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师性格温和,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没关系,外面确实很冷,我们快进去吧。”
谭志广戴着眼镜,身穿一件英伦风格的深灰色大衣,脚踏皮鞋,打扮得体,颇有小资情调。王秀梅与他交谈时,只是简单地应和几句,态度并不热络。
王秀梅出身农村,言行举止略显粗俗。她想到自己在魔都的女友的奶奶,总是那么体面精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的目光又转向了谭惠,注意到了她身上那件熟悉的棉服。那是邻国的一个潮牌,今年的新款,他的女朋友曾渴望得到这件衣服作为礼物,但他买不起,为此还与他闹过别扭。
“小惠这件棉服至少得三千块吧,二叔,您可真大方。”谭志广惊讶地说。
“这么贵?”谭世杰吃了一惊,“这件衣服是她小舅买的,特意从京城带回来的,这孩子真是太实诚了。”
周薛梅似乎明白了什么,“弟妹身上这件衣服穿了三年,都还舍不得换,难怪会对女儿这么宠爱。”
谭老师紧张地拉了拉衣袖,偷偷观察了一下,衣服依然如新,没有破损也没有污渍,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却不禁泛起了一抹红晕。这件衣服只有在节日时才会穿,而大嫂的记忆力实在太好,连这样的细节都记得。
谭志广记得谭老师的弟弟是个程序员,在京城工作,月薪也就一万多元。在一线城市,这样的工资并不算高。
一问之下,才知道谭老师的弟弟谭传泽新开了一家公司。
谭志广虽然称呼谭传泽为小舅,但对他印象并不深刻,便询问是什么公司。谭老师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家软件公司。
周薛梅是语文老师,出身于国营企业的双职工家庭,一向自视甚高,对谭老师这个弟媳有些看不起。现在看到谭传泽开了公司,又买了昂贵的礼物,心中不禁生出了嫉妒之情,开始拿出在学校说教的姿态。
“现在网络发达了,人人都想开公司,却不知道大多数都是亏得血本无归,连本金都保不住。”她傲慢地擦了擦嘴唇,教训谭老师:“不是我说你,你们家条件本来就不好,怎么能任由他胡来!”
谭老师虽然只是做些小生意,见识不多,但对于自己的弟弟却有着莫名的信任:“传泽从小就聪明稳重,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不成功的。工作这么多年,如果没有把握,我相信他不会轻易放弃稳定的工作。”
周薛梅在学校里严厉而好说教,学生们在她面前总是像孙子一样不敢顶撞。
听到谭老师的回答,她的脸色沉了下来:“随你便,到时候公司破产了,你还得倒贴钱。”
王秀梅听到这话,瞥了谭老师一眼:“你大嫂见识广,你也多学着点。家里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哪有钱补贴娘家。”
婆婆的话明显偏袒一方,谭老师感到一阵憋屈,心里五味杂陈。
谭世杰看不得妻子受委屈,抽了口烟,直言不讳地说:“我们家虽然穷,但亏得小舅子心地善良。小惠生病时借了不少钱,上个月还补贴了我们十万,比那些只会说教的人有良心多了。”
“我这当爹的没本事,小惠也在市局灵异组帮忙做事,将来一定有出息。传泽以后就是她的半个爹。”谭世杰早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说话直来直去。
谭惠并不介意谭世杰给她乱认亲戚,她脾气极好地眯眼一笑:“那我就真把小舅当爹一样孝顺了。”
周薛梅一时语塞,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小人得志。”
王秀梅却显得颇为惊讶,追问道:“他真的给你们家十万块钱了?”
“我们是一家人,我骗您做什么。”谭世杰坦然回应,心里清楚这点钱对大哥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补充道:“小惠将来要嫁人,那笔钱我们一分都没动,小舅子想得很周到。”
不久后,大伯谭志伟加入了聚会,随着酒杯的碰撞声,宴席上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酒至半酣,谭志伟脸色微红,开口说:“上次老叔来访,说家里似乎出了些问题,想找人来看看。婶子刚去世两年,他的腿脚就不灵便了。他的儿子开大卡车出了事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谭世杰也听说过这件事,还曾去医院探望过,“确实,运气不好。但也不能一家人都遇上倒霉事。老叔家底还算殷实,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真是邪门。”谭惠以前话不多,喜欢在家里静静待着,对亲戚们并不熟悉。听他们谈论这些,她感觉这情况似乎是被人暗中算计了。
“或许他真的需要找个风水先生。”谭志伟边说边夹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他已经找过几个了,但都没看出什么问题。他想让我来介绍一个。”
“胡说!”周薛梅斥责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说话要注意分寸。”
谭志伟正和兄弟们聊天,却被老婆像训学生一样斥责,嘴角不由得撇了撇,显得有些不耐烦。
谭惠观察到谭志伟山根处有暗纹,眼肚下的细纹横向生长。她心中暗想,这对夫妻显然是心不合一,看来外面有人了。
洛溪村,位于连庆市外二十公里处,是二叔谭志华的所在之地,谭惠的太爷爷就安息在这片田野之中。
年节时分,谭惠一反常态地要求一同回乡祭祖,谭世杰欣喜地同意了,并在路上向她介绍了这位二叔:“你二爷爷是村支书,村里人都尊敬他,见到他记得要喊二爷爷,别失了礼数。”
不到一小时的车程,他们便抵达了洛溪村。
谭志华已经准备好了黄纸和祭品,两家简单寒暄后,便一同前往田地。
田间的空气清新宜人,谭惠深吸一口气。谭志华走路时一瘸一拐,一不小心踩空,差点跌倒。
谭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接过他手中的提篮,笑着说:“二爷爷您慢点走,地里不平,小心别崴了脚。”
她的手劲不小,谭志华看了一眼差点撞上去的石块,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这几年我老是倒霉,身上没少磕磕碰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