外等候,一见到我们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赵兰汀叹息一声,无奈地回答:“李队长,尸体腐败严重,表皮大面积脱落,原本能推演时间的尸斑已经不复存在,实在抱歉。”
李翔锐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仿佛希望我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确实,尸斑已经消失了。但我可以尝试通过摸骨来推断死者的大致死亡时间。”
“摸骨?”赵兰汀和李翔锐异口同声,显然对我的话感到惊讶。
赵兰汀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她那不加掩饰的嘲讽之色溢于言表。“董先生,你所谓的摸骨探查,难道就是沿袭自那些古老封建时期仵作的手法?”她挑衅地问道。
我平静地回应道:“没错,正是如此。”
“哈哈哈……”赵兰汀笑得更甚,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唐的事。
我眉头一皱,怒火在心头燃起:“赵博士,你觉得我的话很可笑吗?”
她止住笑,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轻蔑:“不,不是可笑,是荒谬。摸骨和算命有什么两样?法医解剖学是一门尊贵的科学,你却要用这种迷信来玷污它,真是令人气愤!”
我冷冷地回敬她一眼:“赵博士,请你慎言。法医学固然精确,但传统摸骨并非迷信。这是祖先们经过无数次验证留给我们的智慧,你或许不理解,但无权诋毁。”
李翔锐此时出面缓和气氛:“赵博士,请息怒,有话我们好好说。”
赵兰汀却不领情,尖锐地反驳:“李队长,因为死亡时间判断失误而导致案件陷入僵局的例子还少吗?就算我不提,你也清楚吧?”
李翔锐只能叹息:“赵博士说得对。”
我不甘示弱:“那么赵博士,除了尸斑检验,你还能提供什么准确推断死亡时间的方法?”
赵兰汀一时语塞,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反问。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而沉重,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赵兰汀被我问住了,强自辩驳道:“我可以通过科学仪器慢慢检查,不管怎么说,都比你的迷信手段要强。”
“是吗?”
我翻了翻白眼,冷笑道:“我的手段是封建迷信,赵博士的本事也不见得厉害的那去。”
“你太过分了!”
赵兰汀气冲冲的说道:“我要你马上向我道歉,不然我就要投诉你。”
“我不会向一个连手术刀都用不稳的人道歉。”
说完,我冲着对面的李翔锐说道:“李副队长,我现在就要进去摸骨,如果真的出了问题,我愿意一力承担!”
无视众人的惊讶,我带着自嘲的笑容,重新走进了解刨间。
我并不是在自嘲自己的胆大包天,只是为老祖宗流传下来,历经几千年的验尸技术感到不值。
诚然,现在的鉴证技术,已经脱离了仅凭验尸官个人直观印象,以及借助简陋工具的粗犷验尸阶段,进入了倚仗科技手段的新纪元。
但着并不代表,从古代流传至今的仵作验尸技术,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看着已经被缝合好的尸体,我面容严肃的抬起双手,默念道:“有怪莫怪……”
片刻后,我抓起尸体的右手,微眯双眼摸着上面的骨节。
大约过了一分钟,我的眼睛慢慢张开,小心放下死者的右手,用自己的第六根手指,开始按压死者身上剩余的骨头。
仵作的摸骨又名检骨术,通过检查人体骨关节,判断出死者的死因以及死亡时间。
人体一共有三百六十五处骨关节,对应了一年当中的三百六十五天。
其中,每一处关节,都代表着一处线索。
人可能会说假话,但是尸体,却是从来不会说假话的。
当我的六指摸到尸体喉骨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判断。
紧接着,我又将手指顺着喉骨,直线向下,触摸到死者的胸骨和盆骨。
“原来是这样。”
我露出了然的笑意,缓步走向解剖室外的办公室。打开水龙头,我开始仔细清洗手上的污渍。水声似乎引起了李翔锐、安静和赵兰汀的注意,他们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李翔锐急切地询问:“小董,你有把握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吗?”
我轻轻点头,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擦干双手,平静地说道:“死者是在十九天前的午时一刻到午时三刻之间去世的。”
“董哥,你说的这个时间是几点来着?”安静一脸困惑,显然对我的表述方式感到不解。
我微笑着解释:“大概是十一点十五分到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
赵兰汀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董先生,你真是了不起,不仅精确到日期,连具体时间都能说出来。请问,这是哪路神仙透露给你的消息?”
我眉头一挑,带着几分讥讽回应:“当然是我自己这位‘神仙’了。”
李翔锐微微摇头,对赵兰汀说:“赵博士,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赵兰汀却摆了摆手,坚持追问:“我想知道,董先生——不,董大仙,你究竟是如何推断出这些信息的?”
我翻了个白眼,疲惫地回答:“我有义务告诉你吗?我现在累得要命,哪有精力跟你纠缠。”
心里清楚,即便我解释了推断的过程,以赵兰汀的态度,她也未必会真的信服,反而可能会不断地追问下去。毕竟,我的看家本领不可能全盘托出。
即便我说了,她是否相信还是个未知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白费口舌呢?
气愤让赵兰汀的面颊染上一抹绯红,她冷声斥责:“你这样的装神弄鬼者根本不配做法医!我要向你的上级投诉,将你逐出这个团队!”
“呵呵呵……”我轻蔑地笑了,平静地回应:“李副队长就在这里,随时欢迎你的投诉。”
李翔锐一脸为难,试图缓和气氛,劝道:“小董,少说两句吧。”他转向赵兰汀,希望她能平息怒气,提议将事情留到明天再议。
赵兰汀紧抿着唇,愤怒地离去。
李翔锐随后吩咐:“小安,去找个值班警员陪赵博士回家。”他叮嘱道:“你们是校友,好好劝劝她。”
“明白了。”安静连忙答应,快步追了出去。
李翔锐摇头苦笑,轻拍我一下,无奈地说:“小董啊,何苦呢?”
不待我回答,他继续道:“赵兰汀是市局高薪聘请的外国专家,你与她争执,只会自己吃亏。”
我不满地反驳:“副队长,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懂礼貌,实在是赵兰汀太过分了。”我辩解道:“我们的目标是破案,现代医学无法确定死者死亡时间,我采用传统仵作验骨的方法有何不妥?”
提起这件事,我心中满是怨气,向李翔锐倾诉。
实习期即将结束,考虑到袁英杰对我的看法,我留下的机会渺茫。既然如此,我觉得没必要再顾忌什么。
李翔锐沉默听完我的抱怨,然后说:“小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有时候处理事情不必硬碰硬,换个方式或许效果更好。”
他低声补充:“像赵兰汀这样的海归高级知识分子,对传统技术不信任也不奇怪,你没必要与她正面冲突,直接找我不就好了?”
“李副队长,赵兰汀不仅是不信任我们的传统技术,简直是敌对。”
夜幕低垂,我独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今日份的疲惫几乎将我淹没,清晨的相亲本就让人头疼,却偏偏又与一桩案件纠缠不清。而晚上,更是不期而遇了赵兰汀这位高傲至极的人物。在这一切重压之下,我不知不觉沉入了梦乡。
晨光熹微,八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我从睡梦中挣扎着起床。早餐匆匆下肚,换上工作服,我便准备前往单位。然而,就在此时,手机的铃声“嘀嘀嘀”地刺破了平静,是李翔锐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