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失声雨（52）

　　除夕,首都下雪了。山里银装素裹，红枫像火一般燃烧。一辆黑色的车在山间公路上行驶,开车的是莫沉荣。平时白展都坐副驾,这次却缩在后座，团在羽绒服里，要不是还戴着个□□镜,毛线帽都得把眼睛遮住。
他们刚去医院看望了宁池晨。
宁池晨还是老样子，没有生命危险,却也醒不来。文泉朝放假了,带着妻子一同来看宁池晨,夫妻俩在病床前和宁池晨说了很多过去的事。
文泉朝倒是比很多警察都想得开,宁池晨失踪这么多年,如今还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虽然一时醒不来,但那也比死了好。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文泉朝和妻子会在首都待几天。白展邀请他们一起到山里过年,他们拒绝了,说还要会会在首都的其他老队友。
白展想想也是,谁没个老队友，哪个年龄就有哪个年龄的老队友。
他和莫沉荣这会儿要去会的，也是老队友。
在首都的这阵子,他们住在特别行动队的招待所，条件挺不错的，但到底没有在家里那么自由自在。前几天招涵跟白展勾肩搭背,说除夕上他那儿过去,房子是新的,他都没住过几回。
招涵说了个地址,白展回头跟莫沉荣一提，莫沉荣说：“这是大户人家啊。特别行动队工资这么高？”
白展嗤笑，“怎么？想跳槽来特别行动队了？我告谢队去。”
莫沉荣：“不是，我就是很疑惑，为什么你那么穷，我捡到你那会儿，你五百块的房租都给不起。”
白展：“……”
“其实我们很清贫的，我们能坚持，主要是因为信仰。”白展正经八百地跟莫沉荣解释，招涵比他还没几个子儿，那套山里的别墅是招涵的神秘哥哥买的。
这位神秘哥哥是个作家，很有钱，好像还是沈录的发小，跟招涵念大学时就认识了，招涵调到首都，他也跟来了首都。
莫沉荣起初以为神秘哥哥是个有名有姓的作家，能得文学奖的那种，刚想问姓甚名谁，白展就不满地说：“招涵说，我们谁敢惹他，他就让作家哥哥把我们写进书里当反派。”
莫沉荣：“……”这作家有点不讲究。
白展：“招涵自己吧，就是书里最酷最强的男主，万人迷，沈录萧遇安算什么，一脚干翻。”
莫沉荣越听越不对劲，问：“这作家写的是男频爽文啊？”
“哟！”白展：“你也看男频爽文啊？”
莫沉荣：“……”他不看，但架不住重案队有个小青年沈阳川，一被工作撞折了腰，就要愤慨地去看几篇爽文来带入自己。
白展曝出神秘哥哥的笔名——“颜笑”，莫沉荣觉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不就是沈阳川去年老念叨的那位大神吗？
大神写了个狂狷邪魅的万能黑客，而当时沈阳川没能破解一个层层加密的程序，每天晚上回去看一百页黑客，然后发奋努力，发誓要成为像书中黑客那样无敌的技侦天才。
白展上回就听沈阳川说过“颜笑”，说正好让作家哥哥给沈阳川签个名。
但真到了来招涵家做客这天，白展却有点蔫，穿得多不说，还不肯坐副驾，在车上还要戴着墨镜装瞎子。
莫沉荣觉得他从前天就开始不大对劲，今天格外明显。
“不舒服？”
“没，就有点累。”
莫沉荣更加奇怪，谁说累白展都不会说累。
“等会儿到了，我要睡个觉，吃饭时再叫我。”白展半张脸都缩到了羽绒服里。
翻过半座山，招涵家的别墅到了。那是个虽然不大，但很精致的小庄园，周围看不到别的建筑。但莫沉荣这一路开上来倒是看到一些别墅，它们互相之间离得远，互不打搅。
别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特别行动队的队员，莫沉荣最近和他们一起办“浮光”的案子，已经很熟。招涵穿着围裙，满手酱汁，还要出来招呼客人。
白展赶紧躲开，“你别来！我房间在哪？我自己上去！”
招涵像是想到了什么，指指楼上，“你又要睡觉？行吧行吧，晚上叫你。”
白展往楼上跑，莫沉荣正被拉着打台球，想追上去，却被拦着打了好几竿，真上去时，白展已经泡进浴缸里了。
莫沉荣在浴缸边蹲下，声音温柔，“怎么了这是？”

白展戴着个滑稽的猫咪眼罩，埋到热水里吐了会儿泡泡，钻出来说：“没事，就是累，睡一觉就好。”
他有没有事莫沉荣还看不出来？
莫沉荣伸出手，在白展湿漉漉的头发上摸了摸，“这么快就忘记跟我说的话了？”
白展转过脸，却忘了摘眼罩，猫咪的大眼睛盯着莫沉荣。
“你说，要学着为我改变，这改变不包括告诉我你的心事吗？”
莫沉荣语气里毫无责备的意思，白展愣了会儿，双腿在水里屈起，双手抱住小腿。
几分钟后，他低着头，仍是没有摘下眼罩，闷声闷气地说：“我很讨厌北方的雪，尤其是下得特别大的时候。”
莫沉荣站起来，轻轻挪来一个凳子，坐下。
“你也在首都生活过，你知道这儿的雪和夏榕市冬邺市都不一样，夏榕市的雪下得跟玩儿似的，有的还没落到地上就融化了。但是这里不同，它真的会下得……让人觉得这天地间除了雪什么都没有，就跟我们那个村子一样。”
莫沉荣胸口窒了一下。
白展继续说：“当然，首都的雪还是没有‘沉金’大，好歹这儿只有冬天最冷的时候才下雪，我们村子只有夏天不下雪。我跟你说过吧，离开村子之前，我没有见过真正干净的雪，它总是被染红。姐姐跟我和……我和阿芙说，南方的雪不像这样，南方的雪是纯白的。”
莫沉荣轻轻在白展肩膀上拍着。
“我第一次在南方看到雪时，特别兴奋，那雪就跟雨似的，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又冷又舒服。”白展弯起唇角，“后来被接到喻家，看到那种会在地上积起来的雪，我忽然觉得很害怕，像是回到了村子。”
白展脚趾蜷缩着，将小腿抱得更紧，“但我不能表现出害怕，我也知道我很安全，我根本不在村子里。每年我都装作不害怕，喜欢雪，但其实我很不舒服。好在喻家也没人在乎我，不会有人发现我不对劲。”
“长大后，我就能克服了。但是首都的雪很大，第一个冬天，我还是闹了笑话。”白展又沉下去吐气泡，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不适应这边的大雪，它太厚了，踩上去窸窸窣窣，跟踩着尸体似的。但我谁都没说。那时萧遇安带我们去更北的地方进行冬训。你捱过冬训吗？”
莫沉荣点头，“扛严寒、雪中作战、视力适应、幻觉适应……特刑混合训练时，我埋在雪里，当时觉得周围的不是雪，是烈火。”
“对，会有幻觉。”白展低喃道：“萧遇安一把我们丢在林海雪原，我就觉得我完蛋了。那儿本来就和村子很近——其实也不算近，根本不在一个方向，但纬度、地形是真的近。我当时精神就受不了了，我听不见东西，一看地上，嚯，怎么到处都是血？我看到的不是白色，是越来越黑的红色。”
莫沉荣立即想到白展的听力毛病，皱起眉。
白展说：“没多久我就支持不住了，失去意识。被送去医院后，幻觉倒是没了，但聋了快三个月。第二年，萧遇安不让我去北边了，但我主动要去，又聋。反反复复的，总算基本适应了。怕北方的雪这毛病我得克服，不然我怎么执行任务？现在已经没什么了，只是我不太爱见着积雪而已，会困，睡一觉就好了。”
莫沉荣伸出双手，捂住白展的耳朵。
白展懒洋洋地蹭了蹭。他的聋其实并不是完全听不到声音，而是像被一张巨大的鼓蒙住，外界会有沉闷的声音传进来，直达他的听觉神经，有时还会有尖啸。这种感觉太难受了，简直要把人折磨疯。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聋过了，快要想不起那种感觉。
莫沉荣不是滋味，白展却摘掉眼罩，“我想起一件事。”
“嗯？”
“上次你给我念《绿野仙踪》，讲到稻草人把最大的把柄交给多萝西，我不是也说我会把最大的把柄交给你吗？刚才那个就是我的把柄，我在最最害怕的时候，会聋掉。聋子很好糊弄的。”
莫沉荣心痛地把他抱起来，“多萝西从来没有用火柴去烧过稻草人，我也不会糊弄你。”
白展躺在被子里，朝莫沉荣笑了笑，“我要睡觉了。”
莫沉荣：“我陪你。”
白展却摇头，“我想看你和他们一样在雪里打滚儿。”
这时，楼下传来欢呼。院子里的雪很厚，年轻的队员们在打雪仗。招涵和沈录正在搭架子，等天黑了，他们会在院子里弄烤肉。
莫沉荣等到白展睡着了，又待了会儿，才离开房间。
乐然被拍了一身雪，高高兴兴地跑去给招涵打下手。吃烤肉最麻烦的是餐前搭架子生火和餐后收拾这两个环节。莫沉荣也过去帮忙，看见沈录旁边站了个面生的男子，正黑着一双手摆弄炭盆。莫沉荣猜，那位应该就是招涵的作家哥哥“颜笑”。
招涵看见莫沉荣了，招招手，小声问：“白展睡啦？”
莫沉荣见招涵正在剖鱼，工具很齐整，但动作似乎很外行，“我来吧。”
招涵却不给他，“白展不喜欢雪，每次我们在外面玩雪，他都躲在房间里睡觉。”
莫沉荣说：“不喜欢也没什么。”
招涵目光钉在莫沉荣脸上，片刻说：“但我觉得很可惜。”
“嗯？”
“你看，过年是多开心的日子，一下雪，大家都冲到雪里玩儿。只有他，孤零零地在屋里睡觉。你是不是被他赶下来的？”
莫沉荣沉沉地应了声。
招涵点头，“他就是那样，不跟我们玩雪，也不让人陪他。一年中他就这个时刻，会刻意把自己孤立起来。在不下雪的地方还好，一到北方就要发作。”
招涵说完又忙起来，莫沉荣见没什么自己能打下手的，沉默着走到别墅下，抬头，看见白展的窗户。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里面一点光都没有。
莫沉荣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想了会儿，索性开始堆雪人。院子里雪够多，他心里想着白展，堆出的雪人也是白展——是白展以前留着长发的时候，扎着丸子头，穿着功夫袍，腰上还挂着腰鼓。
堆完了，莫沉荣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白展”裹上，想再找点色彩鲜明的东西来修饰一下，但远处招涵他们正忙得热火朝天，他只好拿来两条鱼放在“白展”面前。
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打腰鼓的白展热烈明媚，不该这么冷冷清清的。
莫沉荣看见院墙附近的红枫和梅花。黄色的梅花最常见，这里也有零星傲雪怒放的红梅。有的红枫和红梅被雪压断了枝，掉在积雪中。莫沉荣走过去，将它们捡起来，装饰在“白展”头上和衣服上。
白展以前在大雪天能睡很久，睡到夜幕降临，天地间不再只有白色。但这次不知是什么缘故，莫沉荣没走多久，他就醒了。
他听见窗外的欢笑，忽然觉得小莫有些可怜——是的，可怜的不是他，是小莫。
别人都成群结伴在雪中玩闹，但他的小莫没有他的陪伴。
他躲在窗户后面，悄悄将窗帘拉开一道缝，看见莫沉荣的背影。
嗯？他给莫沉荣围的围巾到哪里去了？莫沉荣在看什么？
视线往前方推移，在看清莫沉荣对面的那个雪人时，他的瞳孔忽然缩小。
雪人身上是红色，是触目惊心的红，是他最害怕的，出现在雪中的红！
他的心脏跳得厉害，但稍稍冷静，定睛一看，那不是他所以为的血，脏污的血，而是红枫和红梅。
他抓着窗帘的手指轻轻颤抖，像是有一股温泉从头顶倾泻，缓缓流经他的身体。
他知道那个雪人是他，莫沉荣堆雪人的技术不太行，但也许是职业素质使然，莫沉荣很会抓重点，那丸子头和腰鼓一出现，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仔细看着雪人身上的红色，第一次觉得雪里的红色并不难看，并不代表着邪恶，它们脆弱却也旺盛，即便已经失去生命，却挣扎着将最后一刻的美丽延长，再延长。
莫沉荣不知道白展已经醒了，此时，他真专注地看着雪人。须臾，他忽然皱起眉。红色虽然美丽，是适合白展的颜色，但是将红枫红梅点缀上去时，他忘了白展害怕雪里的红色。
他的本意是让白展睡醒就看到雪人，雪人决不能让白展勾起恐惧的回忆。
莫沉荣暗骂自己的不谨慎，赶紧走过去，取下红枫红梅。
但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窗户被猛地打开，窗帘也被拉开的声响。
莫沉荣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白展一条腿踩在窗户上。
两人异口同声：“你在干什么？”
莫沉荣吓得脸色一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就向白展张开双手。
白展也很着急，刚刚他正欣赏着自己的雪人，莫沉荣居然上手就摘掉了丸子头上的红枫！
下楼阻止是来不及了，跳窗姑且能试一试。
这里只是二楼，受过特殊训练的人飞檐走壁没问题，何况下面还有深深的积雪。
对啊，还有积雪，最畏惧的积雪。
但是白展的头脑就跟宕机了似的。他怎么就不害怕下面的积雪了呢？怎么还胆敢跳入积雪了呢？
思绪、理智好似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他就是想跳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莫沉荣面前，保卫他的雪人，一刻也不能再等待。
足尖在窗沿上轻轻一蹬，他像一只轻盈的羚羊跃了出去。
莫沉荣向他跑来，下一瞬，两人抱在一起，滚在雪中。
雪沾上两人的头发、衣服，滚烫的皮肤覆盖着冰凉的雪沫，莫沉荣护着白展滚了几圈，终于停下来，怒不可遏道：“你疯了？”
话音刚落，却看到白展格外明亮的眼睛，那眼睛就像被雪水清洗过一般，清澈见底，如高原上圣洁的湖，倒映着云朵和雪山。
白展在笑，沾着雪的冰凉指尖触摸莫沉荣的下巴，然后是面颊。莫沉荣上一刻的后怕还停留在神情上，眉间紧紧皱着，咬肌也紧绷得厉害。
白展的手将这一切的紧张轻轻抹去，莫沉荣的眼神终于安静下来，将白展圈在自己和雪地中，呼吸越来越近。
“小莫，那是你给我堆的雪人吗？”
“嗯。”
“红色……很好看。干嘛要把它们拿走？要不是被我发现了，你要把它们丢到哪里去？”
“埋掉。”莫沉荣摩挲着白展的唇，“你不喜欢，你害怕。”
白展说：“但我现在好像不害怕了。”
“真的？”
“你带我过去看看。”
莫沉荣站起来，把白展拉起，仔细地检查了下，确定他没有摔着，又弯下腰，拍了拍留在他裤子上的雪。
但雪很固执，一时半会儿也拍不干净。
白展急着看雪人，浑不在意身上的雪。两人来到雪人前，白展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了雪人的鼻尖。他好奇地对着雪人哈气，雪人融化了一小团。
白展：“……”
“小莫，你这雪人质量不行，鼻梁都塌了。”
莫沉荣看他精神好了很多，有些意外，这也许是雪人的功劳，也许是那一跳的释放，总归是好事。
“那你堆一个？”
“我堆就我堆。”
白展说干就干，徒手扒雪。莫沉荣连忙把手套换给他，他嘴上说着不冷，还是很老实地让莫沉荣戴好了。
虽然在苦寒的“沉金”村落长大，但在堆雪人这件事上，白展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他想堆一个和“白展”门当户对的“小莫”，但没堆多久就塌方，他还不让莫沉荣帮忙，最后勉强堆出来一个低配“小莫”，不仅长得歪瓜裂枣，还只有“白展”一半高。
“这媳妇儿还没成年呐！”白展苦哈哈地对“白展”说，“你要受苦了，起码得等他成年了，才能玩弄他。”
莫沉荣：“……”这是什么虎狼之语。
白展感叹完，又勾住莫沉荣的肩膀，“像我就比较幸福，我媳妇儿成年了。”
莫沉荣皮笑肉不笑，“可以玩弄了是吧？”
白展：“哈哈哈哈！”
天渐渐黑下去，别墅里所有灯都打开，彩灯和大红灯笼昭示着新年的到来。招涵忙了一天，还没有把食材全部收拾好，白展过去帮忙，捞起鱼一看，“这什么玩意儿？鳞都没弄干净！”
乐然说：“这是招涵哥的特色。上回我就说他鱼鳞没弄干净，他说我刺都会自己吐，鱼鳞不可以自己吐吗？”
招涵人菜瘾大，身为狙击手却有个大厨梦，做得稀烂还不让人说，特别行动队人人都惯着他，白展却不惯着，剪刀一拿，就开始“整顿”招涵的食材。
招涵很着急，“说好了今天的主厨是我！”
白展理都不理他，“我不想让我们小莫吃饲料。”
惨遭招涵厨艺毒害的一众队员们都松了口气。
屋里的电视正播着春节晚会，户外的烧烤大会也终于搞起来，炭火将肉炙出浓香，白展调制的作料洒在滋滋作响的肉上，每上一排，马上就被哄抢一空。
招涵起初还有点郁闷，后来吃高兴了干脆逢人便说：“白展是我徒弟！真的真的，他的枪法是我教啊！厨艺也是！不不不，萧遇安没教他枪法！”
白展身为大厨，干得多吃得少，莫沉荣就端着盘子守在他身边，时不时喂他点儿肉。
“你厨艺真是招涵教的啊？”
白展冷笑：“听听这像人话吗？”
莫沉荣也笑，“确实不像。”
特别行动队几乎没有食量小的，烧烤从七点多摆到凌晨，新年的钟声都敲过了，有些人还没放下盘子。好在招涵的作家哥哥有钱，招待得起。
两点多，一群人东倒西歪去休息，白展还站在炭火边吃独食。沈录端着杯子过来，里面装的是果汁。
白展跟他碰了碰，聊起案子。
大过年的说“浮光”，本来有点不吉利，但白展不忌讳这个，将果汁一饮而尽，眼神很坚定，“今年怎么着，也得把‘黑孔雀’拿下。”
沈录点点头，“不能继续让‘浮光’为非作歹。”
莫沉荣送了几个吃撑的队友上楼，刚下来就听白展招呼，“看我给你烤了什么。”
腌了几小时的烤鱼，前头胡吃海喝的那一拨没赶上这好东西。
“给我开小灶啊？”莫沉荣笑道。
白展将盘子往他跟前一递，“我这人，向来喜欢徇私舞弊。”
别墅内外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炭火，还有徇私舞弊吃小灶的人。
白展忽然把杯子递到莫沉荣面前，“敬我们第一个春节。”
莫沉荣给他满上果汁，杯子轻轻一碰，“敬我们第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