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照片里的是个中年男人。
穿着最普通不过的体恤衫,戴着安全帽,黑黑的脸上笑出一嘴白牙,即便是眯着眼,陆征也能看见,男人眼角有块不算明显的疤痕。
陆征下意识用手抚过照片上的人脸。
他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儿见过他。
“他叫胡祈枫,是胡晓菲的小叔。”
“胡晓菲爸妈死于一场交通事故,之后便由她小叔收养了她和她弟弟。”
傅清瑶注意着陆征的表情,见他不开口,便继续说道:“胡晓菲十五岁那年,她弟弟跳楼了。”
“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家,很多人认为是胡晓菲嫌弃自己弟弟大脑发育不全是个累赘,才会把弟弟从楼上推下来。”
“但因为证据不全,胡晓菲和她叔叔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想法,所以这个案子最终不了了之。”
或许是听见熟悉的人或事,陆征感觉自己肩头的蛊种微微一动,传递出某种可以被称之为“委屈”的情绪。
陆征有些头疼。
养狗也就算了,养蛊算是怎么回事。
“故事发展到这里,一般人可能都会觉得胡晓菲是天煞孤星,不说敬而远之,平日里也不会再有多亲近才对……”
傅清瑶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她小叔却好像根本不在乎胡晓菲做了什么,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变本加厉的对她好。”
陆征想起他在哪里见过那张脸了。
被他错认的门卫大爷,眼角就有那样相似的一块疤。
可那张脸比起照片上的中年人无疑要苍老许多。
陆征垂下眼帘:“胡晓菲死了。”
“不……学校对外只是宣称胡晓菲失踪了。”
“胡祈枫只是个在工地上搬砖的工人,根本没办法撼动七中那些非富即贵的赞助商。”
“他在学校门口枯坐了好几天,不仅没有换回胡晓菲的下落,甚至丢了工作,还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被压断了一条腿。”
“多方寻找无果,胡祈枫做了蠢事……他用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方子,在自己身上进行了降灵术,为的就是要弄清楚胡晓菲的死因。”
失败的降灵术。
被蛊种借宿的魂体最终只有一半成功降落在胡祈枫身上。
陆征想着。
如果胡祈枫知道,自己的举动最终害得小侄女魂飞魄散,他会后悔吗?
女人抬手敲了敲第二张照片,说:“孙晴晴,持刀杀害两名好友后下落不明……尸体今早出现在七中附近的巷道里。”
“死法跟前几个受害人一样。”
“我们一开始就错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不是恶鬼,而是恶人。”
“有证据表明,剥皮匠的真身不是厉鬼‘胡晓菲’,而是胡祈枫。”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征没去看第二张照片,他想起了路灯下老人喂猫的身影。
形单影只,仿佛褪色的旧相片。
有那么一瞬间,陆征对傅清瑶所说的一切产生了怀疑,他不相信那样和善的老人会做出这种事来。但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对方准备的饲料。
白花花的肉。
不明显的臭味溢散在腥冷的空气中。
就好像那些被特地切除、怎么也找不到的器官都有了解释。
“我们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当晚七中所有在校人员都已经被隔离看管起来了。”
傅清瑶见陆征脸色难看,还以为他是大病初愈体力不支,“陆大师,我上次与你说的,你考虑的如何?”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异常事件会严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往轻了说,生病运势低迷工作不顺,往重了说,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也不是不可能。”
“再不济,陆大师不如考虑一下报名我们的编外考试?”
陆征弯下腰,把一直在扒拉他裤腿的狗崽抱进怀里,闻言便抬起头:“协会也会保障编外人员,及其亲属的安全?”
男人不戴眼镜的时候显得很疏离,是那种很难被蝇头小利所打动的类型。
按理来说,在华国人口基数如此之大的基础上,与异常事件有所接触的人绝不在少数,其中比陆征学历高,性格好的也不在少数。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见陆征第一面开始,傅清瑶就是有种直觉,一定要把陆征拉入伙。
“那肯定是比不上对内部人员那样的保护。”
傅清瑶撩了撩长发,耳垂上挂的耳饰熠熠生辉,陆征对奢侈品称不上了解,但他觉得,那么大一块蓝宝石,少说也得五位数起步。
“但如果陆大师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协会自然会启用特殊人才保障方案。”
听出男人话里话外的松动,傅清瑶很满意的笑起来:“从app上报名申请就行,考试前我们会为你安排集训,题目都很基础,也就是走个过场。”
陆征点头应下。
傅清瑶见好就收,客道了两句,拽着自家没怎么说上话的队长转身离开。
等出了小区门,崔书珩才终于找到机会甩开傅清瑶的手。
“你为什么不让我问……?”
“既然二队在七中内发现了鬼王级别的能量波动,就说明七中内肯定有它们在意的东西……
现在七中所有在校生已经全部筛查过了,都没有发现异常,那东西就只可能是被这位‘鬼气入体’的陆大师拿了去。”
“二队会这么好心告诉你情报?”不再刻意改变声线后,傅清瑶的声音比寻常低沉许多,还带着点属于男性的沙哑性感,“这不摆明就是拿你当枪使……”
“你动动脑子想一想,陆征是我们一队费力招揽的人,如果能成功把人招进来,他身上的东西不就是我们一队的东西?”
“再者,现役鬼王可没哪只是好相与的,东西真要在陆征身上,他还能这么舒舒服服的在家躺三天?”
“二队这摆明了就是希望我们冒冒失失的带人去做检查,陆大师可不是那些被吓破了胆的学生仔,别到最后东西没查出来,关系也闹僵了。”
“草……”瞧着傅清瑶豪迈的站姿,崔书珩红着耳朵撇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