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回府

　　纪川说这话的时候，状态已经相当不好了，整个人都蜷缩在床上，身上直冒冷汗，勉强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也是颤抖无力。



慕容越哪里见过纪川这个样子，虽说他过去三个月一直都在千方百计的这么纪川，可那些大多都是皮外伤，看起来骇人。



可是若要真论疼痛感，其实远远比不上身体内部的伤势，那种疼痛就像是从骨髓中冒出来的一样，丝毫不给人躲避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只能叫人有一种想法，那就是赶紧 结束这一切，哪怕阴沉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去死。



他也认了。



此时的纪川就是这种状态。



他只感觉延绵不绝的痛楚深入骨髓，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他也知道季月的药性特殊，解药更是难求，现如今的阶段，只有楚墨手上有，若不是楚墨愿意出手救他，他就是活活疼死在平南王府也是无用。



可偏偏这样的感觉叫他想要直接晕厥过去一了百了都做不到，因为马上他的意识就会被唤醒。



“那，哪能怎么办，怎么样能够叫你好受一些？”



饶是慕容越认为自己已经见多了大风大浪，看见这样的情形还是忍不住颤栗，这楚墨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啊，自己虽说也培养影卫，可是手段却远没有这么惨烈。



“无法......解药......解药只有楚墨有，我......”



停车纪川勉力从牙关中挤出几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慕容越不由得有几分不忍心，急忙制止了纪川想要接着说话的想法，应答道，“你放心，楚墨已经给我传信了，叫我把你赶紧送回去，我这就派人去找楚墨，叫他给你解药，你再忍耐一下。”



“不......”



“不是这个......”



纪川费力的撑起自己的身子，想要靠近慕容越说些什么，慕容越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自然不能叫他费力，忙不迭的靠过去，“你是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你说吧，我听着呢。”



  慕容越附耳过去，只看见纪川的嘴唇翕动，可是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只能瞧见慕容越在听见这一番话后，眼中情绪复杂，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所以，你费尽心思做着一切，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当然，如今的纪川已经将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整个人完全陷入了疼痛的感知中，已经彻底分不出心力去听和分析慕容越的一言一行了。



慕容越也没有指望纪川能给他回应，他也知道就纪川现在这样的状态，定然也是回不了他的话，是以他又自顾自的接住了话头，“罢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不过也不知道，你费力做这些事情，究竟是图什么？”



......



肃王府。



如今院中来来往往的全是人，各种各样的小厮，仆役，还有大夫。



楚墨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冲着身边不会办事的下人们吼两嗓子，整个人都慌乱了。



那底下的人，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主子这么失措的一天，就好像所有的理性和逻辑统统都不存在了，现在对于他们的王爷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里面躺着的那位。



楚墨心中却是要急疯了，他当初将纪川送给平南王，也是存了一时意气的心思，可他没有想到，纪川竟然在平南王那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光是看着伤口，都能叫人感受到残酷。



纪川的身上肉眼可见的全是鞭伤，烙铁留下的痕迹，更严重的，甚至还有用刀直接划出了伤口。



请来的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开了数不清的方子和药材，来来回回煎了无数的药，可是糟糕的是，纪川如今意识陷入昏迷之中，根本喝不进去药。



最为糟糕的，还是纪川身上季月的毒性，之前楚墨虽然也会用季月来惩罚纪川，可是如今情况不同，大夫告诉他，纪川如今武功尽失，浑身筋脉被废，纯属就是废人一个，能够撑到如今，就全是靠自己的意志力了。



在听见武功尽失的那一刻，楚墨只觉得自己的耳旁产生了幻觉，武功尽失？纪川？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一身武功，纪川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这么多年来，纪川靠着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暗地里帮他做了多少事情，解决了多少麻烦。



以至于在楚墨的心中，纪川就应该是无所不能的，是永远不会失败，绝不会受伤，更别提被人废去武功，成为了一个废人。



这个消息残酷的就连自己都接受不了，又何况是纪川呢？



楚墨简直不敢想，那三个月，在平南王府，纪川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有没有怨恨过自己？



可是眼前严峻的形势不由他胡思乱想，因为纪川身上的伤势太重，季月又发作了太久，如今的药甚至都不能随便喝，以免药性相冲，对纪川的身体造成更多不可挽回的损失。



如今楚墨已经三魂失了七魄，又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他现在心中就只要一个想法，只要纪川活着，只要眼前这个人活着，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背叛，什么隐瞒，什么欺骗，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醒过来，再叫自己一声“主人”。



更多的，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纪川这次一身重伤的被抬回王府，府中上上下下，无数人都看见了，对此也是流言四起。



本来，先前纪川被撵出王府的时候，大家都在同情纪川，说纪川如何如何可怜，短短几个月就失了宠，日后想要翻身怕是难了。



可是这才没过多久，纪川竟然就叫王府又请回来了，最让大家震惊的是，纪川是被楚墨亲自抱回来的。



虽然大家对于纪川身上的伤势也是留言纷纷，可是到底是没有关注到这个身上。



还是觉得楚墨的态度更为重要。



毕竟，就算是说破了天，纪川也不过是肃王府的人，日后怎样的活法，还不是王爷说来才算数。



不过如今这一朝看起来，他也算是柳暗花明。



崔陆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他的关注点倒不在于纪川回来是否会抢了他的位置，相反，若是击纪川此次能够接着为王爷效力，他自然是开心的，毕竟这样痛苦的日子，也算有个盼头。



王爷的影首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不过，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情，先前王爷在京城的时间，不知道是与陛下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这次，陛下竟然亲自派人来询问此事，可偏偏此事他一无所知，就只好传信给王爷，叫王爷去做个定夺。



但现在王爷满心满眼都是纪川，一时间也分不开精力去听他的汇报，他便只能一个人等在门外干着急。



但这三个月以来，他也算是摸清了楚墨的性子，若是此时往枪口上撞，那必然是落不着好处的，外面的人还是能拖就拖一拖吧。



只是要对不住那位皇帝陛下派来的人了。



纪川这一次，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下清醒过来，据大夫所言，身上的伤势若是想要彻底的痊愈，起码需要大半年。



听到这句话，楚墨脸上的愧疚之色不由得更明显，纪川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仿佛说的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等大夫离开之后，因为看见纪川好像情绪不是很好，楚墨便叫周围的下人们都出去了。



楚墨本想着也离开房间，叫纪川好一个人静静，可是还没等他迈步，便意料之外的被纪川叫住了。



听到纪川的声音时，楚墨其实非常震惊，毕竟按照他对纪川以前性子的了解，他以为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纪川肯定会跟自己产生巨大费矛盾。



毕竟纪川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服软的人，若是他会一点服软，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有或者说，他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意。



经过这件事后 楚墨也看开了，当他看见纪川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生怕自己会永远失去他。



这种惊恐感比之七年前的那一次更加严重，他发誓，从今以后 再也不会叫纪川去冒险了，他无法再承担一次这样的代价。



哪怕只是在脑海中想一想。



楚墨惊喜的转身，看见纪川正准备爬起来，连忙制止住了他。



“诶，你别动，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直接说就是了，不必拘礼。”



“王爷，属下想问问您，您为何要将属下接回来，属下曾经做错的事，您不介意了吗？”



楚墨也没有想到，纪川一开口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才终于像是思考好了答案。



“都过去了，本王都不在意了，如今，本王只求跟你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接下来的一辈子。”



听到这番话，纪川脸上浮现出几丝虚伪的诧异，可是心中却在暗暗嘲讽冷笑。



安安稳稳？



真可笑，像楚墨这样恶贯满盈的人竟然还在妄想着过安稳的日子。



可是凭什么？他做了那么多恶贯满盈的事情，难道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会害怕吗？



不过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至少表面上不会再针对他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消息了。



“属下明白了。”



两人不过简单的说了一句话，气氛就怪异的沉默起来，空气凝滞的叫人难受。



楚墨忍不住想要打破这个环境，恰好他也想到了一件要紧事要跟纪川说。



“对了，本王想起来，你这次因为季月的毒，吃了不少苦头，大夫说，若是你当时没有中毒，就不会落到那般危险的状况，况且，这毒夜以继日的蛰伏在你的体内，对你的身体也会造成极大的损伤，不如就趁这次，本王帮你彻底把这毒解了可好？”



楚墨的语气柔和，像是生怕动静大了一点，会吓到纪川一样。



殊不知纪川面上波澜无惊，可是心中却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没有想到这次的事情竟然对楚墨造成了这般大的影响，竟叫他愿意给自己彻底的解毒。



要知道楚墨这个人一贯多疑。更何况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自己本以为这次就算侥幸能够回到王府，接下来的行事也不会太过容易，因为楚墨的警惕心太强。



可万万没有想到，楚墨跟自己正式谈话的第一项内容，竟然就是要为自己解毒。



要知道，季月可是王府控制影卫的最大秘诀。



若是能帮他解了，那他是否可以趁机得到肌肉的彻底解药配方。



那么，洛方那边的行事……



纪川心中大喜，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生怕被楚墨瞧出什么端倪。



“王爷？你这样行事，未免不妥，属下以前毕竟……”



尽管心中十分开心，纪川还是要口头推诿一下，以符合自己以往的行事作风。



他的未尽之言，楚墨自然也是听懂了。



忙止住了他的话头，“嘘……，别说了，以往的事情，本王也有责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从头来过好吗？”



纪川的嘴角努力扯出一丝笑意。



“是，属下明白了，一切都听王爷的。”



楚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纪川看起来比以往，少了些锋锐，多了些逆来顺受。



总之，看起来不甚顺眼。



楚墨心中默默的安慰自己，无妨的，或许是这段时间对纪川的打击太大了，一时又失了武功，心态有所变化在所难免，这段时间自己好好宽慰他，过段时间便能好起来。



那毒素藏在纪川身体中无异于他的恢复，楚墨又向来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立即便叫人送来了解药。



在楚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纪川偷偷挖下了一小块解药，藏了起来。



眼看着纪川将解药吃下去后，楚墨便开始为他运功疗伤，真气顺着体内几大经脉运转。



待运行一个完整的大周天后，纪川的脸色明显变得红润了许多，可与之对应的，楚墨倒是有些气息不匀。



不过想到纪川此后再也不用受到束缚，楚墨脸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