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城内,若云和若空早已从逃回的兵士口中得知了怀铭被擒的消息。却未曾料到没过多久,城外便发出了要求若空出城受俘换取退兵的讯息。听着这样的话,若云蓦然自榻上站起,右手搭在了腰后的刀柄上,目光凌厉,“竟然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让我去会会他们的大将军!”
若空起身将若云拦下,不在意地笑了笑,“若云姐,让我去吧。虽然出了一点小变故,不过没事的,一切都还在我们掌控之中。”
若云一愣,诧异地道:“就算你去了滦军也不会真的退兵,而且你恐怕会被他们用刑的!”
“没关系,一切我都已有所考量。”若空说着轻哼一声,“这次老子一定要让他们一败涂地!”
若云见状也不再阻拦,若空走到门外时顿住了脚步,侧头看向她,“不久后大哥二哥就会作为增兵前来,那时再进行反击。”
“好,我会按照你的部署行动。”若云点点头,面上带了几分关切,“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若空淡淡地笑着,示意若云安心,便大步离开了凤华。城墙之下,一轮红日高挑中天,灼烧着地面,热浪扭曲了眼前的景物。滦军连绵的猩红色旌旗在阳光的辉映下仿佛涂满了鲜血,耀眼而夺目。若空远目澄澈蔚蓝的天际,嘴角轻轻挑起,面上染满倔强。不多时,尹翔便来到了他的身旁,语中带着几分不悦,“没想到你明知是陷阱却依旧毫不犹豫地跳入。”
“只要怀铭在那里,哪怕是陷阱又如何?”若空随意地笑着,瞟了瞟尹翔,“虽然我不打算再相信你说的话,但至少滦军也得退回元景几日吧。”
尹翔咬了咬嘴唇,沉默着颔首,向冷胄报告后,滦军便在指令下缓缓撤离。尹翔取来麻绳捆缚着若空,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他的脖颈渐渐向下,顺着青色的衣襟滑至脚尖,却始终不敢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眸。将绳索绑紧后,他抬眼看着面前已成长不少的若空,心中不免感慨万千,眼前之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直追随在自己身后、给予自己所有信任的单薄少年了。
见他立于自己身侧迟迟没有反应,若空不耐地问道:“你好了没有?”
尹翔这才回过神,将若空带回军中。到达元景时已是傍晚,冷胄在用过晚饭后便将若空投入大牢。尹翔闻言不由一惊,急忙赶到牢内,便见冷胄正站在反绞着双手的若空身前,冷酷的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大将军,您这是……?”尹翔问道,语中带着敬畏之意。
冷胄抱着胸,冷冷凝视着若空,“四年前他曾协助过孟蘅从我军逃离,现在又身为史国谋士,处处与我们为敌,我得给他点教训!”说着,他看向一旁的狱卒,狱卒提着长鞭向若空走来,面上挂着鄙夷的笑容。
尹翔见状立刻拦在了狱卒身前,向冷胄道,“大将军,虽是如此,但毕竟他是大王要求擒获的俘虏,私自用刑恐怕……”
冷胄倏地冷笑起来,打断了尹翔的话,“尹翔,就算你曾经与他是旧识,也不该对敌人如此庇护,若是传到大王耳中,你也清楚会造成什么后果!”
尹翔咬着牙,直直望着冷胄威严的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退了下去。若空冷哼一声,扬起嘴角,盯着冷胄的眼中满是不屑,“要动手就赶快吧,老子会出一声就不姓曲!”
冷胄手臂一挥,狱卒便来到若空身后开始行刑,长鞭划过空气,发出无情的呼啸。尹翔沉着脸看着若空背部出现一道道血痕,殷红随着长鞭扬起的轨迹飞溅。若空紧紧咬着牙,汗水大滴大滴地滑落,眼前的视线伴着剧痛一点点模糊。温湿的液体浸透衣袍,带着火热的灼痛,仿佛身坠炼狱一般,刺骨连心,他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四十鞭后,若空的嘴唇已被咬得渗出血丝,背部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只是用尽最后的力量支撑着身体。冷胄看着他,唇角挂着讥讽,转身离开,“把他押进牢房!”
狱卒狠狠抓过若空的手臂,向牢笼拖去。尹翔望着若空踉跄的背影,面上凝着痛心之色,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指甲几乎将要嵌入皮肉,双腿却仿佛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直至若空被扔进牢笼,他亦没有上前阻拦。
狱卒锁上狱门后,取下钥匙离开。尹翔这才缓缓走到牢笼前,抚着污秽的铁栏,心中五味杂陈。若空软软地靠在地上,似乎已失去了意识,背部的血迹浸红了大片衣襟,狰狞的伤口斑驳着刺入尹翔眼中,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就在此时,身后忽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尹翔回过首,见是岑煦在几名侍卫的陪同下,带着怀铭来到了牢中。见到若空的一瞬,怀铭的笑容顿时染上寒意,急切地要来钥匙打开牢门。进入牢中,他不顾及肮脏的地面与腐烂的恶臭,一把将若空搂入怀里,看着眼前一道道深深的鞭痕,心疼中不由夹杂了愤怒。
但须臾他便收敛了情绪,面色严厉地看向岑煦,“立刻在我面前给他疗伤!”
岑煦皱了皱眉,沉声道:“寡人已经答应了你前来探望曲若空的要求,不要得寸进尺。”
怀铭轻轻笑起来,抱着若空的手臂微微收紧,“那么今日我就待在这里,陪在他身旁绝不离开。同是俘虏,我并不需要特别的待遇。”
岑煦的面庞霎时有了怒色,咬着牙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嫉妒夹杂着愤怒如潮水般迅速溢满心间。怀铭静静地望着他,目光决然,丝毫没有妥协之意。僵持良久,岑煦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寡人可以立刻为他治疗,那之后你必须马上跟寡人回去!”
“每天这个时候我都要来见他一面,若是你不应允,我也不会离开。”
岑煦的怒意更加深了一层,他猛地抬手,一拳击在牢狱的铁栏之上,沉闷的响声灌入众人耳膜,侍从们均垂着头不敢言语。岑煦发泄了怒火后,狠狠看着怀铭,“寡人答应你!”
怀铭将若空轻柔地放下,亲眼见到若空的伤口被悉心处理后,才随岑煦离开牢房。尹翔跟在他们身后,凝视着怀铭的背影,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够为若空做到这样的地步,自己却始终无法迈出脚步。轻叹了一声,他在自责的同时也为自己找到了理由,毕竟自己身为滦国臣子,而怀铭却是岑煦倾尽全力也要得到的人。
回到装饰华丽的房间后,岑煦将侍者全数关在了门外,看着怀铭似笑非笑的脸,不禁有些恼怒。怀铭见他迟迟没有离开,不冷不热地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该去歇息了吧。”
岑煦蓦地大笑起来,“寡人满足了你这么多的要求,你就不打算回报寡人么!”说着他快步上前,大力握住怀铭的手腕将他压制在墙上,凑近他的面庞,语中含满深意,“我今日就留在这里过夜!”
怀铭听罢轻笑起来,弯弯的眉眼透出撩人之色,岑煦一时竟不免失神。趁此时机,怀铭猛地反擒住他的手腕,肘部击上他的胸膛,脚步一转将他反制在墙面,“现在这里还是你的国土,你愿意在哪里睡觉都与我没有关系,但你休想动我一分一毫!”
岑煦陡然一惊,使劲挣扎着,竟无法挣脱怀铭的桎梏。怀铭将他放开,退出几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一语不发地倚在窗边。岑煦不甘地注视着他的身影,心知怀铭的身手不容小觑,便不再用强,悻悻地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