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失声雨（58）

　　男人穿着黑色的劲装,从阴影中一步步向莫沉荣走来。那张在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失真的面容再一次清晰得近乎锐利。
严希，莫沉荣发誓要亲手抓捕的人！
满一像主人翁一般鼓起掌来,“莫警官,你们似乎有很多话要聊。”
莫沉荣双眼钉在严希脸上，在震惊之中，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古怪。严希的脸和六年前戏弄他和宁池晨时几乎没有变化,但严希的眼神和以前不同了，毫无笑意,看上去就像一滩死水。他甚至在严希眼中找不到半点故人重逢的情绪,严希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严希漠然地与莫沉荣对视,半分钟后,好似从往事中拉扯出了这样一个身影，皱了皱眉,“你是……”
莫沉荣怒从心起，却不得不克制,冷声道：“别来无恙,严老师。”
严希对“严老师”这个称呼有反应,“小莫。”
莫沉荣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这个人如何能这般无所谓地叫他“小莫”？
但此时严希态度如何并不重要，莫沉荣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自他出现，气氛陡然变得紧致，一群高大持枪的人鱼贯而入,多是白人,和“茉莉茶”里的大多数人气质不同。
在他们进来后,“茉莉茶”的佣兵也更多了。他们几乎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这个位于雪场景点里的小宫殿包围起来。要对付的是谁不言自明。
莫沉荣虽然不清楚“浮光”为什么会出现在“茉莉茶”的据点,但此情此景说明一个问题——对于“浮光”在L国的行动，“茉莉茶”是参与者，“王庭”、L国警方，甚至是特别行动队，可能都中了他们的圈套。
莫沉荣转向满一，冷静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满一看似十分无辜，冲莫沉荣和严希耸耸肩，“你们难道没有什么想聊的？我特意在办正事之前为你们创造冰释前嫌的机会。”
严希眉宇间是莫沉荣看不懂的东西，好似掺杂着意外、感慨。可到了这般田地，他还有什么可感慨？莫沉荣正在琢磨，就见严希刚刚表露出的情绪已经消失在平静中。
严希退开一步，立即有“浮光”上前，枪口对准莫沉荣。莫沉荣抬起下巴，并未露怯。这些人和去年他们在捌孙村等地交战的“浮光”截然不同，显然更加训练有素，是这个犯罪组织真正的精英。
满一举起双手，笑道：“不至于这么快就舞刀弄枪吧？‘黑孔雀’先生，既然你和莫警官没有旧要叙，那就暂时把他交给我？”
“茉莉茶”的人上前。严希淡淡地点点头，来到一张华丽的餐桌边坐下。
满一示意拿枪的都把枪放下，然后将一个平板放在莫沉荣面前，“莫警官，我们的通讯被‘王庭’和阿萨克破坏，耽误你联系你的队友。不过我这儿有一份前线传回来的战报，你可以看一下。”
莫沉荣点开视频，尖锐的爆炸和撞击声立即从平板里传出。他下意识皱起眉。画面十分血腥，是皮卡在满目疮痍的城市里横冲直撞，地上全是鲜血和尸体。
“这是打得最激烈的威曼努市，也就是你的几名队友所在的地方。”满一说：“不过不用担心，我听说你们的人已经安全从威曼努市撤了出来，前往边境上的天马山林。”
一段视频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是另一段，那是一片熊熊燃烧的山林，灰色的烟云将地上的狼藉和天空连为一体。
“莫警官，你比我清楚，你队友们的目标是抓捕躲在天马山林中的‘黑孔雀’。”满一哼笑一声，“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是失联状态，是死是活我不清楚。但我很确定的是，你们抓捕‘黑孔雀’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因为‘黑孔雀’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
看着那些浓烟，莫沉荣就像胸口被打了一拳，白展有没有事？他铁青着一张脸，抬头看向满一，又看了看从容的严希。无数碎片信息在脑海中飞转，此时他不是特别行动队的一员，而是夏榕市重案队的队长。他就像分析一件棘手的命案一般，梳理着纷繁的线索。
电光火石，他抓到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段万德！
“浮光”真正的合作者不是“王庭”，而是“茉莉茶”。这大半年来，特别行动队为了抓捕“黑孔雀”，想尽一切办法。然而要活捉“黑孔雀”，在E国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无法将“黑孔雀”引诱到境内。只能是在他去第三国时，由两国官方达成国际合作。
“黑孔雀”与L国的“王庭”合作，看似是个绝妙的抓捕“黑孔雀”的机会，但“黑孔雀”本人难道不想干掉穷追不舍的特别行动队？在我国境内肯定不可能，那在境外呢？在L国这种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呢？就算不能干掉特别行动队所有人，至少可以用几个队员的命形成威慑！
去年他们就这么对付过白展和招涵！
还有！满一也绝不简单！
段万德虽然愿意服刑，但作为“茉莉茶”的创立者，在继承者的心中，段万德可能有着无可取代、不能被亵渎的地位。满一看似已经放弃营救段万德，但其实并没有！他和“黑孔雀”一样，都要在境外拿特别行动队的人头！
想通这些至关重要的因果关系，莫沉荣感到凉意在周身冲刷，他们低估了这群亡命之徒，现在身处在L国的每一方势力，都打着各自的算盘——L国警方要制约“王庭”，“王庭”要利用“浮光”成为L国第一帮派，“浮光”要钓鱼，“茉莉茶”要救前任首脑……现在看来，L国警方和“王庭”已经率先败下阵来。
“莫警官，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满一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摄像机，对着莫沉荣的脸，“不过这样也行，恐惧的情绪更有说服力。”
莫沉荣在镜头中沉默地看着满一。
满一说：“莫警官，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已经想明白我的目的了吧？”
莫沉荣说：“你想用我们几个的命，来换取段万德的自由。”
满一大笑起来，“没错！”
莫沉荣身后传来上膛的声响，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只要满一一声令下，子弹就会朝他飞来。
满一说：“你就没什么想对你的同胞说的吗？”
莫沉荣缄默不言。
“你不说也行，我来说。”满一想接通特别行动队指挥部，然而捣鼓了一会儿，信号都不行。他摊摊手，“那就先来录个像吧。”
说着，他与莫沉荣一同出现在镜头中，“沈录队长，符文忠老先生，你们好啊，我是‘茉莉茶’的现任负责人。你们对我的名字应该很熟悉。废话我不多说了，你们的精英队员现在在我手上，对了，也在‘浮光’手上。‘浮光’想要处决他们，但是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满一眼中的散漫猝然凝聚为杀意，“用Marvel先生来和我做交换。只要你们将Marvel先生安然送回来，我就从‘浮光’手上给你们的队员留一条命。”
录像关闭，短暂的安静忽然被一声轻笑打破，严希说：“你的算盘打得真响。”
仗着这是自己的地盘，满一也不客气，“‘黑孔雀’先生，等Marvel先生无恙，我一定履行我的承诺。”
严希漫不经心地看向莫沉荣，过了半分钟才说：“无所谓。我只是想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时光。”
满一没听懂，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莫沉荣心中那股陌生感更加浓重。“黑孔雀”严希，似乎不该是此时这般模样。
那是个为了复仇机关算尽的男人，仅仅是查到尹寒山在失踪之前接触过宁池晨，就亲自来到夏榕市充当线人，身份暴露后，立即对宁池晨痛下毒手，一步一步让“沉金”重生成“浮光”，操控“灰孔雀”柏芙安，实现对沙曼的完美复仇，最终贪婪的目光遍及境内的每一寸土地。
这样的人，眼神应该非同寻常地精明锐利，在L国的所有部署也烂熟于心，但怎么好像“黑孔雀”对一切都不太在意？那句“自由”是什么意思？
“发送成功了。”满一笑着将电脑转了个向，眼含期待地看着莫沉荣，“现在就让我们看看特别行动队愿不愿意促成这场交易。”
此时在天马山林南边的临时指挥部，L国警方已是人仰马翻的状态，阿萨克亲自赶来，不顾阻拦将假“黑孔雀”掼在墙上，若不是白展忽然上前，挡在假“黑孔雀”面前，这个背影和严希有些相似的“浮光”已经被处决。
阿萨克虽然冲动，但特别行动队的面子还是得给，他咬了咬牙，食指隔空在白展脸上点点，带着人离开。
陆续有伤员从山里转运出来，有“王庭”的，也有警察。阿萨克不傻，把前因后果一捋，就发现自己可能掉进了一个圈套，警方和“王庭”都是受害者，获利的是谁？只有“茉莉茶”！
“浮光”连“王庭”都炸，出现在天马山林的还是个假首脑，真首脑见谁去了？见谁谁就是“浮光”真正的盟友！
“艾德！”阿萨克阴沉沉地唤来副手，野兽一般的目光直视南方，“我们安插在‘茉莉茶’内部的人爬到什么位置了？”
副手此时亦是万分愤懑，被愚弄的羞耻感让他怒火中烧，“早已获准在‘茉莉茶’的老巢，也就是爱丽丝王冠嘉年华活动。”
阿萨克忽然狞笑起来，一拍车门，“好，好！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把‘茉莉茶’的老巢给我端了！”
“是！”
副手尝试联系卧底，阿萨克胸膛激烈地震动，他不能大笑出声，忍得肋骨剧痛。
“茉莉茶”、“王庭”、“浮光”，还有东方来的特别行动队，这些人全他妈都在利用他！但他就没有后手吗？满一要跟他讨萨林加乌克大区的警察队长来当，他就不会在“茉莉茶”里安插眼线？
他咬着雪茄，喉咙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这场决斗，他还没有输！
在特别行动队的指挥部，沈录点开邮件，冷静地看完，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渐渐握紧。
一切都乱套了，在L国的每一股势力都在互相算计，然而为了抓捕“黑孔雀”，特别行动队只能扑向这巨大的漩涡。
满一的诉求是释放段万德，但这绝不可能。段万德目前在监狱系统中，特别行动队无法干涉。就算他还在特别行动队，我国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威胁。
符文忠立即报备上级部门，沈录寻求与满一对话，但萨林加乌克大区的通讯又断了。
符文忠说：“通讯一接通，先把人稳住，这个满一不是个蠢人，他不会立即动手。”
沈录点头，“L国警方已经不可靠了，现在只能靠我们的队员尝试营救。”
说到这儿，沈录忽然想起段万德，“符队，我申请与段万德对话！”
“你想让他来劝说满一？”
“上次他说服过满一，但我猜，这次就算是他，也已经不管用了。莫队他们被困在爱丽丝王冠嘉年华，那是段万德所修的娱乐场所，白展招涵过去营救，也许段万德手上的信息有帮得上我们的！”
白展因为联系不上莫沉荣，又在不久前的战斗中精疲力竭，耳鸣得越来越厉害。他头痛不已，简直想把耳膜给捅烂。招涵见他难受，总是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晃得他更加焦虑。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白展从病床上跳起来，“我这就去萨林加乌克大区！”
招涵赶紧把人拦住，“你疯了？你现在是半个聋子，整个瘸子，手臂还有枪伤，你去干什么？”
白展烦躁地说：“我觉得不对劲，肯定出事了！莫沉荣已经和我失联很久了，‘茉莉茶’不会放过他！”
招涵还要拦，来自指挥部的命令就到了。
沈录神色严肃，将收到的录像转给他们，“白展，听我说，现在事态紧急，但你千万不能乱……”
招涵讶然地看着视频，白展眼中的光越来越冷。
但在视频播完之后，白展竟是出奇地冷静下来。
两辆改装后的越野车离开天马山林南部的L国临时指挥所，在风沙中向萨林加乌克大区疾驰。白展目光似刀，刮向沿途四起的烽烟。
“现在我们已经明确地掌握‘茉莉茶’和‘浮光’的目的，‘茉莉茶’要用我们的队员来换取段万德，‘黑孔雀’严希要引诱你们出国，在乱战中取你们的性命，从而达到威慑我国警方的目的。”
“但这场硬仗，我们必须应对！”
“严希和满一都在爱丽丝嘉年华，你们这次行动有两个任务，一是营救我们的队员，二是抓捕严希！”
沈录的声音和录像中的画面反复在白展脑海中浮现，他忽然很气恼自己为什么在这时候耳鸣，为什么要在天马山林中弄伤自己。
手臂上的枪伤开始疯狂地痛起来，显示它的存在感，提醒他你是个伤员，你一切本事都要打折扣。扭伤的脚也痛得钻心，就像全身的神经都被捆在那儿，然后有人拿着个钻头呼哧呼哧地钻。
“操！”他猛地一拳砸向自己的腿。
招涵连忙吼道：“你疯了？”
白展胡乱地抹了把脸，“我没事。”
招涵狠狠按住他的后颈，晃了几下，“到时候行动的是我和阿常、小辉，你在外围机动，明白吗？”
白展忽然笑了声，“那除非你把我这条腿也打断。”
“你！”
“我们小莫在里面，他是我的，我能就这么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茉莉茶”与特别行动队的通讯始终不算顺畅，但也来来回回互通过几次意思。沈录表示愿意谈判，要求“茉莉茶”绝不可伤害特别行动队的队员。满一好脾气地应下，但脸上的笑却十分冷淡。
“莫警官，你们很没有诚意啊，跟我玩打太极那一套。放人还是不放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能给出一百个不相关的答案。”
莫沉荣沉默。
满一玩着一把匕首，忽然将匕首一转，在莫沉荣下巴上拍了拍，“沈录是不是不见鲜血不掉泪？要不我先给你放点血，再看看他还要不要继续打太极？”
莫沉荣挑眉看着满一，眼神十分平静。
满一皱眉，仿佛在这双眸子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气质，拿匕首的手一顿，几秒后，将匕首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的身份。”满一说：“你是Marvel先生的亲生骨肉。莫警官，你们有些角度真的很像。”
严希难得地向他们看来，眼中似乎还流露出一丝好奇。
莫沉荣淡淡说：“是吗？”
“但你为什么会成为警察呢？”满一不解地说：“你身上流着Marvel先生的血，你应该是个自由不羁的人，但你居然自愿戴上枷锁，成为制度的狗腿子。”
莫沉荣说：“那你很自由吗？”
满一愣了愣，“你这是在嘲讽我？”
“我是在向你讨教。”莫沉荣说：“既然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不自由，那和我相反，你应该是自由的。但你如果真的自由，又怎么会在这儿跟警方谈条件？”
莫沉荣笑了笑，“你如果真的自由，更不会认为我刚才那句话是嘲讽。”
满一的笑容消失了，他踱了两步，来到莫沉荣身后，双手按在莫沉荣肩膀上，“我现在不是很想拿你跟你们国家谈判了，要不这样吧，你别回去，留在这里成为‘茉莉茶’的一员？”
严希无声地挑了挑眉。
“我看沈录那个态度，最终我跟他谈判的话，可能也换不回Marvel先生，那我做这一切不就白费了？”满一说：“你身上既然流淌着Marvel先生的血，那就是‘茉莉茶’的正统继承者，你代替Marvel先生怎么样？我们让‘茉莉茶’成为L国的决策者。到时候等到L国稳定了，你一样可以当警察，当个自由自在的警察。”
莫沉荣轻笑一声，“那你呢？”
“我？”
“我继承‘茉莉茶’，你呢？”
满一拍着他的肩膀，放肆地笑道：“我开个玩笑，莫警官当真了？”
莫沉荣正欲继续与满一周旋，外面忽然传来杂乱无章的声音，夹杂着枪声。
屋里的人俱是一怔，满一立即让心腹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爱丽丝王冠嘉年华里安保系数最高的雪场度假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通过山下的门禁系统，就算整个萨林加乌克大区都出事了，这里也不可能出事。
枪声更加密集，轰一声巨响，是爆炸！
莫沉荣面上沉静，心中思考——难道是救援？
不，他们没有这么多人，也不可能搞出爆炸。
满一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失笑地看向严希，“‘黑孔雀’，你玩我？”
仍在房间里的“浮光”众人迅速据枪，满一的保镖也不示弱，两列枪口对着彼此。
反而是莫沉荣这个等着吃枪子儿的没人在意了。
严希揉了下眉心，从容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刚才正在听你俩的戏，好戏被打断，本就让人不快。满一先生，你这当主人家的招待不周，还把祸事赖在我身上？我才更应该怀疑，你给我上了一出鸿门宴。”
满一脸色更加难看。不是“浮光”的把戏？那是……特别行动队吗？不可能，他们动作没有这么快！
“砰砰砰砰——”
这时，一片子弹打穿玻璃，直接从外面扫了进来，室内顿时乱作一团，“浮光”和“茉莉茶”各自保护严希和满一，三名持枪者中弹倒地，莫沉荣看准时机，在子弹扫过来时倒地飞滚，子弹几乎擦着他的手背划过。他跃入墙壁之间的隐蔽处，手中已经拿着中弹者的枪，闪身离开房间。
满一喝道：“追！”
佣兵追了出来，但看到外面的景象，几乎都愣住了。守在别墅之外的人，不管是“茉莉茶”还是“浮光”，都倒下一大片，不久前满一派出去侦查情况的心腹眉心有一个汩汩涌血的枪洞，到处都在冒烟，山下发出轰隆巨响，子弹在空中穿梭，雪场外的三道安全门禁已经全部被突破！
“嗖嗖嗖——”
破空的子弹收割着人命，莫沉荣依靠墙体作为掩护，收集死人身上的弹匣。他被带来时，全部武器都被收缴，现在不管是谁的，拿到手上再说！
“满一先生！”浑身鲜血的佣兵赶来，“是阿萨克的人！他早就在嘉年华埋伏了八个人！就是他们在山下制造爆炸！杀了我们的人，冲上来炸雪场！”
满一羞愤交加，立即在手下的掩护下撤离。阿萨克这次是当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没想到那个肥头大耳的疯子还敢在他眼皮底下搞事！
混乱中，最从容的竟然是严希，他就站在枪林弹雨中，好像根本不害怕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取走他的性命。
“浮光”簇拥着他，护送他从被包围的别墅中撤离。
满一没看见莫沉荣，狠狠唾了一口，如果让莫沉荣跑了，“黑孔雀”就是他最后的筹码，他决不能让“黑孔雀”死在这儿！
“我们现在必须联手！”满一躲避着嗖嗖飞过的子弹，向严希喊话：“阿萨克没多少人，我们能够突破！”
话音未落，空中响起让人心脏征裂的啸声，火.箭.炮！
“隐蔽！！！”
佣兵、保镖，人们像鸟兽一样疯狂寻找掩体，莫沉荣跃入最近的深沟，抱头卧倒，在他视野被烟雾遮蔽的最后一刻，只见严希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火.箭.炮飞来的方向。
“轰——！！！”
巨响之后，地动山摇，砂石乱溅，如同一枚枚索命的子弹。
莫沉荣感到无数石块向自己砸来，身下的土地剧烈摇动。他闭着眼，等待震动停止的一刻。
然而，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却没有停歇，空气变得越来越灼热。
莫沉荣抬起头，瞳孔中映着不远处山间的熊熊烈火！
那是雪场的能源机房！一旦机房被烧毁爆炸，雪场上几乎没有人能够生还！
“嗖嗖嗖！”又是一串子弹打来，莫沉荣瞬间紧绷，只见三人朝深沟的方向跑来，肩上扛着单兵火.箭.筒！
莫沉荣知道自己必须离开深沟，但是很可能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道恢弘的阴影在地面上渐渐扩大，地动山摇的感觉再次袭来，那三人像看见末世景观一样惊慌逃离，但是来不及了，雪场上最宏伟的那尊爱丽丝神像在爆炸中倾倒，轰然向他们砸去。
“轰——！！！”
洁白的女神四分五裂，新鲜的血污染了她的裙摆了面容。
在这一刻，她用粉身碎骨的代价，保护了她早已告别的孩子。
几秒钟之后，莫沉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即翻出深沟。他没有忘记身上肩负的责任，这可能是特别行动队最后一次抓捕“黑孔雀”的机会，就算是死，他也要把“黑孔雀”拴在身边！
满一望着机房的烈火，头顶是持续飞来的子弹，他冷笑了声，血红的眼中酝酿着将阿萨克挖心食骨的仇恨。
莫沉荣在废墟和尸体中扒拉出严希，严希头部被撞伤，血淋淋的手臂上是一片被碎石弹片撕裂的痕迹。
严希看了莫沉荣一眼，“为什么救我？”
“带你回去是我的任务！”莫沉荣拖着人向前走，“活下去，再想办法！”
满一看见莫沉荣和严希，点点头：“你们还没死。”
机房的火烧得更加激烈，也许马上就要将这里变成火海。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莫沉荣说：“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现在还活着的人不多了，满一打量着身边的人，然后看向莫沉荣，“想活命就跟上，我知道一条安全离开的路。”
火.箭.炮持续射向爱丽丝王冠嘉年华，不堪重负的机房终于在火光中爆发出最刺眼的光芒，火将雪场吞没，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存活。
还未赶到萨林加乌克大区，特别行动队的车就在地震中急刹。白展心脏漏跳一拍，瞪大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