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开会

副局长叫安扬，大家都叫他一声安局，五十二岁了，地中海，很爱笑，但是总笑里藏刀，局里的人大多怵他。
宋齐珩向来不是大多。
他在安扬面前站定，扬了扬下巴，“安局。”
安扬习惯了宋齐珩这性子，也没说什么，笑眯眯道：“好巧，刚才还看你在楼上呢，现在就下来了。”
宋齐珩轻哼一声，淡淡道：“这不是见您，带了人进来么。”
安扬道：“可不是。”他抬手介绍，“这位是张康先生，行内研究风水的大师，这位是他徒儿，叫什么来着？”
宋齐珩的目光落在张康身后的男生。
那个男生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也保持沉默。但他哪怕始终站在那里不说话，存在感还是很强，因为他长得白皙漂亮。
安局见那个男生不说话，刚想笑笑，打圆场，就听见考古研究所所长张康，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微微一笑，很慈祥地道：“不用介绍，他们认识。”
安局和赵江南同样愣了一下。
宋齐珩还在看着那个男生。
过了好一会儿，宋齐珩才伸出手，语气不紧不慢，淡漠疏离间，好像又带着点轻嘲：
“你好。”
赵江南这个时候才想起，宋齐珩刚才说的老朋友，原来是这个人。
但那个男生，此时此刻，不太领情。
他没有伸手，甚至没有抬眼，看宋齐珩。
张康笑着解释道：“小嘉性格有些内向。”顿了顿，“我们要谈什么，不如先进去谈谈吧？都别站在这儿了，解决事情更重要。”
安局立刻接口道：“对，大家先进去吧。”
说完，安局又看向宋齐珩：“你也过来吧，反正这件事情也有你的参与，如果是认识的话，到时候你也帮帮小嘉的忙，什么事情都更方便。”
宋齐珩：“哼。”
安局：“你哼什么哼？”
宋齐珩不说话了。
安局看了一眼赵江南：“你也跟着过来吧。”
赵江南：“啊？”
反应过来以后，赵江南差点没脚跟并拢，敬个礼说“是！”了。
安局转身走了，跟在身后的是张康，赵江南也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只有宋齐珩和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
过来好久。
宋齐珩偏了偏头：“晏嘉。”
那个男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他抬起鸦翅般遮住眼睛的睫毛，一双漆黑的、没有半点光、半点情绪的瞳孔，看向宋齐珩。
宋齐珩道：“活了几百岁了，整天被人叫小嘉，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儿在辈分上耍流氓吗？
晏嘉：“不如你，老流氓。”
男生的声音安静有质感，稳重老成中带有少年人独有的干净嗓音，像清泉石上流，更像是山巅白雪融。
宋齐珩：“？”
宋齐珩第一是没想到晏嘉会开口说话，第二是没想到他开口说话能这么呛人，哼笑一声：“我怎么就流氓了？”
晏嘉看了宋齐珩一眼，却似乎没打算再说话。
宋齐珩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举动。
他上前一步，一米八七的影子立刻将晏嘉罩在了其中，仿佛试图用身高优势给晏嘉一点逼迫，“我什么时候流氓了，你给我仔细说说。”
晏嘉懒得理宋齐珩，把背包带子往上拽了拽，绕开，跟上已经走远的张康和安局。
留下宋齐珩的原地，半天，气笑了。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投影仪还开着，显然是刚开过会，灯也不用开。
安局抬手让几个人先坐，宋齐珩先坐了下来，微微抬起下颔，看向投影仪，神情冷峻了起来，终于没有那吊儿郎当的气息。
张康在长桌对面缓缓落座。
晏嘉放下书包，坐在了张康旁边。
赵江南环顾四周，最后决定紧跟着宋齐珩坐了下来，一抬头看投影仪，差点一句“卧槽”出口。
投影仪上映着的，是一个黝黑深不见底的洞口。那个洞口看着很普通，可不知为何，那里面的黑暗，仿佛有一种怪异的力量似的，让人忍不住盯着那漆黑去看，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恍惚一瞬。
赵江南看了一眼宋齐珩。
宋齐珩看着投影仪，
安局抬头看了一眼屏幕，语气平静：“五年前，宋齐珩下去抓还在墓里的盗墓贼时，就是从这个盗洞下去的。还记得吗？宋队。”
宋齐珩“嗯”了一声。
安局道：“这个盗洞好几年前就被填了，当时那个考古研究把这一片都划了出来，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挖掘和考古工作。你们应该也知道，北邙山这一带有陵墓群，当时那个考古工作干得可是如火如荼。但是据我们所知，该挖的，该埋的，都已经在一年前搞完了，这里应该什么都不剩了，就剩一个遗址公园。”
赵江南频频点头。
安局道：“现在这个被填上的盗洞又出现了，而且就是在昨晚出现的，和那条几十米的裂缝一起。”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个人，“所以我们合理怀疑，这下面也许有什么东西，需要一些人去一探究竟。包括那两名失踪的警员，很有可能都在下面。但是，在下盗洞这方面，我们缺乏经验，所以请了张先生和他的徒儿来。”
安局似乎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宋齐珩，皮笑肉不笑道：“毕竟我们不是宋队，不能像他一样只身一人下盗洞，徒手抓带枪的盗墓贼，是不是？而且，因为今早上的事情，我还是担心有些事情会超出我们的预料，所以还是要做足全面的准备。”
张康和赵江南都微微点头。
宋齐珩轻声哼笑。
晏嘉没动，甚至像是完全没听。
看见这两人的举动，安局深吸一口气，才把脸上抽搐的肌肉压了下去。多年来喝茶当局长的生活，让他很久没有这样想发作了。
安局道：“宋齐珩，你带几个人，准备一下就出发。赵江南也是，跟着宋齐珩去。我跟张先生和小嘉说几句话。”
宋齐珩和赵江南出去了。
赵江南顺手将会议室的门带上，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投影屏，对那个黝黑的洞口有些怵。
赵江南问：“宋队，可以采访你一下吗？当时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面对这样的一个洞口，还有里面不知数量的盗墓贼，还有……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什么粽子啊、尸变啊之类的，都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宋齐珩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似乎难得认真思考了片刻。
然后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赵江南脚底一滑。
宋齐珩又道：“本能吧，总觉得，里面可能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