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墓

晏嘉面色平静，看着头顶的星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一丝浅淡的鱼肚白，东方破晓，天亮了。
宋齐珩没有睡着，躺了几个小时，躺得浑身酸痛。他睁开眼，坐起身，活动活动身体，掰了掰身上有关节的地方，发出咔咔的声响。
总算是松了松筋骨，宋齐珩站起身，晏嘉早已不在原来的行军床上。
营地开始传来人声，大家都开始准备起来了。
宋齐珩叉着腰看东方日出的时候，魏大胆拿着饼过来，“宋队，吃饼吗？”
“还没下地呢，就吃上饼了？”宋齐珩嫌弃得很，可也没办法，因为这里确实是荒郊野岭，吃不上什么满汉全席，只能将就。
他从魏大胆手里接过饼，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道：“姓晏的那家伙呢？”
魏大胆道：“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又道，“好像一大早，就看见晏嘉先生去那道裂缝那边去了。”
宋齐珩轻哼一声，带着些嘲讽似的，从魏大胆手里抽走了一块饼，往裂缝的方向走去。
果然，还没到裂缝，就看见晏嘉的身影。
晏嘉蹲在裂缝边上，垂着眼往裂缝里头看，裂缝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即使是天空一片青白，也不能把裂缝里照得稍微明亮一点。
宋齐珩站在晏嘉身边。
晏嘉瞥了一眼宋齐珩的鞋子。
上面沾了点泥土。
晏嘉往旁边挪了挪，不着痕迹，一脸冷淡。
宋齐珩把手里的一张饼往晏嘉面前一怼，“吃不吃饼？”
晏嘉冷漠地别过脸去。
宋齐珩塞了一会儿，没把饼塞到晏嘉嘴里，“不吃是吧？行，待会儿下了地，饿了，渴了，别怪我没给你东西吃。”
说完他转身就走，还恶狠狠地把原本属于晏嘉的那一张饼给咬了一口。
身后，终于飘来晏嘉轻飘飘的声音：“下面吃的东西可多了，哪一样不比饼好吃。”微微一顿，“活人的，死人的，宋大队长记得慢慢享用。”
宋齐珩被恶心到了，一口大饼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晏嘉懒得再理会宋齐珩，继续蹲在裂缝边往下听声音。
早上八点，太阳完全出来了，天边金光一片，驱散了前一晚邙山阴森的寒气，刑警大队第一小队已全部准备完毕。
原本安局想安排六个人为一个小分队，一起下墓去一探究竟，但是被晏嘉拒绝了。
晏嘉道：“人太多，吵杂，听不见。”
安局立刻就把六人小分队削减为三人。
宋齐珩在旁边看着，抱着双臂，哼笑一声，“我一人带俩，可不敢保证是把他俩带进地府还是天堂。”
晏嘉看了宋齐珩一眼，“照顾好你自己。”
被分派到第一小队的魏大胆，仗着胆大，拍了拍宋齐珩的肩膀，也跟着晏嘉说了一句，“宋队，照顾好你自己。”
最后为了保险，三人小队还是变成了四人小队，沈定太胆小，怕误事，换成了赵江南。
赵江南很同情宋齐珩。
准备穿装备的时候，他低声对宋齐珩说：“晏嘉先生性子冷淡，对谁都是这样。”
“狗屁。”宋齐珩想说，以前在床上的时候，晏嘉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下了床就不认人，分了手更不认人。
宋齐珩觉得自己这几年的心血都他妈白费了，全当了舔狗。
可他舔得心甘情愿。
因为他不能不承认，他喜欢晏嘉。
从十七八岁见一面的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晏嘉也是他的人生里，唯一一个让他在很多时候都想顶嘴想骂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人。
分发装备，一人一套。
除了自动化升降攀岩装备，还有洛阳铲（只有一把，听说还是安局让人花重金从黑市买回来的），吸氧装备（以防墓里面氧气稀缺），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强光手电筒，一人两把手枪，补充的子弹，图纸和笔，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宋齐珩颠了颠那个洛阳铲，问道：“这玩意儿怎么用？”
赵江南笑了一声，“能怎么用，铲呗。”
宋齐珩：“铲你妈铲，这东西不是盗墓的都不懂其中门路，人家一铲子下去带出来的泥土是哪个墓的，什么年代的，一清二楚。寻龙点穴也要找得到龙穴才行，你就拿着这个铲子瞎几把铲，铲出来的是土还是狗屎你都不知道。”
赵江南平白无故被骂了，但也不觉得怎么样，还笑嘻嘻道：“宋队，你这么了解，以前是不是还干过这一行啊？”
“老子要是干这个的，现在还用在这里跟你废话。”宋齐珩把洛阳铲缩短后，准备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安局过来巡视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也摸了摸这把洛阳铲，“这东西，在洛阳这边买，太难了。就因为这洛阳铲的发明，让邙山的陵墓群十墓九空，全被盗墓贼盗了去。”
宋齐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想起那些被他抓的盗墓贼。
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也不知道这墓里头究竟有什么宝贝，值得这些人拼命一搏。
为了钱吗？
宋齐珩不知道，也懒得去想，背上包，把自动化的升降装置绑在了身上，所有的钢索检查完没有差错后，就准备下墓了。
一回头，看见旁边的晏嘉，背着一个比他那瘦瘦的身板还要大一倍的包。
正在低头绑自动化升降装置。
宋齐珩冷眼看着。
晏嘉倒是不紧不慢，等所有人都搞好在等他的时候，他还低着头研究那个自动化升降装置，在腰上绕了一圈，发现不对，又取下来，重新绕。
宋齐珩终于看不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是哪里来的，好像晏嘉不会戴，就是他的问题，因为所有人看着他这个宋大队长。
宋齐珩没好脸色上前去，拽住了晏嘉腰间两边的绳子。
一边往左，一边往右，再拉紧。
本来宋齐珩想用点力，可脑子跟手不一样，手的动作轻得不行。
绕了一圈，宋齐珩看了一眼。
他忍不住想骂一句。
妈的，这细腰。
晏嘉这个时候倒没有说话怼宋齐珩，只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宋齐珩。
宋齐珩终于被盯得受不了了：“你他妈看我干什么？”
他粗暴地扯了扯绳子，“看看这个怎么系，学着点。”
晏嘉低下头，那一瞬竟然看上去有点乖。
所有人都看见，他们的宋大队长耳朵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红的，还是被盯红的。
总算是装好，宋齐珩把晏嘉背上的背包扯了下来，背到自己的身上。
到了裂缝的边缘，宋齐珩按下自动化升降装置，钢爪弹出，死死扒住了裂缝的边缘。
宋齐珩率先一跃而下。
钢索无限向下延伸，伴随着装置机械的声响，宋齐珩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了漆黑的裂缝中。
晏嘉紧跟着跃下。
这一瞬，黑暗顷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