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正则吐出两口烟,不耐烦地将烟头丢在地上,用力踩灭,他抱怨道:“董哥,看来这两天算是白忙活了,只能期待袁队那边有所突破了。”
“是啊,两天时间就这样浪费了。”我无精打采地回应,“如果有监控摄像头就好了。”
“监控摄像头?你想得美。”胡正则不以为然地说,“能装上这些路灯已经算不错了。你刚当法医,可能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这种偏远地区,住的大多是那些贪图小利的市井小民。前几年市政府在这里安装了铁质垃圾桶和路灯,没过几天,垃圾桶被人偷走,路灯灯泡被人拆,气得施工负责人差点破口大骂。”
“那后来呢?”我好奇地追问。
“还能怎样,继续安装呗。”胡正则淡淡地说。
胡正则伸手指向远方,声音沉稳:“瞧那路灯,高得令人望而生畏,正是为了杜绝偷盗灯泡的行径。连垃圾桶都从铁换成了塑料,然而盗窃仍旧屡禁不止。”
我轻描淡写地回应:“若是安装了监控,那些肆无忌惮的行为恐怕会有所收敛。”
“董兄,你们那儿有安装监控吗?”胡正则突然反问我,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沉吟片刻,我才答道:“村口的主要通道确实安装了监控,只是数量寥寥。”
胡正则似乎颇有体会地说:“我猜这肯定是村委会主导的吧。周围都是些简陋的棚户,既无物业也无社区管理,谁会来操心这些事呢?”
我沉思后,不得不承认胡正则的话有道理。
无论做什么,总得有人领头,尤其是涉及到资金投入的时候。
在我租住的小区,监控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这不仅是因为物业尽责,也得益于居民的高素质,他们深知监控的重要性。
对于这些收入不高的人来说,要他们集资安装监控无异于割肉。
即便是不花钱的事,这些人也未必愿意参与,更何况是掏腰包。
“那个人,你在干什么?”胡正则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躲在树后,神情惊慌,似乎想要悄悄离开。
“站住!”胡正则厉声喝道,迅速挡在了年轻人的面前,双臂张开,将他拦截。
“你这是在搞什么鬼?为何见到我们就要逃?”胡正则质问道。
年轻人显得更加紧张,低着头,结巴地回答:“我……我没有要逃。”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我有件事想向你们打听。”
胡正则板着脸说道:“你想问什么?”
“警官,骂人犯法吗?”
听到年轻人不着边际的话,我走过去说道:“你骂谁了?”
“一个……一个普通人。”
年轻人支支吾吾的盯着胡正则,继续说道:“警官,骂人到底犯不犯法?”
对方一直重复这句话,好像胡正则的回答,对他非常重要。
胡正则沉默了一会,说道:“骂人犯不犯法,首先要看你骂的是谁,是在什么情况下骂人,如果平白无故辱骂他人,又或是在网上污蔑谩骂,这种行径是犯法的。”
年轻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别人挑衅我,我气不过还嘴,骂了他呢?”
“这个……”
胡正则表情颇有些复杂。
我没想到年轻人会这么纠结这个问题,对于骂人犯不犯法这件事,旁人听起来或许觉得是个白痴问题,可对于警方来说,却涉及到很多的法律法规。
无端辱骂他人,属于寻衅滋事,在网上辱骂他人,属于造谣污蔑他人人格尊严。
如果是在别人先欺负你的情况下,反嘴骂回去,这就属于民事纠纷范围。
“有什么话直说吧,别在这拐弯抹角。”
我察觉出年轻人似乎话中有话,直接打断了这个问题,步入主题。
受到我的提醒,胡正则正色说道:“你先把来龙去脉说一说,我再帮你分析犯不犯法,记住,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能捏造,也不能欺骗警方。”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去城里摆摊,回来的有些晚,附近路灯灯泡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给偷走了,我一没注意跌了个狗啃泥,弄得浑身都是泥土,打算去附近河边洗一洗,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邋邋遢遢的流浪汉给撞到了。
说到这里,年轻人气呼呼的说道:“警官,那个流浪汉的把我撞倒,不仅没有道歉,反而骂我走路不长眼睛,我忍不住骂了他几句,那家伙竟然说让我等着。”
“流浪汉!”
听到这三个字,我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问道:“你是在哪天晚上,撞到流浪汉的?”
年轻人皱着眉头,回忆道:“好像是大前天,不对,应该是大大前天。”
在安静的提醒下,我开始怀疑那个流浪汉和女人。如果流浪汉出现在死者死亡当天,那他就有很大的嫌疑。虽然不能确定流浪汉是不是凶手,但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河边,证明他有嫌疑,必须接受调查。
“我想起来了!”年轻人一拍额头,说道:“是大前天。”我听后喜出望外忙,问道:“那天以后,你还见过这个人吗?”“见过一次。”年轻人接着说道:“第二天晚上,那个流浪汉在河边徘徊,我担心他是想要堵我,特地绕着走,今天看到你们来了,我就想问问,如果骂人不犯法,我要报案,请求警方保护我”
胡正则将我拉到一旁,说道:“董哥,看来你的判断没错,流浪汉三更半夜出现在河边,的确有很大的作案嫌疑。”我将胡正则推到一旁,冲着年轻人说道:“小伙子,那个流浪汉长什么样子,身子有多高多重,脸上有什么特征?”
“那天天色太晚,我也没太看清。”年轻人不确定的说道:“听他口音好像不是当地人,好像是邻省那边的。”据年轻人所讲,流浪汉操着一口临省的方言普通话,嘴里一口大黄牙,盯着一头鸡窝头,头发大约到了披肩部位,穿着一条破了洞的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看不清颜色的运动鞋。
我一边听着,一边将年轻人提供的线索记录到本上。“警官,我就记住这么多,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派人来保护我?”年轻人心有余悸的说道:“那个流浪汉的眼睛非常吓人,就和山里的毒蛇一样,那天他在河边堵我,肯定要对我进行报复。我刚来城里打工,身旁没有亲戚,要是被流浪汉揍一顿,可就太冤枉了。”
安心吧,他出现在河畔并非为了拦截你。
我推测,那位流浪者之所以现身河边,大概是在确认那位女子的遗体是否被人察觉到了。
至于年轻人的忧虑,实在是多余。
警方介入调查之后,那个流浪者躲避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去找他呢?
年轻人离去后,我与胡正则一同前往辖区警局,将新发现的线索告知李翔锐。
李翔锐的反应与我相同,均认为那流浪者有重大犯罪嫌疑,立刻联系袁英杰,请求增援警力进行附近搜查。
同时,李翔锐利用私人关系,从老吴那里借调了几名片警,组成了一支由十三人构成的搜查分队,每四人一组,以地毯式搜查的方式,展开第二轮排查。
我们这次的搜查重点,主要放在流浪者们聚集的区域。
相比之下,那些居住在河边的低收入人群,至少还有固定的居所,而流浪者们则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在老吴的协助下,我们花费了三天时间,以案发地为中心,向外扩展五公里范围,逐一排查附近出没的流浪者。
在此期间,我们接触了数十名流浪者,但并未找到年轻人所描述的那一位。
尽管未能找到该人,但我们还是从其他流浪者那里收集到了许多信息。
一名年岁已高的流浪者告诉我们,居住在附近的不仅有流浪者,还有一些小偷和扒手。
这些扒手一旦偷得钱财,便会迅速挥霍一空,而在无钱时,则会在租住的住所里无所事事,等待机会。
他们身上的气味难闻,与真正的流浪者并无二致。
根据这一线索,我们将搜查目标扩大至这些小偷。
经过不懈的努力,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踪迹。
根据几名小偷的供述,有一名小偷的特征非常鲜明,他有一口显眼的大黄牙,头发也乱糟糟的,就像鸡窝一样,住在附近一处自建的民房里。
今天一大早,我、胡正则和李翔锐便前往那个地方。
“小董,你去敲门。”
在距离出租屋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李翔锐叫住了我,示意我去叫门,而他和胡正则则守在两旁。
在城市的阴影中,小偷们总是对警察心存畏惧。他们不仅日夜钻研偷窃技艺,更是练就了一双能识破伪装的慧眼。
即便是李翔锐和胡正则这样的便衣警察,也难以逃过小偷们的法眼。他们身上那不自觉流露出的执法者气质,往往让小偷们敬而远之。
然而,我并非警察,自然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小偷们对我这个普通人不会有任何戒心。
我轻轻点头,步伐坚定地走向那间出租屋的门前,然后敲响了门扉。
“谁呀?”屋内不久传来一声询问,是个男人的声音。
“麻烦开一下门,我是地产公司的。”我回答。
“地产公司?”男人的声音带着疑惑,他问:“地产公司跑这儿来干什么?”
“先生,我们公司已经收购了附近的地皮,我想跟你谈谈关于拆迁补助的事情。”我解释道。
“拆迁补助!”男人的声音中透露出惊讶,紧接着,大门被打开了。
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平静地说:“先生,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站在我眼前的男人,正是年轻人所描述的流浪汉。他那口显眼的大黄牙,无疑证实了他的身份。
大黄牙警惕地打量着我,说道:“有话在这里说。”
“先生,我要和你谈的事情,涉及到一大笔金钱,在这里谈似乎不太合适吧?”我边说边试图往屋内望去,想要确认是否有危险物品存在。
如果屋内藏有凶器,一旦我暴露身份,必然会惊动对方。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凶器反抗,那样的话,情况将变得无比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