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解惑

纪川正准备动的身体突然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崔陆如今依旧没有放下，甚至今日还特地折返回来询问他。

他知道崔溪是崔陆唯一的妹妹，也知道崔陆对他这个再世上仅剩的亲人有多么疼爱。

所以这么多年一来，不管崔陆对他的态度多么恶劣，他都告诉自己忍下来，毕竟在当初的情况看来，崔溪的死亡，确实跟他有着不可拆分的关系，崔陆怨恨他，其实也没错。

时候崔陆无数次的问他究竟是为什么，从最开始的悲愤，不可置信，到后来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无数次的沉默喝否认之后，崔陆看向自己的眼神，便逐渐多了一些怨恨和愤懑。

可是那时候崔陆对王爷一片忠心，楚墨对自己那些堪称变态的占有欲和掌控感，自己实在找不到第二个来诉说，即便是说出去了，在这样一个畸形的时代背景下，大家只会对楚墨如此厚爱自己而感到羡慕，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的痛苦，相反，甚至回认为自己在恃宠而骄，无病呻吟。

这叫纪川一度十分崩溃。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愿意做这些事情，但是当时没有人能够救他。

看着纪川这样纠结的神色，崔陆知道，这件事情背后肯定另有隐情，当初是他太过心急，偏听偏信，所以一直误会了纪川，可是如今，他就想知道一个真相，仅此而已。

“统领，您就告诉属下吧，这么多年了，哪怕是死也叫属下死个明白，求您了。”

说着崔陆甚至准备下跪，纪川愕然，他没有想到崔陆竟然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

罢了罢了，告诉他便告诉他吧，左右当初他是被楚墨所蒙骗，对楚墨有着极重的愚忠思想，所以自己就算解释了，恐怕他也不会相信，还会怀疑自己是故意往楚墨头上泼脏水，可是如今就不一样了。

崔陆亲耳听见楚墨的言语，依旧知道了楚墨心狠手辣，为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如今自己再与他讲出真相，或许他更能接受吧。

“好，我告诉你，可是你也药答应我，无论今日我对你说了什么，出了这个房门，你就必须全部忘记，不可冲动行事，也不要再想着报仇雪恨了。”

“好，属下答应您。”

纪川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往事娓娓道来，“其实，你妹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我不愿意求情，是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替她求情，王爷会更加生气，我若是不开口，或许还能保住她一条命，可我若是说了话，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崔陆十分疑惑，“可您根本就没有开口，又怎么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王爷当初那般信任您，您若是开口，王爷怎会生气？”

纪川苦笑一声，“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因为我这种愚昧无知的想法，害了另一个人。”

“当年，她的年纪和你妹妹差不多大，可是因为我与她多说了两句话，被王爷瞧见了，所以王爷大怒，便要杀了她。”

看着崔陆震惊的神色，纪川轻笑一声，“很像是不是？和你妹妹当年的经历一样。可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故事导向了另一个完全的悲剧。”

“当年的我，太过于相信自己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当初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王爷最看重最信任的人，就和现在一样，可是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敢再相信王爷的信任的，可是当初的我，真是傻乎乎的相信了。我以为自己在王爷心中可以有着特殊的地位，如果我求情，或许能救下那个姑娘，这个想法就跟当初的你一样。”

“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之外，在我求情之后，王爷不但没有免去她的刑罚，反而大怒，将人直接送去了暗娼馆。”

纪川的语气十分平淡，或许是因为已经过去许久了吧，可是这样的话落在崔陆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这怎么可能？”

“呵——”

“是啊，这怎么可能，正常人都会是这个反应，可偏偏王爷不一样。”

“当初王爷下了那样的命令，我也很震惊，转而就是懊悔，都是因为我，才会害了她。”

“后来，王爷告诉我，他喜欢我，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对我有不该有的心思，同样，也不允许我的眼中过分关注除了他之外的人。所以她死了，就因为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纪川从语气中充满了悲凉，崔陆却已经无话可说。

他之前一直认为纪川和王爷之间的事情，是因为纪川蓄意魅惑主上，是以很瞧不起纪川，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王爷强迫纪川，甚至还有如此变态骇人的占有欲。

简直可怕至极。

“所以当崔溪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看着和曾经别无二致的场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再做出和之前一样的蠢事了，可是我没有想到，她还是死了，就好像不管我怎么选，楚墨都注定不会放过她们。”

“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都没有郑重的跟你说一声抱歉，如今既然聊到了，我希望你能接受迟来的道歉，对不起。”

崔陆久久无言，却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纪川的错误，其实在这件事情中，纪川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她明明那么优秀，是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影首，武功高强，实力出众，是所有影卫眼中独一无二的榜样。

却因为楚墨的一己之私，成了如今的模样，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崔陆突然觉得很荒唐，很悲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怎么就变成如今的样子了呢？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知道。

纪川看着崔陆这样恍惚的样子，也知道眼前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其实当初他发现真相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如今事态紧急，楚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影卫下手，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沉溺于往事无法自拔。

“好了，崔陆，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吧，出了这扇门，你便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是那个效忠于王爷的崔副统领。”

“楚墨疑心深重，你务必药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千万不能叫他发现。”

“还有，若是再得知什么王爷对影卫队动手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崔陆知道，纪川如今队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正事，急忙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低声但坚定的回答道，“是，属下明白。”

时至今日，他才算是彻底的了解了纪川的为人，也不由得在心中对自己曾经对纪川的误会感到愧疚，但是他也知道，作为一个影卫，有时候不重要的情绪太多，会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反而误事，如今他能做的最佳的选择，就是压下自己的愧疚感，尽全力去完成纪川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这样才算不辜负纪川。

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再去说什么对不住之类的废话，除了浪费时间，实在是没有第二个用处，他们也都不是矫情的人。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崔陆今日来找纪川的消息，自然也是传到了楚墨的耳中，不过楚墨认为他们一贯关系不好，因为崔溪的缘故，崔陆对纪川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轻易的将权力放给崔陆，当初选择崔陆作为纪川的接班人，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他们两个人自然不可能同谋什么事情，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左右那房间四下都是自己安排的人，饶是纪川如今没有了武功，也不会被崔陆欺负，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重要了。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刚才，楚言从京城给他传信，京城中似乎发现了平南王的旧部，甚至还有些风言风语在民间流传，其中所说的，大多都是谴责皇帝并非贤君，横征暴敛，挑起民愤，不配为皇之类的话。

更有甚者，直接将楚言与当年的废太子楚瑜做对比，说他不如前太子。

这两件事情，单论哪一件拿出来都能叫楚言足够愤怒，更何况，同时发生。

最叫楚言觉得担忧的是，这两件事情同时发生，若说是巧合，打死他都不相信，这背后必然有人主使，可是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有何目的，楚言尚且还在调查。

如今告诉楚墨，也是存了求助的心思。

毕竟在楚墨明说愿意将影卫都交给楚言之后，楚言对他的信任明显上升了许多，完完全全将楚墨当作了自己人，谈起这些事情来，也是毫不避讳。

楚墨看着这些信件，面上喜怒不定。

楚言信中所谈及的那些危害，他又何尝不知，可是如今更令他感到担心的是，如今这件事，前太子楚瑜定然是逃不了干系的，他不是个蠢人，如今放出这样的流言，那么实际的行动绝不会仅限于此，他的筹谋恐怕只会更大，那当年呢，当年他对楚瑜做的事情，害了楚瑜的双腿，导致他成为了残废，从此与皇位无缘，这件事楚瑜是否知道。

若是知道，楚瑜默默蛰伏这么多年，会不会想要报复自己。

就算楚瑜不对自己采取行动，这件事若是传到了御史的耳中，以戕害兄弟的罪民参自己一本，自己这个亲王的王爵恐怕就保不住了。

对此，他必须早做准备，却不可大意。

他多年筹谋，才得到了如今的权势和地位，若是叫他就这么放弃了，如何能甘心。

皇宫。

“废物，真是一帮废物！”

“不过是查一条流言的来源，为何查到如今都没有下落，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朕养着你们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听你们说恕罪的吗？”

楚言在御书房大发雷霆，自从第一条流言传出之后，这段时间留言纷纷，就没有停过，甚至还愈发严重，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底下的大臣们，办起事来不行，追究其责任，倒是一个比一个会推诿，真是好得很。

这就是他辛辛苦苦提拔上来的人。

下面的大臣也是有口难言，他们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去查了，可是这人言可畏，街上坊间都在流传，他们总不能抓住一个杀一个吧，这叫他们怎么办是好。

眼下面对着楚瑜的怒火，也只好跪成一排，一个个都像是鹌鹑。

楚言看着他们这样畏畏缩缩的就来气，也知道自己从这帮废物口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意见，便又将人训斥了一番，就统统都撵出去了。

其实若是想要解决，还有一个助力可以用，楚墨本就答应他将他府上培养的影卫，都交给他使用，此举虽然叫他对楚墨放下了戒心，可是那帮人就算是到了他的手上，到底也是楚墨曾经用过的人，难保不会有什么异心。

可是若真论起来，这么多年下来，楚墨用他们为自己做了多少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然也不会因为楚墨简简单单的将影卫送给他，他就对楚墨的态度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正是因为他知道那些影卫有着多么可怕的能量。

那些朝廷官员，写文装，对国策，或许是一把好手，可若是叫他们去调查这些民间琐事，楚言也知道，这确实是为难了他们，可若是换成了影卫，这件事处理起来便会简单很多。

是以，他如今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楚墨，如今便叫他立即将影卫送到京城来。

可是若告诉了楚墨，楚墨知道了自己的危局，趁机想要拿捏自己怎么办。

不行，这件事，还得容他仔细想想。

左右这一时半会儿的，那些流言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殊不知，他这样的想法，便正中了他人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