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心则悦

韵之收回长剑，转向怀铭和怀槿，“这样便解了你们的危机，只要马上离开这里，滦王即便再派刺客，也无法在短期内发现你们的行踪。”
怀铭的笑容带了感激之情，“多谢你的相助。”
“接下来便要赶往安平了吧？若是参与王位之争，陷入危机的就是你了。”怀槿也微笑着上前，“不过你的剑术如此卓绝，对付刺客应是不在话下。”
闻言，韵之沉静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抬首透过枝叶仰望苍穹，仿佛感慨一般地开口，“剑法再好也只能为我一人指出道路，我需要的是能引领史国前进的力量，而那正是你们所能给予我的东西。”
怀铭与怀槿均是一愣，面容盈满诧异，却不料韵之微微笑着，向二人伸出了手，“把这样的力量借给我吧，我的未来需要你们。”
字字句句犹如甘泉一般，让怀槿干涸的心底莫名地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暖。从昨夜开始，他虽对韵之产生一次次的怀疑，最终对方却都以行动将其诠释。毫无疑问，韵之的思想与气量已将他深深打动。他越过怀铭来到韵之身前，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伸出的手，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放心吧，我会与你同去安平。不管是王座还是天下，我都会助你获得！”
听着这样的话语，凝视怀槿灿烂的笑颜，韵之不觉也有几分动容。原来怀槿并非如此高傲之人，蓦地产生了些许亲近之感。
瞅着眼前握着手两相而望的二人，怀铭轻轻咳了咳，“抱歉打断一下，我们还是先下山吧。”
韵之有些尴尬地抽出手，转身便走。怀槿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感受着韵之残余的温度，莫名的有些眷恋。
下午，三人来到了山下的城镇闵琴。找到客栈后，怀槿几乎是带着感激涕零的表情冲了进去，向掌柜道：“三间上房。”
“两间。”怀铭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怀槿扭头看向兄长，脸上挂着疑惑。
怀铭笑眯眯地解释道：“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住一间，我可不想明天清晨发现躺在你房里的是具尸体。”
“……”怀槿深受打击地退到一边，让怀铭与掌柜交涉。
定下房间后，怀铭转向韵之，“你与怀槿住在一起吧。”
“为什么？”韵之疑惑地问。
“因为我想独自住一晚。”怀铭说完便笑着转身上楼，心想若是以后事成，怀槿可得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韵之回过头时，怀槿正向掌柜说着什么，虽然风尘仆仆，却一脸优雅从容。韵之无奈地道：“怀槿，我先上去了。”
“等一下！”怀槿随口应了一声，又和掌柜说了一句后赶到韵之身边，与他一同上楼回房。
“你和掌柜说什么呢？”韵之好奇地问。
“让掌柜送来热水沐浴。”怀槿笑得一脸幸福，“我和大哥从都城韶华逃到这里，已经十多天没有住过店净过身，现在能好好洗洗身子睡上一觉是何等美好！”
看着怀槿的模样，韵之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心中却不觉有些好笑。
回到房内没多久，店家便给两间房都送来了热水。待店家一离开，怀槿便喜滋滋地脱下衣袍进入木盆中，脸上顿时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韵之立于另一个盛着热水的木盆旁，迟迟没有行动，怀槿见状回首看向他，“快舒舒服服地洗一洗吧。”
韵之没有回答，只是解开衣衫迈入桶内。怀槿本就望着他所在的方向，此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氤氲的热气中，韵之的身体已经完全暴露在眼前，如瀑的黑发随意地搭在肩头，匀称而结实的身躯莫名地散发着些许诱惑，却立刻没入水中，若隐若现之下更显出欲拒还迎的风情。
韵之一抬头，见怀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挑了挑眉问道：“看够没有？”
怀槿这才回过神，不禁赧然地转开头。想到自己刚才竟看得心猿意马，心中感到几分不妙。直到二人洗净身子走出浴盆，他都不敢再看韵之一眼。
穿上亵衣后，怀槿擦着长发终于敢回首去看韵之。韵之此刻也身着亵衣，正坐在床边梳理着发丝。怀槿微微笑起来，慢悠悠地走过去，将手中布巾盖在韵之头上，坐于他身后轻柔地擦拭着，“不弄干可是会着凉的。”
韵之一怔，头上温柔的触感仿佛清泉一般流入心海。三年间他总是独自一人，甚至都快遗忘这样的感觉，久违的关怀让他不由得忆起四年前收留自己的那户农家，但他们早已消逝在了纷乱的战火之中。
感受着怀槿的揉擦，韵之的身心慢慢放松，熬了一夜的疲乏感渐渐涌上，不知不觉间阖上眼睛，身子一软向后倒于怀槿怀中。怀槿略微一惊，凝眸韵之安静的睡颜，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悸动，想要推开对方，一时间竟不知该触碰哪里。当意识到自己竟对眼前的人动了情，怀槿顿感郁闷，他压下心头的躁动，将韵之轻轻放在床上，覆上棉被，不敢再多想一分一毫，然而韵之身体的触感却久久不能忘怀。
怀槿一咬牙，爬上另一张床将自己塞入被中。心道目前只是有一点心动而已，只要加以控制，一定会逐渐淡化。究其烦恼的原因，并非因为对方是一名男子，而今正是战乱时代，也许是人们无暇顾及让社会风气较为开放，并不反对男子之间相恋，只要双方不介意传宗接代的问题即可。然而怀槿并不打算放任自己的感情，而今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虽然如是思量，渴望在柔软的被褥中安眠一宿的怀槿却失眠了，迷迷糊糊中，连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翌日，怀槿被韵之从梦中叫醒，他猛然坐起，看着韵之面无表情的脸，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快起来，要出发了。”韵之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怀槿。怀槿被他看得有点儿背脊发冷，拉了拉微敞的衣服，才想起自己正毫无形象地坐在韵之面前，便道：“我知道了，你先下楼等我一下，我换好衣服就来。”
韵之转身离开，来到楼下时，怀铭已买了早饭坐在桌旁，见韵之独身一人，不禁问：“怀槿起来了吗？”
韵之点点头，“正在穿衣服。”
怀铭叹了一下，“你居然留他一个人换衣服，我们绝对会等上半个时辰的。”
韵之不可置信地看了怀铭一下。二人等了良久，怀槿亦没有出现，怀铭无奈地笑起来，“你看。”
韵之顿时对怀槿死要面子的性格有了充分认识。将茶碗一放便转身上楼，回到屋中，发现怀槿竟在琢磨包袱中其余几件衣衫腰带与玉佩如何搭配，身上依旧穿着亵衣，便问道：“你还没打算换衣服么？”
“再等一会儿……”
“好，我数到一百，你若是没有出来，我就进来帮你穿。”
“……等一下！”怀槿一惊。
韵之无视他的悲鸣，走到门外已经开始数了起来。
怀槿一咬牙，也顾不得搭配问题，将穿衣的动作加快了十倍，终于在韵之数到九十九并转身的时候打理完毕。
“想做时也能做得不赖嘛。”韵之说罢，暗想眼前此人熟悉后实在让人尊敬不起来，一把拽住他来到了楼下。
用过早饭后，三人再次踏上旅程。之后的路途中，怀槿强迫自己不与韵之多做接触，即便夜晚同宿一间，也刻意减少交谈。但即使如此，心中对韵之的在意却与日俱增。
四日后，三人来到了席国与史国交界处的诺城，翻过城西的胧山，便是史国境内了。
进城之时，韵之便感到几分异样，将四周巡视了一番，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怀铭见状问道：“怎么了？难道你的两位哥哥在这里也有手下？”
韵之沉静的目光依旧打量着街道，“也许……从现在开始，要格外谨慎。”
怀铭亦随着他提高了警惕，“不论如何，我们先找到客栈吧。”
韵之微微颔首，三人向前方走去。怀槿的眼神如前几日般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韵之身上，当发现这个事实时，他急忙转开了头。
待三人走过后，一条岔路旁蓦然探出一道人影，凝视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必须报告二公子，三公子马上就要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