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合作

大周昭元六年。

纪川来到平南王府已经三月有余，自从两个月之前慕容越来见过他并且对他动手之后，纪川便再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每日等待着纪川的，只有无尽的折磨和羞辱。

当年慕容安的死，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周帝不愿意得罪慕容越，便将事情推给了楚墨，楚墨亦然，他也知道凭借着自己一个无实权的小小亲王，定然不能得罪慕容越，便将计就计，将事情推到了纪川身上。

是以时至今日，慕容越对纪川恨之入骨，也是因为认为慕容安正是死于他之手。

不知道是不是纪川对于慕容安依旧怀有愧疚之心，还是知道在皇权面前无畏的挣扎也是徒然，没有证据，自己也是口说无凭。

于是这么多年来，纪川对此也不多做解释，楚墨看着纪川这般识时务，自然是满意的，或许是因为此事他对于纪川心中有些许愧疚，是以这些年来，他对纪川也算是不错。

这次将纪川送到平南王府泄愤，也是因为认为纪川第二次背叛了他。

纪川一个人躺在平南王府地牢的地上，旁边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草，看起来无比凄惨。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许是为了方便折磨他，身上连个外衣都没有，如今虽说还没有到寒冬，但是也入了秋，到了夜间，寒风刺骨，冷的纪川直打颤。

最糟糕的是，他一个月前，就已经被平南王废除了内力，若非如此，曾经就算是寒冬腊月，他也能够依靠着内力，靠一件单衣熬过一整个冬天，可是如今不行了，他内力被废，又因为这段时间天天受刑，身子比起一般人还要更加虚弱一些。

于是如今这深秋的寒风对于纪川来说，都过分难熬了一些。

不过如今纪川心中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眼前短暂的疼痛并不能打扰到他。

看到眼前给自己送饭的那人，最后递给自己的那个小纸条，纪川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等了这么久，终究是没有白费时间，看，这机会如今不就来了吗。

其实慕容越和楚墨都不知道，在当年楚瑜被废除了太子之位后，因为周帝奶的那善意，保住楚瑜一条命，楚言也答应了。

可是有句老话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些年来，他一日都不曾忘记过当年的事情，于是私下里，他一直都在跟楚瑜联系，因为时间紧迫，按照如今这个局势发展，楚墨这些年来疑心愈发重了，莫说是他，便是真的对楚墨忠心耿耿的属下，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楚墨解决了。

更何况，他对楚墨早就没有了所谓的忠诚。

是以，他一直担心若是有一日，楚墨发现了他图谋不轨，甚至直接看他不顺眼，想要解决他，那么他的时间根本不够自己完成这些事。

况且，他这些年频繁的联络楚瑜，虽说没有留下什么很明显的证据，但是凭借这楚墨那敏锐的直觉，肯定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不如也不会这么快就背着自己又重新组建了一只死士。

想来是对自己防范已久。

既然如此，特不如将计就计，如今被发落到平南王府虽说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满足了他的条件。

毕竟，接下来的事情，若是在肃王府，在楚墨的眼皮子底下，做起事来肯定十分不方便，如今在平南王府，虽说受苦受罪，但是对他的看管远远没有在肃王府严苛。

也不会有任何人想到，一个已经伤重至此的人，又怎么会又能力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的搞事情呢。

正是这种想当然，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

更何况，若是今日自己得到的消息传到了慕容越的手中，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自己还真是很有几分期待。

楚墨本意是怨恨自己再三背叛他，所以想要把自己送到平南王府，希望能够借着平南王的手，给自己一点教训。

可是照如今的情况来看，慕容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究竟是对付谁还犹未可知。

算算日子，这个时辰，慕容越也快来找他了吗

想到这里，纪川的脸上甚至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殊不知他这个状态落在了旁边人看来，就是他已经离疯不远了，这人天天被平南王用各种酷刑招待，这一折磨便是持续三个月之久，换了别人，怕是早就发疯了。

是以也不怪他人这么想。

若是真的有人心智坚毅，没有疯狂，但是肉体上的疼痛是不可避免的，换了任何一个人，一想到马上又要被那些惨绝人寰的酷刑伺候，怕是已经胆战心惊，一看见王爷怕是就是膝盖软，跟见到活阎王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眼前这个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可真是稀奇得很。

“害，你说他啊，我老王活了这么多年，在王府的刑堂呆了快一辈子，按理说什么人没有见过啊，这些年来进了这个地方的，到了最后谁不是战战兢兢，不管是多么硬骨头的汉子，一进了这个地方，就没有不鬼哭狼嚎的。”

“但是像他这般，这么久了，受刑连吭都不吭一声的，别说是你，我也没见过啊......这人啊，真是个狠人，可惜，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可惜了......”

听到这一番话，旁边那个小徒弟或许是还年纪尚小，竟然还因此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接着追问到，“那，那是为何，他为何这本能忍，难道真是因为他骨头比一般人硬吗？”

“呵.......”

听到这番话，那年长之人不由得嗤笑一声，果然还是年纪小，单纯好笑，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傻小子，你太天真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天生的硬骨头，他如今不畏惧这些，不过是因为他曾经遭受过比这更加令人绝望，更加让人恐惧的刑罚罢了。”

这番言论叫那个年轻人瞠目结舌，如今他所见的平南王府的刑罚，恐怕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更遑论比这些更加严酷的手段，他简直都不敢相信，那人究竟是遭受过什么。

看向纪川的眼神便不由得带上了几丝怜悯，许是意识到了他的想法，那年长者警告他道，“你可别忘了，如今你是这平南王府的人，记住谁是你的主子，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谁都救不了你。别去同情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是。我知道了。”

他还准备多说些什么，可是马上脚步声就传来了，是平南王。

纪川自然也听见了这脚步声，他努力撑起身子看向慕容越。

不知是不是慕容越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纪川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甚至瞧见自己的眼神都跟之前不同，如今倒是透出些渴求。

不过他也着实没有搞懂，他不明白纪川会向自己渴求什么。

况且，实际上，他跟纪川都心知肚明，当年慕容安的死，纪川不过只是一个背锅的，罪魁祸首甚至也不是指使他楚墨，而是先帝。

不过不论是他还是纪川，他们都十分有默契的没有提及 ，毕竟当年周帝活着的时候，慕容越就没有办法替慕容安报仇雪恨，更何况，如今人已经死了，他又能如何。

难不成，他还能够派兵去掘了皇陵吗？

是以，对于直接送上门来给自己发泄愤怒用的纪川，他自然是不会白白浪费。

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楚墨为了得到他手中的兵权，向自己做出的示好的举动，虽说他并未答应将军权交予楚墨，但是这白白送上门的好处，他似乎也没有道理拒绝。

“王爷，如今平南王府虽说还有王爵，但是我不说您也应该知道，如今王府不过是外强中干，虽说您手上依旧握在兵权，可是真论起来，势力早已经大不如前，究其本源，不过是因为当年太子失败，而平南王府作为太子一脉，被牵连了而已。”

“如今我若是告诉您，我有办法叫平南王府重现当年的荣光，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不知王爷敢不敢跟纪川赌一把，试一试？”

慕容越万万没想到，纪川竟然一开始就给自己丢了一个这么大的炸弹，直接牵扯到了皇室。

若说平南王府日渐落魄，他心中没有怨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他也知道，单凭他如今的势力，是绝对不可能威胁到皇室的力量的，便是能够重回旧日的巅峰，结局也不过是重蹈覆辙，向六年前一样，还是会被皇室忌惮，落得一样的下场。

不过这影卫胆子倒是大，竟然敢口出狂言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真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也难怪当年安儿那般看得上他。

不过，慕容越冷笑一声，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荒废一生了。

搞不好，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笑话，你如今落在本王的手上，只要本王想，你便看不见明日的太阳，如今竟然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跟本王说这些鬼话，还说什么能够帮助本王重获荣光，简直可笑至极！”

“王爷此言差矣，我能够在楚墨手底下做这么多年的事情，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依照王爷所说，我如今的小命尽数掌握在王爷手中，又哪里敢诓骗王爷，左右如今您也能随时教训我，便是信我一次也不会吃亏，您又何妨赌一把呢？”

纪川抬头看着慕容越，眼神中是慕容越这三个月来从未见过的坚定。

“好，那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帮助本王，你手中又有什么筹码值得本王相信你？”

“王爷，若是我说，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跟先太子楚瑜有联系呢？”

此言一处，慕容越不由得大惊，“你，你说什么？”

“你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有朝一日楚墨发现了你隐藏的秘密，对你痛下杀手？”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纪川竟然直接笑出了声，“王爷，您瞧我如今这个样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我现在对于楚墨来说就是一步废棋，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又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何况，照楚墨那个性子，便是我什么都不做，他难道就能放我一条生路呢？”

“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经跟他恩断义绝了。”

就在慕容安死去的时候，纪川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慕容越听到这番话，看见纪川的眼神却依旧保持怀疑，就自己对他的了解，眼前人绝非是等闲之辈，他说的话，绝不可全信。

“况且，如今我将这件事告诉您，不就是相当于把自己的把柄软肋送到您的面前吗？您又何必还不放心？”

“好，本王就姑且信你一回，可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先太子被废除多年，朝中的势力早已烟消云散，无人追随于他，你便是联系上了楚瑜，也没有什么益处？”

纪川淡淡的笑了，“王爷此言差矣，楚瑜虽说已经被废除多年，可是若是没藏着点后手，又怎么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况且，您扪心自问，难道楚言真的是个好皇帝吗？”

“这么多年以来，他在朝堂上的那些所作所为，您和朝臣们都看在眼里，你们心中心知肚明那个，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那些大臣如今虽表面上对他拥戴非常，忠心耿耿，但实际上能够替他卖命的，又有几人？不过都是随波逐流的凡夫俗子罢了，不足为惧。”

慕容越沉默了，他自然知道纪川说的话是对的，楚言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

这么多年以来，楚言依旧没能改了他当初暴躁的脾气，连带着政治上都变得狠辣异常，多年来铲除异党，只要是对他不忠之人，他便能够毫不留情的铲除，丝毫不顾及曾经的功勋。

甚至某些政令因为太过浮于表面，甚至推行有误，他也丝毫不顾及百姓的死活，这么多年以来，连百姓对他这个皇帝都是怨声载道。

若是真想把他扯下皇位，确实不是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